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聞妙安頷首,後而便瞧向了一側的紫檀食盒,她打開上頭的蓋子將裡頭的湯藥同果脯碟子拿了出來,隻是她無半分要喝的意思,隻是瞧著。

“好了,給本宮梳妝吧,本宮今日要出府一趟。”

她這般說侍奉她的婢女也知曉自家殿下何意,便小心侍奉著聞妙安妝扮了起來。

她平日裡若是不出府,隻窩在這長寧公主府中,便也不費心妝扮,怎麼舒坦怎麼來,大多時候都是一根長簪將發絲挽起,身著一身鬆垮的長袍窩在海棠樹下的美人榻之上。

今日她既要出府,侍奉聞妙安的婢女便也給自家殿下篦了個垂掛髻,後而又在這兩邊的垂環上簪了一對兒鑲珠燒藍寶蝴蝶金簪,簪下還掛著一對兒南珠穗子,格外的俏皮,耳垂上也掛了一對兒白玉耳墜子。

她今兒身著香雲紗所製的品月色銀絲雲蓮紋綺雲裙,外搭了一對兒月白色同蜜合色的披帛,遠遠瞧著嬌俏卻又不失清雅之色,倒是有幾分太後年輕時的模樣。

聞妙安吩咐人端了赫連嶸辰的藥同她出了屋子,後而便坐在院中的圓桌前先用了午膳。

她起的晚些,早膳便未用,若是連午膳都不用,怕是會急得膳房中的廚子團團轉。

朝顏同淺桃隨侍在一側,侍奉著自家殿下用午膳,待到她用過了膳後而便瞧著桌上那碗湯藥比劃著問道。

“殿下這碗藥該如何?”

這碗藥已涼透,聞妙安接過帕子拭去了嘴角的油漬,後而便起身端起那碗湯藥朝著春山居外走去。

這春山居中侍奉的婢女們愣了一瞬,便也跟了上去。

聞妙安倒是不想拿這湯藥做些什麼,她隻是想將這碗湯藥親手倒在碧蒼院的院門外罷了。

平日裡,她顧忌著,都是吩咐朝顏朝露悄悄的跑到這兒到了,今兒既這赫連嶸辰都走了,她便也想試試親手倒藥是何等滋味。

這碧蒼院外的月季早就死的差不多了,聞妙安前兩日便吩咐著府中的花匠換了新的白月季來。

她現下自是不會將這湯藥再倒到那月季之上,她走至這院門前抬手便要倒在門前。

可她手中的湯藥還未倒下,便有一顆石子飛來砸在了她的衣袖上。

聞妙安緊皺著眉側過頭去瞧,便瞧見了趴在牆簷的赫連嶸辰。

這碧蒼院略有些偏,便緊挨著長寧公主府外的牆,她瞧著他這副模樣便嚇得手一抖,這碗連帶著碗中的湯藥儘數碎在了院門前。

朝露先回過神來,趕忙走上前去護在了自家殿下身前,她身上的衣裳錦鞋都被這湯藥沾染了不少。

聞妙安倒是安然無恙的,她瞧著便道。

“下去換身衣裳再來罷。”

“是,殿下。”

朝露微俯下身子行了一禮後而便走了,她前腳剛離了自家殿下,聞妙安便瞧見那赫連嶸辰急急的翻過牆走了來。

他蹲下身子撿起一碎瓷片子似是格外痛心的比劃道。

“殿下,為何不喝我的藥,你可知這湯藥中的藥材格外的珍稀,都是我想儘辦法尋來的,”

聞妙安瞧著他便心虛的合上了眸,她不曾想她會說話一事,同她不喝藥一事竟在同一日被這赫連嶸辰揭穿,她臉麵上多少是有些掛不住的。

當朝長寧公主既裝啞,又將湯藥倒至彆人院門前...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說出去,都能叫世人笑掉大牙。

赫連嶸辰瞧著她這緊閉著眸儼然一副什麼都不想說的模樣,當即便走上前去不顧規矩的抓著人的肩膀輕晃了晃。

“世子爺!不可!”

朝顏同淺桃瞧見了趕忙去攔,赫連嶸辰倒是一推就撒了手,聞妙安便也掙開了眸對上了這人質問的眸色出聲說道。

“本宮當你是騙子,自是不會喝你的藥,且...”

她這還未說完,便瞧見眼前的赫連嶸辰先是愣了一瞬,後而便格外急躁的比劃道。

“我怎麼會是騙子?何人說我是騙子?竟敢毀我赫連嶸辰的清譽,看我找不找他算賬。”

聞妙安瞧著他這幅模樣竟覺著有些吵眼睛,她側過頭瞧了一眼朝顏,朝顏便了然的將當日之事說了一遍道。

“世子爺可還記著那日京洲城街道同殿下初遇一事?當日殿下回了府便吩咐著奴婢去查了世子爺的身世,便...便查出世子爺是京洲城有名的騙子,平日裡便靠著那般招搖撞騙的騙人的銀子。”

她說完便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合上了眸。

赫連嶸辰剛剛想了許多,他不知曉自己到底是何時騙了聞妙安,他乍一聽這說辭便愣了一瞬,後而便氣的笑出了聲比劃道。

“你們瞧我這樣子,像是騙子嗎?”

他昨夜在馬車上也是聽到了聞妙安所說的騙子...但他怎麼想也不曾想那個騙子竟是他。

聞妙安瞧著他這模樣沉默了半瞬,後而才開口說道。

“無論你是不是騙子,這藥本宮都不會喝的,母後,父皇,陛下這麼多年來一直廣尋天下名醫給本宮醫治耳朵,可本宮的耳朵卻無任何起色,本宮很早便知曉本宮這一輩子都是個聽不見的聾子了,既如此又何必喝藥?”

她話落便抬步欲要離了此處,她不想同這赫連嶸辰再多糾纏,今兒將話說明白些,也好,奈何這人卻抓住了她的衣袖走上前來神色焦急的比劃道。

“你這是諱疾忌醫。”

赫連嶸辰知曉這治病是個漫長且磋磨的事兒,更知曉聞妙安怕是已不指望耳朵能好了,所以才會這般。

隻是...

“我有法子可以治好你,殿下信信我如何?”

不知怎的,聞妙安瞧著他所比劃的話這心頭猛地一顫,可也隻有那一瞬罷了,她早已不信了,也不敢信了,她將自己的衣袖從人手心中扯了出來道。

“隨便你。”

話罷,聞妙安便攜著身後的朝顏同淺桃離了這碧蒼院,赫連嶸辰瞧著這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便召道。

“八月。”

八月是他的影衛,他了然的拿著一狀似牛角的物件兒遞給了自家世子爺,後而赫連嶸辰便拿著那物件兒朝著聞妙安的背影喊道。

“我一定會治好你!莫要泄氣啊聞妙安!”

這一次...聞妙安聽清了,她的步子頓了下來,後而便瞧著朝顏比劃道。

“殿下....”

隻是還未待她將想說之話比劃完,便聽自家殿下吩咐道。

“備馬車,去一趟明府。”

……

自兒時起,每每這明頌雅惹了什麼禍事,聞妙安都要求著父皇出宮一趟,她若是不去,明頌雅就要在府中跪上三日背家法。

明衡大人治家嚴明,昨兒明頌雅還是被他接了回去,如今她人在明府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是在是於心不忍,且...昨日之事到底是因著陛下而起的,聞晏安自是幫不了明頌雅的,但她無論是聞晏安的姐姐,還是明頌雅的閨中密友,都是要走一趟明府的。

聞妙安在明府前下了馬車,本要隨著這門外的守衛入內的,卻瞧見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趴在了明府的牆簷上,正朝著這明府內張望著。

她抬手先免了諸人的禮,後而便走至那人身後冷聲道。

“蘇懷安!你不在鎮親王府的書肆中好好念書,跑出來做什麼?!”

這蘇懷安乃是鎮親王的嫡孫,他的父親便是母後的哥哥,她的舅舅,當朝從二品鎮國大將軍。

聞妙安曾聽聞這蘇懷安是舅舅當年流放路上出了差錯,被一農戶女子相救,他為了報那女子的恩情便以身相許,後而就有了這蘇懷安。

她這舅母她也瞧見過,是個極為賢惠的娘子,她的舅舅驍勇善戰性子勇毅,偏生這蘇懷安這般不著調。

從小便不喜舞刀弄棒的就算了,還淨乾一些偷雞摸狗爬人牆頭之事,平日裡也不在家中好生念書,淨溜出來搗蛋了。

若非這蘇懷安同她的舅舅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都要懷疑他身上流的是不是蘇氏的血脈了。

蘇懷安自小便極怕自己這個皇表姐,他剛剛是聽見了些明府前的動靜,隻是未聽個真切,如今乍然見到聞妙安,他嚇得直接從牆上摔了下來。

聞妙安後退了半步,朝露便走上前去接住了蘇公子,後而便也守著規矩回到了自家殿下身後。

“表姐。”

蘇懷安臉上賠著笑意恭恭敬敬朝著聞妙安作了一揖。

“本宮問你,你怎麼在這兒?還爬人牆頭意欲何為?”

許是聞妙安的語氣不善,還緊皺著眉,這蘇懷安瞧著便也懼怕的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的比劃道。

“姐姐,昨日明頌雅去尋姐姐時,路過鎮親王府...管我..打劫我了一筆銀子,那可是我過年時所得的銀子...我..我本想今日來朝明頌雅要的,隻是..我瞧著...我瞧著...她今日怕是給不了我了。”

聞妙安瞧著先是愣了,後而便無奈的笑出了聲。

她昨日還在疑這明頌雅哪兒那麼多的銀子,明衡大人同明相平日裡對她極好,從不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唯獨在銀子一事上..給的不大多。

不是為了叫她難堪,而是..這明頌雅大手大腳的,及笄那年在京洲城最大的賭坊一擲千金的跟人賭大小,險些將明府的老底兒都賭了進去。

自此,明衡大人便也管著她用銀錢。

“多少?本宮替她給你?”

蘇懷安想了想便伸出了手在皇表姐眼前晃了晃。

“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