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隻說是情同姐弟,又未封明頌雅為郡主,亦或者公主,聞妙安瞧著便也稍放下心來,她吩咐道。

“你去庫房挑一些好的送至明府,再封一百兩黃金悄悄的給她,莫要叫明相同明大人瞧見。”

“是。”

夜風漸起,聞妙安貪涼,沐浴後便也隻穿了一件兒薄一些的千水裙坐在秋千上吹風,如今的京洲城雖已入夏,可這夜風還是有些涼的。

她瞧著朝露也領了命離了春山居,便朝著淺桃招了招手道。

“扶本宮進去罷。”

聞妙安剛起身便瞧見不遠處有一道天水碧色的人影走了來,他邁過春山居的門檻走至他身前作了一揖道。

“殿下。”

她已有一段時日未瞧見這赫連嶸辰了,自她那日說想要父皇死而複生後,這人便又徹底消失了一段時日。

現下她瞧著這人,倒是有些恍惚的出聲說道。

“你怎麼來了?”

赫連嶸辰直起了身子將手中的食盒提了起來比劃道。

“這不是給殿下送藥來了嗎?”

“你若是不能叫本宮的父皇死而複生,這藥本宮可是不會喝的。”

聞妙安說歸說,卻是又在那秋千上坐了下來,淺桃瞧見便也跑入屋子裡抱著一披風披在了自家殿下的身上。

赫連嶸辰提著那食盒放到了一旁海棠樹下的茶桌之上,後而便比劃道。

“殿下放寬心,我既敢允了殿下,必定會叫殿下得償所願的。”

聞妙安瞧著這人唇角眉眼上的笑意,便側過了頭去不再瞧這人。

今兒諸事繁雜,說上一句“多災多難”也不為過,她本心緒不佳,可瞧見這赫連嶸辰卻是莫名其妙的好上了許多。

她不知為何,便又輕嗅了嗅那殘留在鼻尖的藥草香。

赫連嶸辰瞧著聞妙安這副模樣,便知她應是準了此事便也出聲吩咐道。

“八月,七月,把東西抬進來。”

聞妙安眼瞧著那倆黑袍勁裝的侍衛抬了一碩大的影窗入春山居,若非這春山居的院門修的夠高夠大,這東西怕都是進不來。

隻是...她是要父皇死而複生,這赫連嶸辰搞來這影窗作甚?

她神色間略有些疑慮的瞧著,淺桃便奉上了一盞溫熱的玉蘭香片,聞妙安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那七月,八月將這影窗擺在了長寧殿下的身前,後而又抬了一花梨木的箱子放置一側。

點過了燈,赫連嶸辰便也走至那影窗後,將那箱子裡的物件兒拿了起來。

聞妙安將手中的茶盞遞給了身側的淺桃,便坐在那秋千上瞧著一身著龍袍帶著冕冠的皮影坐在龍椅之上,而這龍椅前立著的便是一個瞧著不過總角之年的小姑娘。

“說是這晉北有一受儘皇恩盛寵的長寧殿下,名為妙安,這日妙安下了學便來到了九華殿同她的父皇請安。”

赫連嶸辰聲音溫和,他說著聞妙安便也瞧見那小姑娘在“皇帝”的身前跪拜了下來。

淺桃知曉自家殿下定然是聽不見這赫連世子爺所言,便也在一側比劃著他所說之話。

小姑娘跪拜了下來行了大禮道。

“女兒給父皇請安。”

“這皇帝萬般疼愛妙安,自是舍不得她跪拜在殿中行這般大的禮。”

那“皇帝”瞧著便也起了身將這個小姑娘扶了起來,後而一把就抱在了懷中,小姑娘極為親密的摟住了“皇帝”的脖頸。

赫連嶸辰緩緩的講著,他帶著“皇帝”同那小姑娘出了九華殿,來至宮後苑放著風箏。

聞妙安也是靜靜的瞧著,她瞧出赫連嶸辰今兒的這出皮影戲裡的“皇帝”便是她的父皇,那小姑娘,便是兒時的她。

自她記事起,父皇便待她極好,她若是想要這天上的月亮,父皇怕是都會想著法子的給她摘來,可謂是有求必應了。

她猶記的豆蔻那年,她從宮人那兒知曉了生母之死....知曉是她的父皇不護著她的生母。

若非是母後拚了命的去明太妃宮中搶了太醫,又不顧寵愛尊貴的衝進合歡殿救了她。

她怕是就要同生母一同去了。

聞妙安很小時便知曉自己不是母後親生的公主,卻一直不知生母是如何逝去的,她隻知廟中生母那塊兒小小的牌位被供奉在何處。

她從未怨過任何人,隻當母親是生她時難產血崩而亡,她的耳朵也是這般失了聰。

那年她知曉此事後,便同父皇慪了多年的氣,開了長寧公主府後,更是日日待在府中,若非要事絕不進宮。

縱使是進了宮,也絕不踏足九華殿半步。

這一慪氣,便是多年。

聞妙安瞧著那影窗中的她被父皇抱在懷中,手裡牽著一根風箏線,似是格外的歡愉,便也紅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氣,眉眼間儘是落寞。

淺桃還在比劃道。

“小公主放了太久的風箏似是累了,便求著父皇帶她回宮休息,皇帝自是心疼自己這個小公主,便不顧規矩的抱著她去了她母後的宮裡。”

聞妙安猶記的在她二九之年的秋日裡...眼瞧著快至她生辰,這宮裡宮外都忙活了起來,她便也不得已的入了宮陪著母後瞧著內府上的冊子。

也是那日,她才知曉父皇積勞成疾多年,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這宮中的太醫怕此事傳出去會惹得外頭議論紛紛,便同尚是皇後的母後壓了此事。

她又有多月未入宮,自也是不知曉的。

不過兩個月,這京洲城剛入了冬,宮裡的喪鐘便被敲響,鐘聲響徹京洲城上下,她的父皇便也逝在了那個冬日裡。

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自此此事便也成了她的心結,她這麼多年來再未辦過生辰宴。

她到底是愧對於自己的父皇的。

聞妙安未帶帕子,便任著淚奪眶而出落了下來,一寸一寸的浸濕她眼前的披風。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眸,可她卻瞧得清自己的父皇。

一戲畢,赫連嶸辰本以為聞妙安應是會欣喜些才是,可他放下手中的皮影,繞過影窗出來時,便瞧見淺桃拿著一帕子遞給了長寧殿下。

她接過帕子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瞧見這一幕便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他自小調皮搗蛋的很,可無論他有多沒規沒矩,都從未將一姑娘家惹哭過。

赫連嶸辰失措的瞧著聞妙安,後而便趕忙想從身上尋到什麼能哄著姑娘家高興的物件兒。

奈何他不近女色,將這身上衣袖一掏,空得很,除了些銀子外什麼都沒有。

若是非要有些,或留了些他今晨上山取藥時帶來的塵土。

“八月,七月!快快,給本世子爺些能哄姑娘家高興的物件兒來。”

八月雖已成了親,可這每月的月例銀子都是娘子看顧著,他身上半個銅錢都沒有,又哪兒來的物件給姑娘尋高興?

七月也跟著搖了頭說道。

“世子爺,我家那位姑娘您也是知曉的,若是屬下身上多了個什麼物件兒,還是哄姑娘....那屬下怕是早就沒命了。”

也是...赫連嶸辰深歎了一口氣,後而便走上前去,他在妙安的身前半蹲了下來比劃著說道。

“殿下若是不喜我的皮影戲...便不喜吧,莫要哭啊,今兒這藥若是不想喝,不喝便是了。”

聞妙安已將臉上的淚痕擦淨,隻是這雙眼似有些腫的瞧向了赫連嶸辰,她搖了搖頭說道。

“本宮很喜歡,藥端來罷,本宮從不食言,既應了你,那這藥自是會喝的。”

這長寧殿下肯喝藥,便是好事一樁了。

赫連嶸辰生怕她反悔便趕忙走至那海棠樹下,提了食盒來。

聞妙安本以為這藥該涼了,可將那瓷碗捧在手心中時卻是溫熱的,她垂眸瞧了過去,便瞧見這赫連嶸辰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在這食盒裡吊了個湯婆子。

有湯婆子溫著,這藥自也是涼不了的。

她捧著這瓷碗便將裡頭的湯藥一飲而儘。

這藥苦得很,一入嘴便苦的她隻想吐,好在這淺桃早在瞧見這赫連世子爺時便打發著春山居中的婢女去膳房取了一碟子蜜漬桃脯來,她趕忙就將這果脯奉到了自家殿下身前。

聞妙安緊皺著眉持著那燒藍銀叉子,一連吃了三四塊兒,這嘴裡的苦才好了不少。

她喝過藥便說道。

“多謝赫連世子這些時日為本宮的耳朵費了這麼多的心思。”

不過前些日子的那一碗湯藥罷了,今兒賀太醫便說她的耳朵稍有起色。

這般看,那這赫連世子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且也確為她的耳朵費了不少心思。

“將藥倒在碧蒼院前月季一事,是本宮的錯,是本宮辜負了世子爺的好意,抱歉。”

赫連嶸辰接過那瓷碗放至食盒的手一頓,他倒是不曾想這長寧殿下就這般同他認了倒藥的錯,還道了謝。

他抬眸便對上了長寧殿下瞧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之下,他不知為何竟險些沒拿住手中的瓷碗,將這碗打碎了。

他微抿著唇比劃道。

“殿下肯喝藥便是極好的,我既已全了殿下一願,那殿下明日想要什麼?”

聞妙安瞧著便也起了身,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繞過這人朝著屋子走了過去,那候在屋外的婢女們也將這屋門推了開。

赫連嶸辰瞧著便覺著,這長寧殿下怕是不肯許願更不肯喝藥了,便將手中的瓷碗放至食盒中急急的追了上去。

隻是還未等他追上去,便聽這長寧殿下出聲說道。

“烤魚不錯,明日本宮想吃你親手烤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