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文裡的官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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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長街上，人來人往，熱鬨非凡。貴人的馬車路過，風吹起的車簾露出女眷的衣角，旁邊又有江湖女俠正穿著窄身衣裙，持劍路過。一家賣著雲吞的小店裡，店家正站在門口吆喝著招呼客人往裡走。

“好嘞，一位顧客，大肉餡的雲吞一碗！”店家高昂的聲音從小店裡傳出來。

陸小闕咽了一下口水。她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穿著微微有些寬鬆的素色傳統衣裙，頭發也簡單地高高束起，額上還留著劉海，一雙桃花眼直視前方，眉毛飛揚，隻是眼下青黑，已是一宿沒睡好，顯得不夠精神。

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個包子饅頭店跟前，拿出銅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饅頭和兩個包子。剛到手的饅頭有些燙，陸小闕倒騰了兩下雙手，一口就咬在鬆軟的饅頭上。

吃著東西，陸小闕終於慢慢緩過勁來了。當街就餐，這是多久沒有做的事情了？

幾輩子了，又重新體驗朝不保夕、忍饑挨餓的日子。真難得。太難過。這種所謂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日子，誰愛過誰過，陸小闕是真不喜歡。能夠衣來張口、飯來伸手，誰喜歡辛苦奔波受累？

半個月前的陸小闕確實還能過好日子。這一世，陸小闕是景國上縣令家的千金。上縣令，品秩從六品上，放在京中，那算不了什麼，但放在南城這個南邊靠海的繁華縣城，縣令家裡的千金，真是大多數人都會捧著的存在。

可惜，半個月前，陸小闕的父親被江湖人士替天行道，將家中洗劫一空，一把火燒了。家裡主子奴仆，多數被殺，隻有少數人逃生。

一個是陸小闕的叔叔，他加入過所謂的名門正派，會一點功夫，見反抗不過，他留下一句“此仇不報非君子”，匆匆忙忙逃走了。陸小闕曾在戰場上學得一身殺人功夫，可惜手腳無力，隻能在匆忙之下，帶著幼弟陸小華從後門離開。其他還有誰逃走，那便不得而知了。

逃走後，陸小闕帶著幼弟報官，朝廷的人來到南城，隻查驗了一圈，便告訴陸小闕：“這是江湖人士出手，你們這裡我們沒法管，你若想報仇，就去懸賞人頭或者到門派拜師習武去吧。”

陸小闕驚愕。這個世界的朝廷，對地方的控製力居然如此弱，竟然沒有辦法管控江湖人士！

最後，陸小闕隻能變賣身上的衣服首飾，換得幾兩銀子，租了一個小院子，暫時安身，以圖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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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回來了？”巷子口的樹下，幾個婦人正在一邊搓麻繩賺點家用，一邊聊各家八卦。

“回來了，幾位叔婆好！”陸小闕看過去，路過巷子口的時候，她笑著打起招呼。

屋子租在這個小巷子最裡頭，原是個童生的住處，現在東家搬遷走了，便把房子出租，賺個茶水錢。這個地方雖然不是很寬敞，但周邊住戶都是比較安分又稍微有點家族背景的普通人，住在這裡，雖然沒什麼隱私，但也稍微安全一些。

陸小闕慢慢地往巷子裡走去。身後是鄰居婦人的閒談。

“可憐見的，上個月還是金尊玉貴的官家小娘子呢，今天就變成落架的鳳凰了。”這是酸秀才家的娘子。

“天殺的江湖人啊！我兒啊！娘一輩子都盼不回你了！”這是獨居的老寡婦，兒子上京趕考時，被投宿客棧的江湖人殺了。她聽到消息的時候，哭得眼睛都差點瞎了。

“這世道啊……”又有一人歎息。

陸小闕心裡也歎著一口氣。這世道真的很難過，要想想以後的出路才行。

她輕輕敲門的時候，門裡傳來動靜。門縫裡，扒著一個小孩的臉。看到來人是陸小闕，他興衝衝地打開門。這個小孩正是陸小華，他身高到了陸小闕腰部往上一點，長著一雙靈動的桃花眼，皮膚白皙，長相和陸小闕頗為相似。

“阿姐！”小孩拉著陸小闕的手進門，然後又關上門落了門栓。院子不大，五臟俱全，角落裡是一個簡易的廚房，院子中間有一口井，吃水不必求人，旁邊有一壟菜地，長著些菜花，是原來的屋主留下的。往裡是幾間屋子，陸小闕將屋子都收拾了，一間作書房，另兩間作寢室。

陸小闕領著孩子往書房裡走。書房裡空蕩蕩的，進門處是一張書桌配兩個椅子，桌上隻有幾本書配紙墨筆硯，一壺茶水，幾個大碗。

陸家被江湖人士滅門，父親的同僚們也害怕江湖人士上門，自然不敢收留姐弟倆，隻讓人離得遠些，偷偷尋個地界，給些錢銀，讓姐弟不至於流離失所，便已經是很說得過去了。陸小闕心裡並沒有怨言，反而帶著感激。

“阿姐，我今天很聽話，背著書等你回來！”陸小華扯著陸小闕的袖子。“好，我們小華真厲害！”陸小闕摸摸他的腦袋，拉著小孩坐下來，將攏在衣袖裡的兩個包子拿出來。

小孩接過包子，拿了一個遞給陸小闕。陸小闕說：“我剛才吃了，你吃吧。”陸小華沉默地吃了起來，偶爾噎到了，倒點水喝了繼續吃。

陸小闕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是真想不到，眼前這孩子，是一個半個月前，吃山珍海味都要人哄著的小孩。她並沒有太多溫情給孩子，但在有能力的情況下，伸手對孩子照顧一二，她還是能做到的，可是這個孩子卻一夜之間就成熟了。

吃完包子，陸小華從懷裡掏出一個玉佩，放在桌上，說：“阿姐，要不我們把這個玉佩當了吧，你不用辛苦出去乾活了。”

陸小闕拿起玉佩摸摸，這個溫潤的白色玉佩，顯然是個金貴物品。她將玉佩塞回到小孩的懷中，說：“收著吧，阿姐有錢，暫時用不上。這是娘親身上的信物，以後外家找來，也有個物件認人。”

陸小華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他們的母親是個江湖女子，當初她從江裡飄來，被巡視江河的陸父發現之後救下，卻發現她受傷失憶了，全身筋脈儘斷，容貌儘毀，身上除了衣服，就隻有一個玉佩作念想，就留了下來。

後來陸父喜歡上這個颯爽果斷的女子，兩人喜結連理，生下了一女一兒。可惜陸母生下小兒子後，很快病逝了。陸父就將妻子的玉佩交到兒子手中，留作念想。

“彆亂想，阿姐手裡真有錢，”說著陸小闕將懷裡的荷包放在桌上，從裡麵拿出銀票和碎銀子，“那些伯伯們給的錢，我都收了，但我們現在沒有能力保護，隻能藏著些，不要炫耀，不能露富。你不要擔心，錢夠著呢，讀書的錢也有。”

“這兩年我教你讀書，好好學，等出了孝，我給你找家私塾。”陸小闕打算著，“父親肯定也希望你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讀書就很好。”安置了小孩，自己也就輕鬆點，可以安排自己的去路了。

陸小華卻突然問：“讀書當官真的有用嗎？江湖人還不是說殺就殺了？以前奶娘妹夫家的酒樓，幾代人的家當，那些名門正派說收下就收下了，朝廷有管過嗎？”

陸小闕無言，不是不管，而是南城離京城太遠了，力有不逮，沒法管。

“阿姐，我們也拜師學藝去吧。”小孩的桃花眼看著陸小闕。陸小闕說：“讀書明智，中樞也有管控江湖的機構，隻不過我們這裡太遠了。先按計劃讀書，阿姐先去打聽打聽。”就算要習武，也不能盲目地去拜師吧。

陸小闕也有過同樣的想法。這個世界女子的束縛並不大，官宦人家的女子，有深居簡出者，但騎馬出行者也比比皆是，更有出任較低官職的女子。豪富人家或者普通人家的妻子女兒，也有出門經商行走。江湖兒女，更是不拘小節，豪爽大氣。陸小闕原來的想法，是通過學武後參軍或者加入朝廷管控江湖的機構，作為進階之道。

但沒想到一打聽，這個世界的江湖人士，不像其他世界隻有拳腳功夫，他們是真的能夠修習內功、練出內勁，還能用輕功飛來飛去。傳說中，大宗師級彆的高手，甚至能夠破碎虛空，到達另一個世界。

陸小闕沒有修習功法，隻靠拳腳功夫和前麵的世界學到的戰場本事，是真的沒法打敗那些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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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小闕便來到了江湖人士聚集的茶館，她在這裡找個了收銀的活。這是開在城門口附近的茶館，茶館裡有兩層樓，樓上有包間，一樓放了好些桌椅板凳。茶館這裡處於出入城門口的交通過道，店裡人來人往，頗是熱鬨。

陸小闕的櫃台對麵的桌子邊上，坐著一個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她剛從馬上下來，身上好像剛打鬥過，頭發有些淩亂。她正大口飲著茶水。

“店家，來兩壺茶水，上點招牌吃食！”這時一個十來人的隊伍進了茶館。男男女女，均手執長劍，身上穿的衣服整潔好看，比起其他到茶館喝茶的雜牌軍，他們顯得很正規。

其中一個身穿桃紅色衣裙的女子瞥了一眼一樓的桌椅，嫌棄地看了眼紅衣女子，說：“我們上包廂吧，不想跟土包子坐一起。”

紅衣女子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