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頌雅帶著聞妙安在這畫舫的一樓尋了個八仙桌落了座,後而便又拿銀子丟給了這畫舫中的小廝,叫他上些膳食來。
畫舫中驀地多了三個帶著帷帽的姑娘,眾人自也是好奇的瞧了過來,不過一眼罷了,便也都轉過頭去瞧那高台之上起舞的姑娘。
這姑娘才是今兒他們來此的原因。
那姑娘一襲水紅色的舞裙著身,露著一寸白皙的小腰和肩膀,她赤足踏在一麵鼓之上隨著畫舫中的鈴鐺聲起舞。
她懷中抱著一把鳳頸琵琶既翩翩作舞又能時不時的彈上一小段兒,衣袂翩翩見這畫舫中人都能瞧清她那一雙白皙的玉腿上掛著一串兒又一串兒的金珠墜子,可謂是一舞攝心奪魄了。
縱使聞妙安身為公主自小養在宮中,瞧過無數美人兒翩翩起舞,可這舞都不及這眼前的姑娘。
“這是何人?”
她從未在京洲城聽過這人的名號。
明頌雅飲了一盞茶便比劃道。
“說是相州的花魁娘子,她前些時日被這京洲城的蘭香院買了來,叫...叫香娘。”
香娘...聞妙安了然的點了頭,後而便召來了畫舫中的小廝,吩咐著朝顏給了一錠金子給這花魁娘子。
她總不能白看了這花魁娘子起舞不是?
明頌雅瞧著便也給了一錠金子給這香娘。
她們這銀子給了出去,那高台之上的香娘也跳完了一曲,她俯下身子摘下一側的一支嫣紅的芍藥彆在了發髻之上,引得這畫舫諸人都來了興致。
明頌雅同聞妙安卻是未瞧明白出了何事,她剛想抓個小廝問一問,便瞧見了那二樓雅間的窗柩被推開,一長身玉立翩翩風姿的月白錦袍的男子靠在那窗柩上,他手中把玩著一玉盞,好不風流。
“這不是...赫連氏的世子爺嗎?”
她趕忙去拍聞妙安,卻發覺這人也已瞧見了這赫連嶸辰,她比劃道。
“這人不是在你府上給你治病?怎麼還出來玩上了?”
“不知道,我這耳朵本就是治不好了,他來公主府不過是礙著赫連氏欠下的恩情和母後的顏麵罷了。”
聞妙安說的格外平淡,她似是不甚上心,但那目光卻一直落在了赫連嶸辰的身上。
隻見這人下一瞬便將手中的玉盞隨手丟至一側,後而便抬手抓著這畫舫中緋色的幔帳從二樓落了下來,瀟灑恣意風流倜儻得很。
這赫連嶸辰落在了那香娘身側,他將身上的一枚玉佩丟到那花魁娘子的懷中。
香娘捧著那玉佩仔細打量了一番,便嘴角含羞的將發髻上的月季摘下放到了那公子的手中。
這花落,台下諸人便也跟著起了哄,饒是聞妙安都隱約的聽到了些許,明頌雅同身側的小廝打聽一番後才知曉這畫舫中是在做些什麼,她便也比劃道。
“那小廝說,今兒誰有本事拿到香娘發髻上的月季,便能同花魁娘子共度良宵,今兒這畫舫上宴便是香娘至京洲城後的第一場“賣花宴”。”
賣花宴,賣花宴,賣的就是香娘這朵嬌豔無比的花。
“這赫連嶸辰不給你治病就算了,怎麼還出來喝酒狎妓,你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這明頌雅怒從心中起剛摔了酒杯要走上前去便被聞妙安先一步拉住了手腕。
“莫要在外頭鬨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走罷。”
這摔酒杯的動靜不小,惹得周遭的人紛紛瞧了過來,聞妙安戴好了自己發髻上的帷帽和明頌雅發髻上的帷帽,後而便牽著這人離了這畫舫。
許是這三位帶著帷帽的姑娘太過顯眼了些,那赫連嶸辰立於高台之上也是隨著諸人的目光瞧了過去,隻是還未等他瞧個真切那姑娘們就出了畫舫。
香娘瞧著這身側的公子心思似不在她的身上,她便也走上前去勾住了他的胳膊。
隻此一瞬,赫連嶸辰便將胳膊抽了出來後退半步作了一揖道。
“姑娘既肯將這月季給在下,自是知曉這玉佩乃是赫連氏之物,姑娘若是日後病重,可憑此玉佩請赫連氏的族人下山為姑娘醫治。”
香娘是個識貨的,若說這全天下什麼物件兒最為珍貴,怕就是命了,若非如此她又怎會這般輕而易舉的摘了月季給他。
“奴家知曉的。”
“這便好,隻是在下今日來這畫舫尋姑娘,又給了姑娘這玉佩可不是為了要同姑娘共度春宵的,而是...在下知曉姑娘前些年在相州時偶得了一株萬年雪靈芝,在下鬥膽想以此玉佩將這靈芝換來。”
香娘自認為自己美貌無雙,這全天下的男人就無人能拒了她,都是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的。
今兒...倒是來了個不一樣的男人,她饒有興致的掂了掂手中的玉佩打量著這公子笑道。
“靈芝這東西留在我手中無用,給了公子也無妨,隻是...公子既摘下了奴家,自是不能叫奴家獨守空房才是,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莫不是叫人笑話奴家啊。是不是啊各位。”
這香娘自是不肯輕易地放了這公子。
“是啊,你小子得了香娘的青睞還不上趕著些,竟敢拒了香娘!”
“就是!你若是不想同香娘共度春宵,摘什麼花兒啊!”
……
台下嘈雜的很,赫連嶸辰也是瞧出香娘怕是不肯放了他,既如此...
“姑娘既不肯給在下靈芝,在下便也不強求了,這便走了。”
赫連嶸辰話落便躍下這高台朝著畫舫外走去,可還未等他走兩步便聽那花魁娘子在身後喊他道。
“好,奴家將這靈芝給公子不就是了,隻是公子既不願同奴家共度春宵...奴家瞧著公子出身不凡,不如同奴家交個朋友,如何?”
他今兒本就是為了這靈芝來的,現下聽著香娘退了半步便也回過身作了一揖道。
“謝姑娘。”
……
聞妙安帶著明頌雅出了這畫舫本想就此打道回府的,奈何明頌雅不肯,說是餓了,偏要拽著她去京洲城最近新開的一家酒樓:寶璽齋。
這寶璽齋的老板說是渝州人士,齋中的廚子也是從渝州帶來的,那川菜抄的稱得上是一絕。
自這寶璽齋開業以來,這往來食客絡繹不絕,若是趕上午時和酉時,這食客都要在齋外取號排隊。
她們來時恰好便錯過了午時,齋中人雖多,卻也是不必排隊的。
這寶璽齋中的小廝迎著這三位貴客上了二樓,尋了個靠著窗柩能瞧見外頭風光,吹得到春風的地兒,後而又依著這貴客的意思,上了寶璽齋最為拿手的五道菜來。
明頌雅拉著朝顏也一同落了座用膳,聞妙安平日裡對什麼都不大上心,唯獨在這吃食上格外的在意。
她夾了一塊兒辣子雞嘗了一口,立馬便被這鮮香麻辣的川菜勾走了魂兒。
她平日裡不大能吃辣,現下吃的滿頭大汗卻也是不肯放下筷子,愣是吃了一碗半的米,嚇得朝顏連連勸她,後而便又吩咐小廝上了一壺解辣的的茶來。
聞妙安接過那盞茶順了順,才放下了筷子。
朝顏瞧著便又遞上了一方帕子比劃道。
“殿下若是喜歡這寶璽齋的廚子,那奴婢一會兒便重金將他們請到府中,為殿下燒菜。”
明頌雅在一旁瞧著卻連連擺了手邊比劃邊道。
“不行,妙安既然喜歡這寶璽齋的膳食,那我便每五六日就去公主府帶著她來吃不就好了?這般你家殿下還能出來透透氣,兩全其美,省的她天天窩在公主府裡不出門。”
“也是。”
聞妙安本也不想將這廚子請入公主府,為了她便叫這京洲城少了一處人聲鼎沸的酒樓,屬實是太不合理了些,她縱是千尊萬貴的公主也不應這般。
她拭去了嘴角的油漬便透過這窗柩朝著外頭瞧了過去。
這晉北被父皇同皇帝治理的極好,平民百姓得以安居樂業,街頭乞兒也得已安身立命,稱得上一句“海清河晏,山河永固”。
這街上車馬粼粼而過,行人川流不息,時不時的便能瞧見那扛著扁擔的小販走街串巷的叫買著,好不熱鬨。
而在這熱鬨之下,聞妙安瞧見一輛格外眼熟的馬車停在了寶璽齋前,還未等她認出這是何家的馬車,她便瞧見那馬車中人撩開簾子走了下來。
一玉冠錦袍瞧著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牽著一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下了馬車,入了這寶璽齋。
“這...”
還未等聞妙安說些什麼,明頌雅便急急的起了身拍了她比劃道。
“剛剛那不是靈澈公主府的馬車?若是我沒瞧錯...那男人便是靈澈公主的駙馬吧?他懷中的小娘子是蘭香院的一個小戲子,我見過她的。”
“好啊,這狗男人又出軌了是不是?”
聞妙安沉默著點了頭。
剛剛那男人確是她大姐姐的駙馬無疑,父皇在時便將她的大姐姐嫁給了這兵部尚書的嫡子:齊玉衡。
說是賜婚,不如說是這齊玉衡不知怎得對靈澈一見鐘情,後而便堅持不懈的追求她的大姐姐,這齊玉衡也是有名的才子,隔個三五日便作詩作賦的送進靈澈公主府,表明心意。
齊玉衡又生了一張不錯的容色,一來二去的便將聞妙安的大姐姐靈澈公主迷得鬼迷心竅的。
父皇知曉此事時先是大發雷霆的差人將這登徒子拿了,鎖進天牢中,奈何大姐姐幾番求情,後而直接在九華殿前昏了過去。
如此...父皇同明太妃才鬆了口。
隻是這齊玉衡如願以償的娶了公主當了駙馬,卻是個不老實的,先是在大姐姐有孕之時強了府中侍奉的婢女,又在外頭花天酒地一擲千金的同當年京洲城的花魁娘子共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