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拖著幾個大箱子來到好吃食鋪的時候,梅映禾正在忙著張羅晚食。
這兩日食客越發多了起來,不為彆的,就為那一碗椒子醬。
許且吃過之後力薦她將這個發揚光大,梅映禾便教了周大廚做椒子醬,果然吸引了許多食客,作為新酒樓宣傳的噱頭,也作為回饋食客們的熱情,梅映禾還讓阿十和沈聰二人負責講解,若是有食客問起這個如何做,那便照實說,並且可以贈送一份給食客帶回家去試做比對。
這份體貼和慷慨頗得讚譽,好吃食鋪的美譽度又提升了。
廳裡已經沒了座位,梅映禾將趙行之和佑安帶到了後頭,“怎麼帶來這麼些書?”
阿十和沈聰幫忙搬運,足足三個大木箱子。
佑安道:“主子特意整理......”
“書房裡的閒書太多了,這些沒用的送給你閒來無事打發時間吧。”趙行之看了佑安一眼,佑安隻敢在心裡腹誹,分明就是特意翻找出來的......
梅映禾大致翻看了一下,竟都是些有關釀酒的書,其中不乏一些古法釀酒的技術,可謂是個中珍品了,於是十分高興,謝道:“多謝七哥。”
趙行之冷冷地睨著她,“上次的事就說要謝,這次又要謝,你的這些謝什麼時候能兌現。”
懂了,這是又饞了,梅映禾燦爛一笑,“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兌現,七哥想吃什麼。”
說完不等趙行之開口,自顧自道:“還是我來替七哥選吧,這些日子上的新菜都給七哥來一份,另外多加一份地鍋雞,對不對。”
趙行之喜歡吃地鍋雞,每次來必點,梅映禾覺得這個喜好非常好,會吃,懂吃。
飯菜上齊,梅映禾親自為趙行之斟酒,“這次我敬七哥,多謝七哥照拂。”
小娘子個子又長高了一點點,趙行之悄悄比對了一下,已經快要夠到他的下巴了,人長大了抽條後身量變得高挑起來,五官也長開了,真真是眉目如畫、美若天仙。
趙行之轉過視線不再看她,喝了杯中酒才道:“以後有什麼事再瞞著我,定不饒你。”
梅映禾自知理虧,關於想開酒樓和同沈記合作的事她是故意沒有告訴他。
“七哥冤枉我了,這也是為了七哥著想。”梅映禾解釋,“一來不想讓人覺得我仗勢,二來不想給七哥添麻煩。”
懂事得讓人心疼,趙行之的狠話被卡在喉嚨裡,冷臉也變得溫和了許多,“我是你七哥,哪裡會有什麼麻煩。若是九郎,你也會覺得給他添了麻煩嗎。”
這話怎麼還有點兒感動呢,梅映禾的鼻子有些發酸,忍著酸澀笑著賠禮,“是我錯了,是我見外了,以後我在外頭捅了婁子第一時間找七哥幫我擺平,誰叫咱有靠山呢。”
她慣是會哄人的,趙行之原先堵在心口的那口悶氣此刻已完全疏散,看著她求饒賣乖的樣子,冰冷的一顆心瞬間被融化了。
這一餐飯吃得很是痛快,臨走的時候還給佑安裝了兩提盒的椒子醬,佑安高興得孩子似的。
趁著哥哥放假,梅映禾趕著小梅出去,陪著哥哥好好玩一玩,許且已經同奎叔和李嬸兒說過了,因為準備聘禮不能太倉促,定下了日子,下次梅九籌回來的時候便正式提親。
半個月轉瞬即逝,梅九籌走的這日梅映禾給他包袱裡塞了好些吃的,還不忘叮囑:“哥哥,這一份是給七哥的,你彆忘交給他。”
小梅則哭成了淚人,仿佛梅九籌去參戰一樣。
“不過是訓練,沒有危險的。”梅九籌抱著她安慰,“你在家裡乖乖等我好不好。”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小梅躲在他懷裡撒嬌,難舍難分。
沒眼看,簡直沒眼看。梅映禾拉著阿十和沈聰回去灶房,“走吧,讓他們單獨膩歪一會兒,咱們去研究方子。”
自打趙行之給了她那些書,加上沈記送來的釀酒的方子,梅映禾已經琢磨了小半個月了,釀酒是門學問,裡頭的門道大著呢。
釀酒“以漿為祖”“治糯為先”,漿要酸湯,米要精選。還有那些繁雜有序的步驟:臥漿、淘米、煎漿、湯米、蒸醋糜、用曲、合酵、餘米,蒸甜糜、投醹等。還有濃度純度的提升,像花雕、女兒紅、狀元紅的提純方法等,數不勝數。
梅映禾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做什麼事情很容易沉浸其中,光是研究這酒的種類就忙活了幾個晚上,甜酒、辣酒、糧食酒、果子酒、花露酒......最後決定她都想試一試,尤其是小娘子們鐘愛的果子酒、花露酒和乳酪酒。
“釀得好了,味道相當不錯,能給酒樓帶來很大的收益呢。”梅映禾熱衷此道,每日孜孜不倦地忙著研究方子,釀酒、調試,再改進再調試。
這還不夠,還要讓店裡頭的人都嘗一嘗,說出個一二三來。
現在好吃食鋪的人每日都是微醺的狀態,一見人就咧著嘴樂,服務態度尤其得好。
隻有小梅,因為酒量太好了怎麼也喝不醉,算是店裡頭唯一清醒的人,用她自己的話說,“都暈了總該留一個清醒的吧,再說這賬目可錯不得半分。”
銀子可是天大的事兒,小梅的算盤珠子撥得更響了。
這日傍晚,算算日子,哥哥走了七日了。
“說是這一次一共三十日,還差二十三日就該回來了。”小梅每日掰著手指頭過日子,那份思念更甚於梅映禾這個親妹妹。
“是是是,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算是見識了。”梅映禾打趣她,“一日不見如過三秋,古人誠不我欺。”
“你不懂,等你日後有了心上人就明白我現在的感受了。”小梅大大方方地傳授經驗,“思念一個人的感覺真是又甜又酸,想起來過去的事兒吧,還有些辛辣的感覺,就像那......梅子酒。”
“梅小娘子,你這裡可有梅子酒。”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調侃。
小娘子通身氣派華麗的裝扮,珠翠滿頭、脂粉濃厚卻掩藏不住滿麵愁容。
這不是梁詩雲嗎,梁家五娘子,未來的晉王妃。
梅映禾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將人迎進包間裡,剛收拾出來的包間,阿十還特意噴了花露,味道格外清新,很得五娘子心意。
“這是小店的菜單,不知小娘子想吃點兒什麼。”對於這位未來七嫂梅映禾十分恭敬,雙手奉上菜單。
美人麵帶愁容,容色黯淡無光,淡淡道:“他平日裡來都吃什麼,店主便為我照樣送來便是。”
他?
梅映禾瞬間反應過來,她說的應當是七哥。
“晉王殿下平日不怎麼......”
她話未說完便被梁詩雲銳利的眼神打斷,“你們不是很熟嗎,平日小娘子也是這般稱呼雲策哥哥的?”
梅映禾:......
這不會又是來找茬的吧。
自知說話有些失了分寸,梁詩雲即刻收了情緒,“對不住,我這幾日心緒不佳,還請小娘子莫要見怪。”
為情所困的人多少有些神經質,比如外頭那位小梅姐,隻不過一個是熱火朝天一個是冷若冰霜。
既如此,梅映禾也不多說,撿著幾樣七哥平日愛吃的菜送了過來,又專門為她特調了味道濃烈卻不醉人的梅子酒。
“梁娘子慢用。”梅映禾想要退出去卻被梁詩雲叫住,“小娘子等一下,你若是得閒,能否陪我聊一聊。”
梅映禾沒有戀愛的經驗,更不會安慰人,正躊躇著怎麼婉拒,就聽梁詩雲身後的婢女說:“店主娘子就陪我們娘子聊聊吧,娘子這些日子太難熬了。”
罷了,聊就聊吧,梅映禾叮囑自己,千萬莫要多說話。
“他自從萬壽宴之後便再沒見過我,也不來找我。”聲音幽怨,淚水盈滿眼眶。
梅映禾道:“聽說是出去演習了。”
梁詩雲驚訝地看著她,大約是震驚她怎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我哥哥也在軍中。”梅映禾趕緊解釋,“前幾日剛回來,現又走了。”
說起哥哥,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外廳的小梅,這會兒食客不多,小梅正一個人托著腮發呆。
哎,這一個兩個的。
梁詩雲點了點頭,“我知道的,隻是他回來這半個月也未曾見我一麵。我實在等不得,親自到府中拜訪,他卻也閉門不見。”
“或許是不在家中。”梅映禾試圖替趙行之解釋。
“門房回話說王爺不願見。”梁詩雲的眼淚再止不住了,滑落下來,看著真叫人心疼。
梅映禾:......
這還真是七哥的風格,話是一定要說絕的。
“全京城都知道我是未來王妃,是晉王殿下親自選了我,並送上這枚玉佩。”梁詩雲哭泣道,“那他現在這般對我算什麼,讓我好端端成了京城的笑柄。”
想起七哥那日說過的話,“我不會娶任何人”,當時梅映禾還覺得他思想開放灑脫,現在看......
渣男。
不娶乾嗎要給人希望,不是渣男是什麼。
“五娘子莫要傷心。”出於對女同胞的情誼,梅映禾勸道,“為了一個男子不值得傷了自己的身心。”
“怎麼不值得,我從小就愛慕他,他就像天上的星星,那麼璀璨奪目,你可知道,京城多少女子夢寐以求做他的妻,甚至妾都心甘情願。可是他卻獨獨選中了我,若說他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我是不信的,可是既然選了我為何又要冷落我。”
完了,中毒太深,不太好勸了。
“或許應當找個機會好好深入談一談。”梅映禾這時隻想儘快結束這個話題,逃離。
“可是他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說到傷心處,梁詩雲又一次落淚。
“那你便去堵門,去他府上坐著等,反正他也不會將你趕出來。”
說這話的是沈聰,“師父,原來你那位七哥是晉王殿下啊,原來大隸的英雄晉王殿下竟然是個傷美人心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