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妙安倒不曾想這赫連嶸辰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她瞧了一眼他卻是未說什麼便轉過身去坐在了明頌雅的身側。
日色漸落,也到了該回京洲城的時辰了,若是再晚些...這荒郊野嶺的怕是會出些岔子。
上了馬車,聞妙安先是吩咐著坐在外頭趕馬車的八月先去明府,將明頌雅送回去。
話罷,她便坐在馬車內拿起手枕下壓著的一本話本子,剛想翻上兩頁瞧一瞧,明頌雅便先伸手拍了她比劃道。
“妙安,你二弟弟喜歡什麼?”
喜歡...?
聞延川常年在慈光寺修行,談不上喜歡什麼亦或者不喜歡什麼,且...聞妙安雖同她這個二弟弟親近得很,但她也確不大知曉他的喜好,她便也搖了頭說道。
“不知,你怎麼問這個?”
明頌雅似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後而便比劃道。
“這不是你二弟弟剛剛救了我,我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承了彆人的恩情...因而想著送些什麼去慈光寺,以報你二弟弟的救命之恩。”
也是...聞妙安便也未曾多想的說道。
“往年冬日裡我去慈光寺時,都會備下些衣裳鞋履...慈光寺清苦得很,延川一身兒衣裳穿了多年都不舍得換,就算是小些也是一直穿在身上的。”
明頌雅聽著便也想起了二殿下那已被洗的有些發硬的衣衫,還有那瞧著就破舊不堪的步履,她點了頭比劃道。
“好,那我過兩日便托人送去一些。”
“嗯。”
馬車入了京洲城,停在了明府前,明頌雅回了府,後而馬車漸行,最終停在了長寧公主府前。
聞妙安下了馬車免了諸人的禮,便帶著朝顏同朝露回了春山居,至於那赫連世子爺...
他們今兒出行的人多一些,朝顏便備下了三輛馬車,赫連世子爺便坐在最後麵那一輛,現下聽七月說,舟車勞頓,世子爺應是在馬車內睡了過去。
聞妙安沐浴更衣一番後便坐在屋內的書案前,瞧著眼前的一封信出聲問道。
“何人送來的?”
淺桃今兒未隨行,便一直待在這春山居,她走上前去比劃道。
“稟殿下,這是司天監的掌監大人送來的。”
聞妙安倒是未曾急著將這信打開,她頷首又問道。
“我剛剛吩咐著府中婢女大開後門,叫七月趕著馬車入府停在碧蒼院前一事可辦妥?”
赫連嶸辰既已在馬車內昏睡了過去,她總不能叫那馬車停在街上,更不能卸了馬兒,萬般無奈之下便隻能如此了。
朝露點了頭後而便比劃道。
“事已辦妥,奴婢剛剛去瞧了一眼,那馬車如今已然停在了碧蒼院前。”
“這便好,若是無事便收拾收拾,本宮要就寢了。”
聞妙安說著便欲要將手中的這封信拆開,可還未等她將信封中的信取出來,便被身側的朝顏輕拍了拍肩,她抬眸便瞧見了赫連嶸辰。
這人不是在馬車上睡了過去?怎得這個時辰來了?
赫連嶸辰瞧著倒是沒有白日裡那般清俊了,他發髻略有些散亂,身上的錦袍也被壓出了兩道不深不淺的褶子來,他提著一桐木食盒走入屋內,俯身作了一揖比劃道。
“草民來侍奉殿下喝藥了。”
他比劃完便將那食盒放至在聞妙安眼前的書案上。
聞妙安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信件一掩,她瞧著赫連嶸辰將這食盒打開,將裡頭的白玉瓷碗拿了出來奉在了她的手邊兒。
“世子不是睡了?怎麼還給本宮煎了藥來?”
赫連嶸辰又從食盒中拿了一碟子的桂花糕比劃道。
“今兒我也算是費儘心思的帶著殿下吃上了最為鮮美的烤魚,殿下昨兒既應了臣,現下也要將這碗湯藥喝了才是。”
聞妙安自是不會食言,她接過那白玉瓷碗便將碗中的湯藥一飲而儘,這藥苦得很,她便又拿了一塊兒桂花糕吃著,好壓一壓嘴中的苦澀。
赫連嶸辰就在那書案前瞧著,他稍鬆了口氣,又將聞妙安手邊兒的白玉瓷碗放回食盒中比劃著問道。
“明兒,殿下可有何願?”
“本宮尚未想好,世子爺明日再來罷。”
“是。”
眼瞧著這聞妙安貪嘴要吃上第三塊兒桂花糕時,赫連嶸辰便先將這碟子放回食盒中比劃道。
“殿下,夜深了,吃這麼多桂花糕怕是會不消化,殿下還是莫要貪嘴了。”
聞妙安便也悻悻然的收回了手,她接過朝顏奉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後而便瞧著欲要走的赫連嶸辰問道。
“本宮心中一直有一處疑慮,不知赫連世子可否給本宮解答一二?”
她這問著,赫連嶸辰自也是走不了的,他頓住步子回過身去瞧長寧殿下點了頭。
“不過是赫連氏同母後的恩情罷了,本宮一早便說了這恩情算不得數,本宮也不想醫治耳朵,本宮更有法子叫母後不逼著世子爺給本宮醫治耳朵...世子爺怎得這般執拗,偏要將本宮的耳朵醫治好?”
此事...聞妙安思慮許久,也不得其解,她剛剛也是想著這兩日赫連嶸辰為了叫她喝藥費儘心思。
先是苦學皮影戲,為她織就了一場“父皇死而複生”的南柯一夢,今兒又大費周章的帶她去江畔垂釣。
她的耳朵...晉北上下人儘皆知,她是天生失聰,難治的很。
這麼多年來,父皇,母後,皇帝都召了不少神醫入宮,都是無功而返。
甚至...有的人一瞧便知她這耳朵怕是治不好了,因而一聽長寧殿下不追究,便連滾帶爬的滾蛋了。
偏生這赫連嶸辰不同,他執拗的很。
赫連嶸辰聽罷便也將手中的食盒放下比劃道。
“為了恩情。”
“隻是為了恩情?”
“是,我們赫連氏的族人最重恩情,縱使殿下可以不計較,但欠了恩情無論如何都是要想法子還的。”
聞妙安瞧著這人所比劃的,便也側回頭垂下眸擺了手道。
“本宮知曉了,世子早些回去休息罷。”
“殿下好夢。”
待到赫連嶸辰提著食盒離了這春山居,聞妙安才將手中的信展開,她瞧了一眼便將這信親手灼燒在一側的燭台之上道。
“本宮乏了,扶本宮去休息罷。”
……
接下來的這一段時日,聞妙安倒也未曾多為難這赫連世子,不過是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願望罷了。
赫連嶸辰也日日都想著法子的圓了她所願,她便也將這人熬來的藥儘數喝了下去。
漸漸地..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亦或者這赫連嶸辰行事略有些張揚,這京洲城中便也有了不少流言蜚語。
有人說這赫連氏的世子爺對長寧殿下一見鐘情,說是給殿下醫治耳朵,實則是想著各種法子討殿下歡心,好摟美人入懷。
也有人說這赫連氏的世子爺日日想著法子討好長寧殿下,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殿下的手中,若非如此,誰家世子爺能半夜三更因殿下一句“想吃寶璽齋的辣子雞”,便出府為殿下采買。
這寶璽齋關了門,他便派人尋到了老板的宅子,花了白銀千兩,隻為一盤辣子雞。
這京洲城中的茶館,酒樓裡的說書先生都饒有興致的將長寧殿下同這赫連世子爺的瑣事,添油加醋的說與姑娘公子們聽。
一時間這京洲城流言蜚語紛紛,也為了此...太後一知此事便連夜下旨,召了聞妙安入宮。
聞妙安如今便坐在含章殿院中的梧桐樹下,太後坐在她身前的美人榻上持著燒藍銀叉子叉了一塊兒蜜瓜吃著。
“哀家雖在深宮,卻也聽了不少你同赫連世子的流言蜚語...妙安覺著這赫連世子如何?”
太後問著,隨侍在一側的夏雨便也比劃著。
聞妙安秀眉微皺的沉默了片刻,後而便說道。
“還好,母後怎會問這個?”
她入宮時便已知曉母後此番召她入宮,八成就是為了這些時日京洲城中的流言蜚語。
隻是...她不知母後問此事是意欲何為?
太後將手中的燒藍銀叉子放下,拿著夏雨遞來的帕子拭了拭嘴角便比劃道。
“哀家有意為你招駙馬,妙安覺著赫連世子如何?”
又是駙馬一事,聞妙安斟茶的手一頓,後而便深歎了一口氣道。
“母後,妙安尚不想成親,母後便多留妙安一些時日罷,又何必這麼急著將妙安嫁出去?”
太後自也是舍不得自己這個女兒的,往日裡若是妙安這般說,太後便也會將此事再拖延一段時日,可今兒卻不同,太後比劃道。
“皇帝快要娶親了,你也必須招個駙馬入你的公主府,就算先壓著婚事不成親,那你身邊兒有個人侍奉著,哀家也能稍放下心些。”
聞妙安瞧著便也將手中的茶盞斟滿奉到了母後身前說道。
“母後,女兒一人也挺好的。”
她不願成親便是想叫長寧公主府安生些,她深知以她今日的權勢,無論嫁入誰家,都會牽扯著前朝後宮,江山社稷。
也是因此,她所嫁之人必須要精挑細選,萬般慎重。
若是這麼看,那這同前朝後宮,同晉北,萬晉,北狄都無甚牽扯的赫連嶸辰倒是個極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