被分封嶺南的皇子(一)(1 / 1)

被分封嶺南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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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國正值春日,國都涼城還有些冷。

東宮的寢宮中。

門窗緊閉,屋子裡被原主熄了燈,漆黑一片,顯得有些嚇人。沉悶的空氣,讓陸小闕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她走到門前,伸手打開寢宮大門,捂著胸口呼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氣。

原主乃驚懼而亡,現在陸小闕修煉內功,又調息了一整晚,還是覺得很難受。原主的情緒依舊影響著她。

這時門外有東宮守衛站崗,見大門打開,他們也嚇了一跳。見到開門的人是太子殿下,他們鬆了一口氣,接著又緊張起來。幾人又猶豫了一下,其中一個守衛跑過來。

守衛到了皇太子跟前,低頭抱拳恭敬地行禮:“殿下,請您恕罪,陛下說不能讓您出東宮。您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屬下。”

陸小闕仰頭看了一眼天色。天蒙蒙亮,外麵的宮燈還亮著。她轉頭看向眼前的守衛,說:“孤要洗漱。讓人準備好。”說完,她便轉身回屋。

守衛聽了,連忙去招呼守在配殿的宮人。不一會兒,寢宮之中,宮人魚貫而入,伺候著陸小闕洗漱。陸小闕站在鏡子前麵,歎了一口氣。鏡子裡的美郎君,頭戴長冠,身穿黑色直裾,腰間佩劍。任是誰看到都會想著,這是誰家的好兒郎!

此情此景,讓陸小闕感慨萬千。這般容貌,難怪原主女扮男裝二十年,不曾被拆穿。

原主的父親,正是當朝皇帝。他年少時與皇後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兩人本該琴瑟和鳴,奈何皇帝登基五年,竟然沒有子嗣出生。

前朝後宮的催促之下,皇帝沒抵擋住壓力,納妃生子。命運捉弄,在皇帝有了四個皇子之後,皇後懷孕了,生下了原主。被背叛的皇後,做了一個決定。她將原主充作皇子,女扮男裝!

皇帝見皇後下嫡長子,驚喜之下,直接下詔立儲。皇後本就愛恨交加,對原主忽冷忽熱。前些年皇後病逝,皇帝的感情,一下子全都傾瀉在原主身上。這一切沒有給原主帶來安慰,反而讓原主飽受壓力。

原主本就是軟弱的性子,麵對這樣的境況,更是惶恐不安。直到前些日子,她的身份竟然被大皇子拆穿了。還是在幾個朝廷重臣麵前拆穿的!

皇帝怒極,踹了一腳大皇子,又將原主軟禁在東宮。外人隻感覺氣氛莫名,不知道大皇子和太子究竟做了些什麼。這些日子,原主一直處於驚懼狀態,昨晚承受不住,竟然一命嗚呼了。

陸小闕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整理了一番衣服。簡單用了點朝食之後,她揮退宮人,隻獨自在屋裡看書練功。

約莫剛下早朝的時間,皇帝身邊的宦官來傳話了。

“還請太子殿下馬上動身。陛下和幾位大人在前殿等著了。”這宦官彎腰對陸小闕說。

陸小闕點頭,回宮洗了一把臉,整理了一番衣冠,跟著宦官出了東宮大門。春風帶著寒意,直往衣襟裡竄。她攏了攏外衣,上了宮車,跟著宦官去了皇帝的前殿。哪怕她不是原主,也有一種靴子即將落地的踏實感。

進到前殿,宮殿裡的地暖,讓陸小闕感覺全身都暖和起來。抬頭一看,皇帝坐在尊位,他下首站著幾位中樞重臣,還有三位宗室長輩,神情嚴峻。

皇帝看著太子蒼白的臉色,冷著臉說:“怎麼著,離了朕連衣服也不懂得添了?”他本就知道太子是個柔弱的性子,還是忍不住生氣。他轉頭對宮人嗬斥:“還不去給太子拿暖爐!狗東西,朕都沒說話呢,你們就敢怠慢太子!”

陸小闕行禮:“謝父皇。。”她臉上帶著一絲苦笑,直接詢問:“父皇,您讓兒臣過來,是已經有決斷了嗎?”

皇帝看著下方的太子,那曾是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真相揭穿得太突然,他根本沒法壓下。想起去世的皇後,他心中感情也是紛繁複雜。

皇帝繃著臉,眼神透著複雜,看了幾眼一言不發的重臣和宗室。

“朕準備向天下宣布太子病逝。你也到嫁人的年紀了,朕會給你選一個青年才俊做駙馬!”皇帝直接說道。

陸小闕接過宦官遞過來的暖爐,抱在手裡。她聽著皇帝的話,見重臣和宗室不說話,便知道這是他們商量好的決定。想起原主對這座宮城的恐懼,陸小闕直接跪下:“父皇,兒臣厚著臉皮,向您求一份恩典!”

宗正嗤笑:“厚顏無恥!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麵上,早該把你們母女宗室除名了,何來這等臉麵,繼續求情!”

陸小闕充耳不聞,眼睛看向皇帝,帶著祈求:“父皇,女扮男裝非兒所求,可兒臣已經作為男兒度過了二十個春秋,不願嫁人生子!求父皇成全。”

皇帝心有不忍,又餘憤未平:“你待如何?”太子雖仁弱,日常禮賢下士,胸懷開闊,在朝中頗得人心。這些日子軟禁太子,群臣議論紛紛,奔走求情者無數。

現在的處理辦法,已經是幾經考量,得到的最好結果。待日後封了公主,人前走動,大家總會心知肚明。風波會慢慢平息。

陸小闕言語堅定,坦陳相待:“求父皇廢太子,將兒臣分封到嶺南。兒臣願鎮守嶺南,為國守邊!”

皇帝眼神犀利,他此時才正眼看著他的太子,那個印象中仁弱的儲君,如今已經長大成人,變成了一副能夠經得起風雨的模樣。皇帝的身子慢慢放鬆,心裡有塊石頭落下。

“太子難道不知,嶺南乃不毛之地,瘴氣彌漫,毒物山匪橫行?”皇帝冷靜地問。嶺南,自古以來都是朝廷難啃的硬骨頭,也是犯人的流放之地,民風彪悍。按太子原先的行事風格,做個守成之君無礙,分封到嶺南,恐怕連骨頭都被啃個一乾二淨,如何能鎮守邊地。

陸小闕還未說話,宗正便沉聲道:“嶺南多事,性情反叛,不合適。公主在涼都,錦衣玉食,到那蠻夷之地,如何處事?”

“臣倒是覺得不錯,”其中一名中樞重臣開口了,他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一般,拱手示意,語氣不疾不徐,“臣早有此意,嶺南必須有重量級人物坐鎮,隻可惜陛下心疼孩子,不願意鬆口。如今,陛下不如考慮一下太子的請求。太子政務嫻熟,想來能和當地官員,相互配合處理嶺南事務。”

其他的大臣沉思,又有人開口:“臣覺得也可以。”他雙手攏袖,言語舒緩,皇帝卻很重視地看過去。

陸小闕也是乘勝追擊,將暖爐放置到地上,再拜:“求父皇成全。兒臣知道嶺南情況,絕不會出爾反爾。定當配合朝廷,穩定嶺南局勢!”

太子的一舉一動,皇帝都看在眼裡,心中動搖:“你確定?”

“兒臣確定!”言語鏗鏘有力。

皇帝沉默了很久,前殿中氣氛有些窒息。

“好!”皇帝身上帶著淩厲,他緩慢起身,一步一步來到太子身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太子。

“太子自請鎮守嶺南,朕成全你!”皇帝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神色端正,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力量,“太子廢為信王。封於信地。請信王即日就封吧。”

前殿裡的大臣均聽令應聲。

陸小闕連忙拜謝皇帝:“兒臣定當儘職儘責,願以平生托社稷,且盼涼國海晏河清,八方來朝!”然後重新抱起暖爐,起身站在一邊。這時皇帝轉身,重新坐回了座位。

前殿的氣氛稍緩,可這時宗正出來說話:“陛下,宗室名籍……”

“不必改!”皇帝回複,“也不必堵嘴了。西北要用人,大皇子就封在那裡吧。”他恨皇後欺騙,更容不得大皇子覬覦神器。

“朕還年輕著呢,叫他收收那點花花腸子!”皇帝咬牙罵道。

群臣沉默,皇子大了,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皇帝權力不容覬覦,他們也不敢說話。

重臣和宗室離去後,皇帝獨留陸小闕在前殿。這時候父女的氣氛沒有先前那麼公事公辦,顯得緩和了很多。

這時陸小闕又對皇帝說:“父皇,兒臣和舅家表妹的婚約……母後當年為了掩飾兒臣的身份,為兒臣定下了年幼的舅家表妹,如今這情況,婚約是不是該作廢了?還請父皇作主。”

皇帝嘴角抽搐,他真是服了皇後的騷操作,要是換個人來,他一定要他們到陰間去吃西北風。真是坑死人了。又想到當年的事情,心中有些心虛。

皇帝隻好對女兒說:“你舅家奪爵是一定了,你表妹……朕會為她重新賜婚。”

陸小闕又模仿原主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那可不可以和舅舅商量一下人選?”

這神情讓皇帝看著氣不打一處來:“你剛才請封嶺南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這什麼表情,朕是老虎嗎?能吃了你嗎!”

陸小闕回答:“兒臣心虛啊,表妹原是金枝玉葉,被兒臣拖累。”

皇帝:“行了,放心吧。你還是先操心自己,你自己也是金枝玉葉,受得了嶺南嗎?除了有個封地,你跟流放有什麼區彆?你以為剛才那幾位大人會便宜你?受苦還再後頭。要帶什麼人過去,你自己提個名單。”

“人員不急,王府屬官總是有人願意乾的,”陸小闕問,“父皇,您不考慮一下,嶺南那麼艱難,該給兒臣多帶點物資?像藥材金銀之類,兒臣很缺啊。”

“小闕啊,你明不明白,你是被罰到嶺南的?”皇帝疑惑。

陸小闕:“兒臣知道啊。所以您給不給?”

“給給給!朕以前怎麼不知道,你臉皮那麼厚!”皇帝今日真是對這個女兒另眼相看了。

陸小闕低頭,臉皮薄的是原主,她請封嶺南,可不是為了去受氣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