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嶸辰本要給聞妙安拍背叫她舒緩些的手一頓,他垂眸瞧著懷中的人愣了一瞬,後而便自顧自的笑著搖了頭。
這長寧殿下天生聾啞,又怎會一盞酒下去就能開口說了話,這若是真的,那這世間還要大夫做什麼?去酒家買兩壺酒不就是了?
他笑自己這段時日太忙了些,不得空好好休息,現下都幻聽了。
可下一瞬他懷中的聞妙安便又嘟囔了一句。
“朝顏啊...等這騙子走了,就把藥澆在他門口的月季上。”
……
朝顏在一側聽著便合上了眸裝傻。
若是第一句是赫連嶸辰幻聽,那第二句也是?
他不是個傻子,自是覺出不對來了,他側過頭瞧向朝顏問道。
“殿下會說話?”
事已至此,朝顏又怎能瞞了她,總不能裝耳聾眼瞎吧,她便也輕歎了口氣道。
“能的,殿下隻是耳聾罷了,嗓子是好的。”
隻是...赫連嶸辰從醫多年,他知曉這世間大多數天生的聾子,後而都會變成聾啞人,既聽不見,又怎能說得出話,最多是咿咿呀呀幾句罷了。
且這聞妙安的耳朵雖能聽見些許,可那些許若是便能叫她說出話來,那她這些年來想來也是遭了不少的罪。
正如他所料這般,朝顏將自家殿下為何會說話,以及為何不同外頭人說話一事一五一十的同這赫連小世子講清楚了。
待到她講的差不多了,這車夫便將馬車停在了長寧公主府外。
朝顏本想攙著自家殿下回春山居的,奈何殿下似是格外貪戀這赫連小世子那玉葫蘆中的香氣,竟是不肯撒手。
萬般不得已之下,赫連嶸辰便隻能將聞妙安抱了起來,他微俯下身子小心的下了馬車。
戍守在長寧公主府外的親衛們瞧著自家殿下今兒是被赫連世子爺抱著回府的,且殿下還在人懷中睡得正香,先是愣了半瞬,後而便齊齊的跪拜行禮。
“微臣給長寧殿下請安。”
左右聞妙安是聽不見的,自也是吵不醒她,赫連嶸辰微頷首便抱著人邁過門檻走入府中。
這府中也有無數侍女迎了上來,她們同府外的親衛一般,瞧著這赫連世子爺懷中的自家殿下也是愣的忘了行禮,後而才後知後覺的跪拜了下來。
朝露同淺桃聽著這前頭的動靜,便也急急的迎了上來,本欲要行禮,可瞧見這一幕也是呆住了,還是朝顏先免了諸人的禮,後而走上前去拍醒了她們,她們這才回過了神問道。
“這殿下...這世子爺...這這這...”
她說此話時,赫連嶸辰已然抱著聞妙安走向了春山居,他長這麼大以來也是頭一次抱姑娘家,他瞧著雖無半分的局促,可環著她的手卻局促的很。
怕抱緊了聞妙安不舒服會吐出來,又怕抱鬆了摔了她。
他就這般抱著聞妙安入了春山居,隨著院中侍奉的婢女將懷中人輕柔的放至紫檀描金漆海棠紋羅漢床中,隨侍在一旁的婢女本想叫這赫連世子起身,她們好將幔帳放下來,叫殿下安睡的。
可還未等她們開口,便瞧赫連嶸辰先給自家殿下把了脈,後而便吩咐道。
“取筆墨紙硯來。”
“是。”
婢女們抬了一張茶桌來,後而便在上頭備上了筆墨紙硯,赫連嶸辰提筆落字的寫了一張方子遞給她們道。
“這是醒酒的方子,你們現在去抓了藥然後煎了來,我便在這兒守著你家殿下。”
聞妙安醉的厲害,若是叫她就這般睡過去,明日身上怕是會難受的很。
婢女們領了命便行了禮離了這春山居,淺桃同朝露便也入了屋子先朝著這世子爺行禮道。
“今日之事多謝世子爺,還望世子爺莫要將此事說出去,有辱殿下名節。”
赫連嶸辰分得清輕重便也點頭應了此事,他就坐在床榻邊等著這春山居的侍女奉了醒酒的湯藥來,他將湯藥接了過來瞧向淺桃同朝露出聲道。
“我要給殿下喂一些醒酒的湯藥,還望二位姑娘能幫著我將殿下扶起來,她這般是喝不下藥的。”
淺桃同朝露瞧了一眼,便急急的走上前來小心的將殿下扶起了身。
這昏睡過去的聞妙安瞧著格外的乖,少了許多平日裡那沉穩老練的模樣,她臉頰上暈上一坨醉紅,迷迷糊糊的靠在了朝露的肩上。
她吃醉了酒後才有著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寧殿下應有的純稚模樣。
赫連嶸辰舀了一勺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吹了吹,後而便送至聞妙安的嘴邊輕聲哄道。
“殿下,該喝藥了,喝了藥就不會難受了。”
眾人本以為聞妙安定然不會乖乖的叫人將這碗湯藥給她喂下去,畢竟朝露她們從前也在自家殿下昏睡時喂過湯藥。
殿下不喝就算了,還撒了一床,逼得她們不得已之下將這床榻上的被褥都換了個遍。
可這次似有些不同,赫連嶸辰竟將這碗湯藥給聞妙安喂了下去,一勺又一勺很快就見了底。
喂過藥後,他問了一下時辰,吩咐著她們扶著長寧殿下坐一會兒後再扶著她躺下,落下這話他便似有急事一般的匆匆離了這春山居。
……
次日聞妙安起身時,隻覺有些頭昏但身上卻不大難受,她撐著自己在床榻之上坐起身來,後而撩開那煙粉色的幔帳道。
“本宮起了。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她瞧著外頭的日色透過窗柩撒入殿內,整個屋子都被烘的暖烘烘的,現下應不是平日裡她起身的時辰。
朝顏聽著趕忙從床榻前起身,後而吩咐著屋內侍奉的宮女兒奉了錦履來給殿下穿上,後而她便又攙著殿下起了身比劃著道。
“稟殿下,現下是午時一刻。”
聞妙安是起的忒晚了些,平日裡她都是辰時便起了身子,今兒倒是...她在婢女端來的玫瑰花水中淨了手問道。
“本宮昨日是如何回來的?”
她對昨夜之事,隻知曉自己應是在那落仙院中醉昏了過去,再一睜眼人就在這春山居中。
她本是無心一問,想著昨夜應是朝顏同明頌雅攙她回了春山居,可下一瞬便瞧著朝顏跪在了她身前雙手交疊在額前深深一拜後而便直起身子比劃道。
“殿下,奴婢有罪。”
有罪?
朝顏辦事向來格外的妥當,從未出過什麼岔子,如今貿然請罪,想來是昨夜有了差錯。
“何罪?”
“昨夜殿下喝多了,恰逢赫連世子,奴婢同明小姐都抱不動殿下,因而昨夜裡是赫連世子抱著殿下回了春山居。”
聞妙安本是在用茶水漱口,瞧著朝顏這般比劃那耳廓霎時間便紅了起來,她險些便將含在嘴中的茶水噴到了身前侍奉的婢女身上。
她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將茶水吐掉問道。
“赫連嶸辰?隻是..他怎麼在落仙院,難不成?”
昨兒夜裡朝顏也有此猜想,畢竟這段時日赫連氏的世子爺入了晉北京洲城,這城中便也多多少少有些有關赫連氏的秘辛。
說是這赫連嶸辰不近女色,屋裡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這若是換做彆的世家貴公子,這個年歲怕是連孩子也有了。
眾人本覺著許是這赫連嶸辰隻是不好女色罷了,如今瞧著...怕是..
可這也不對啊,聞妙安那日分明瞧見這赫連嶸辰摟著那香娘啊,莫不是這人兩個都喜歡?
“奴婢不知。”
朝顏自是不能多置喙些什麼,隻能搖著頭比劃道。
“可叫咱府中的人閉了嘴,莫要傳到宮中去。”
這信兒若是進了宮,怕是這太後同皇帝就會下賜婚的旨意了。
“他們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殿下放下。”
聞妙安這才稍鬆了口氣,她便也起身要扶著這朝顏起身。
“此事你辦的穩妥,無罪不必自罰。”
可朝顏卻不肯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氣後而便抬眸瞧向自家殿下比劃道。
“殿下,昨兒殿下在夢中囈語叫那赫連世子聽了個清楚,他如今怕是知曉殿下會說話之事了,且...”
她本想將赫連嶸辰已知殿下會將藥倒掉一事也告知聞妙安的。
奈何還未等她比劃完,那赫連嶸辰便提著一紫檀木的食盒入了內,他朝著聞妙安作了一揖比劃道。
“殿下,我來送藥。”
聞妙安不知她如今瞧著這赫連嶸辰應是什麼感受,隻知她胸腔裡的跳動聲愈來愈快了,她強裝鎮靜的坐在那梳妝台前,本想比劃,後而又驀地想起這人如今已然知曉她會說話一事兒了。
她便也開了口,好歹這般不用去瞧那赫連嶸辰臉上的神色。
“嗯,放下便走罷。”
赫連嶸辰也不似往日那般非要瞧著她喝藥,他走至一側的書案前提筆落字寫了一張字條放至聞妙安的梳妝台前。
那股杜衡香混著藥草的香氣撲麵而來,逼得聞妙安緊合上了眸,她拿著篦子的手也似有些顫。
好在這赫連嶸辰隻是放上了這張字條便抬步離了春山居。
待到人走後,那杜衡香藥草的香氣也跟著淡了不少,聞妙安才將那字條打開,瞧著那人在上頭寫道。
“這些時日我要出一趟院門,不在府中,還望殿下要好好喝藥,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
她瞧過後便問道。
“赫連世子要出門子?”
朝顏一直守在春山居自是不知曉的,隨侍在一旁的婢女便也畢恭畢敬的比劃道。
“應是,奴婢瞧著赫連世子今日起的極早,一起身便在收拾東西,應是要出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