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居主屋的風門被合上,赫連嶸辰負手立於院中瞧著。
七月八月瞧著自家主子似有些出神,對視片刻後便齊聲說道。
“主子,咱該走了,你今日的藥材還沒尋呢。”
這給長寧殿下醫治失聰之症的藥材珍稀的很,雖說皇帝叫赫連嶸辰缺什麼儘管跟宮中開口,可有些不是有權有勢便能得來的。
也是因此,這赫連嶸辰自入了京洲城幾乎日日都在給長寧殿下尋藥材。
“你們可有聞到什麼味道?”
味道?赫連嶸辰這一問,逼得七月同八月皺緊了眉,這二人緊盯著自家世子爺的背影皺了皺鼻子道。
“世子爺指的什麼味道?”
“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
赫連嶸辰說著便抬手似是要抓住什麼一般,後而輕嗅了嗅指尖上殘留的海棠花香氣。
長寧殿下極愛海棠花香,日日夜夜都要熏此香一事晉北上下人儘皆知,七月同八月一早就聞到了,怎得自家世子爺是今兒才聞到?
“世子爺,人家殿下日夜熏海棠花香,爺若是聞不到,怕是要先給自己治一治鼻子了。”
八月話落,額頭驀地一痛,他伸手一接便瞧見一石子落在了手心裡。
好嘛...這世子爺眼瞧著說不過他,就拿東西砸他...
赫連嶸辰沒在院中站太久,砸了八月便轉身離了這春山居。
不知怎的,他總是想起剛剛聞妙安坐在秋千上落淚的模樣,一想起來他這心上不知怎的也跟著酸得很,似是咬了一口海棠果一般,酸酸澀澀的很。
……
次日晨起時,聞妙安梳過了妝,坐在院中用早膳時便瞧見赫連嶸辰步入春山居內。
縱使她同這人已算是相熟了,可每每瞧見這人的容色,她總是會跟著愣上片刻。
她持白玉湯匙舀粥的手一頓,抬眸瞧向了赫連嶸辰。
他今兒似是特意收拾過的,身上穿著一襲銅綠縷金海棠雲錦錦袍,這銅綠色襯得他本就白皙的容色宛若瑩玉,一頭墨發被雕著海棠的玉冠束起。
赫連嶸辰這一身兒稍掩他神色間的溫和之色,瞧著倒是氣質清貴的很,恍若從那神仙圖上走下來的仙君般。
他走至長寧殿下身下俯身一揖,後而便比劃道。
“殿下晨安。”
聞妙安垂眸掩去眼底的失神,她舀了一勺粥點了頭道。
“赫連世子爺今兒倒是來得早,可用了早膳?若是沒用膳,便坐下來隨本宮一同用膳罷。”
聽她這般說著,赫連嶸辰倒也不推脫的就坐在了聞妙安的身側,他這一落座,聞妙安便皺起了眉問道。
“你今日換了身上的熏香?”
赫連嶸辰接過淺桃遞來的白玉筷子的手一頓,他不曾想這聞妙安的鼻子這般靈的比劃道。
“嗯,我是換了熏香,殿下的鼻子不錯。”
隻是他這話落,卻覺這話說的怪得很,什麼叫做鼻子不錯?
聞妙安倒是未曾計較,隻是她聞著這人同自己身上彆無二致的熏香又問道。
“怎麼換了海棠香?”
她這海棠香名貴得很,是先帝親尋了晉北的製香大家為她所製,晉北上下唯有她這長寧公主府有。
這香中除卻她極愛的海棠香外,還有一些安神的香。
父皇怕她因著耳朵一事多思多慮,特命那人放了些安神香。
赫連嶸辰瞧著這人瞧了過來,便也攥緊了手中的白玉筷子,他微抿了唇後而將筷子放下比劃道。
“知曉殿下極愛此香,我便吩咐人去取了些來,瞧瞧這香料同我開給殿下的藥可有相衝之處,怕誤了殿下的耳朵,又知這香名貴,若是就這般扔了便也可惜了,就熏了此香。”
他這話三分真,七分假。
他是知曉聞妙安極愛海棠香才命人取了些來,隻是不是為著耳朵一事,而是他念著昨日聞妙安落淚,心緒不好。
今兒...他若是能在衣著,熏香上合了長寧殿下的心意,許是能叫她心緒好些。
心緒好些,這藥喝下去的效用便也好些。
聞妙安瞧著赫連嶸辰略有些閃躲的神色,便也未在問什麼。
一頓早膳用完,這春山居中侍奉的婢女們撤了圓桌,聞妙安也坐在了海棠樹下的美人榻上,她斟了一盞玉蘭香片遞到眼前人的手邊問道。
“說說吧,你今兒來尋本宮是為了什麼?”
赫連嶸辰接過這盞茶抿了口,後而便放至在茶桌上比劃道。
“帶殿下出去玩。”
出去玩?這赫連嶸辰在這京洲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帶她去哪兒玩。
聞妙安也是難得的來了幾分興趣,她秀眉微挑的頷首問道。
“不知世子爺要帶本宮去哪兒玩?”
“自是釣魚,昨兒殿下不是想吃我做的烤魚?這烤魚現釣現烤的最為好吃了。”
赫連嶸辰話落,聞妙安便想起當日這人在宮後苑私釣母後池中魚兒之事,便也應了此事道。
“好,淺桃將這釣魚的物件兒都備下,再備車馬來。”
淺桃微行一禮便急急的出了春山居,朝顏在一側侍奉著輕拍了拍自家殿下比劃道。
“殿下,可要叫上明小姐一起?”
她知自家殿下昨兒夜裡掛念著明頌雅,一夜都未曾睡好,今兒既能想著法子將人帶出來,想必殿下應是樂意的。
果然...朝顏話落便瞧著自家殿下頷首道。
“好,將頌雅也帶上罷,世子爺可有不願?”
赫連嶸辰自是願的,便也點頭應了此事,聞妙安吩咐著朝顏去請人來。
待到明頌雅入這春山居時便瞧著聞妙安同那赫連世子爺正坐在海棠樹下對弈,她走至一側細細瞧著。
她知聞妙安這棋藝可是一等一的好,就連先帝也隻能同妙安下個平手。
隻是她剛走了來,聞妙安就將手上的黑子丟至棋簍子裡抬眸瞧了來說道。
“你來了?”
明頌雅點了頭,她不僅來了,還帶了一大堆零七八碎的物件兒來了,珍珠同朝顏各拎了不少,就這般都還未全拎下,她們身後又跟了兩個明府的婢女來。
不過是釣個魚罷了,拿這麼多零七八碎之物作甚?
聞妙安緊皺著眉瞧了一眼朝露同淺桃吩咐道。
“將她們手裡的東西儘數放在春山居,一件兒都不準帶去。”
明頌雅一聽便不樂意了,她拽著聞妙安的衣袖比劃道。
“這些物件兒我都有用,妙安可不能這麼狠心。”
聞妙安卻是將自己的衣袖從人手心裡抽了出來說道。
“釣魚所用,我同赫連世子已儘數備下,你若是執意將這些東西一並帶去,便自己背了去罷,朝露去尋一塊大麻布給明小姐。”
明頌雅聽著心頭一跳,趕忙搖著頭比劃道。
“彆彆彆,不帶了就是了,不帶了,不帶了哈。”
“不帶便好,既來了,我們便走罷,馬車一早兒便備下了。”
赫連嶸辰便也將手中的白子丟至棋簍中起身走至二人的身後,跟著她們離了長寧公主府,坐在了馬車上。
這駕車的車夫不知他們要去何處,赫連嶸辰便親坐在馬車外為長寧殿下同明頌雅駕著馬車。
說是釣魚,聞妙安本以為應是要去什麼專供給京洲城達官貴人釣魚的魚池,她怕被認出身份還特地備下了幾個帷帽。
隻是這馬車愈行愈遠,甚至還出了京洲城,待到赫連嶸辰駕著馬車緩緩停下來,聞妙安被虛扶著下了馬車時,她才知這人帶她們來了何處。
眼前風景開闊,唯有一片水光瀲灩襟江帶湖的滔滔江水,青山白雲映在江水之上,清清朗朗,遠遠望去似是一副極好的山水潑墨畫。
明頌雅下了馬車就撒了歡兒的朝著那江岸邊跑去,珍珠緊跟在後頭不停地喊著。
“小姐,慢些跑!小心摔了!”
聞妙安瞧著也跟著彎了眉眼,她臉上笑意盈盈,赫連嶸辰輕拍了拍她,她側過頭對上了那人望來的目光。
眼前的姑娘臉上笑意未斂,平日裡那眉眼間的冷冽此刻也跟著淡了不少,清風漸起那股怡人的海棠香襲來。
隻是不知是他身上的,還是殿下身上的。
聞妙安瞧著這赫連嶸辰似有些愣神便問道。
“怎麼?”
赫連嶸辰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再抬眸時便斂好了神色間的凝滯,他比劃道。
“殿下,我們也跟彆站在此處了,跟著明小姐一同去江邊兒吧。”
他這說著,那明頌雅便又跑了回來,她拉住了聞妙安的手腕便帶著人冒冒失失的朝著江岸邊跑去。
朝顏朝露瞧著心頭一跳,趕忙追上去喊道。
“明小姐,小心彆摔到殿下啊!明小姐!”
她們往日隻知這明頌雅不大守規矩,今兒才知曉這人竟這般歡脫...瞧見了江水就跟猴子進了山林一般。
赫連嶸辰也是跟著輕笑出聲,他吩咐著七月八月同他將這馬車上的物件兒都取了下來。
他們抱著竹竿,餌料,還有些軟墊,木頭枝子...走至河岸前將懷中的物件兒都安置好。
明頌雅瞧見便也走了來,她拿起一竹竿在手中晃了晃,險些將那鉤子甩在自己的臉上破了相。
朝露的性子向來便格外的豪爽,她在一旁瞧著便也一時沒忍住大聲地笑了起來。
“明小姐今兒是想將自己也釣上來嗎?”
“好啊!你敢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