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銀子好使(1 / 1)

趙行之也被眼前的一幕驚了一下,本想著早些過來,免得午時她要忙碌,卻不承想,這個時辰梅映禾就已經……要開席了。

好在他沒有吃早食,此刻更是腹內空空、饑腸轆轆。

“七哥來了。”梅映禾迎著二人進來,大家也紛紛打招呼。

對於趙行之的身份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可是仍舊像在梅花村時候一樣對待他,就像是鄰居的大小子一樣親昵自在,這讓趙行之每次來都覺得很舒服。

“七哥是個有口福的,今日我們試菜,剛好做得多了。”梅映禾笑哈哈地給大家分彆安排了位子。

趙行之看著一桌子的菜,不僅上得了台麵,還有些是連他都不曾見過的,心裡的想法越發堅定了。

關於萬壽宴,趙行之效仿宮中采辦發了買撲文書,所謂買撲便相當於後世的招標。皇兄想吃宮裡頭沒有的佳肴,趙行之便廣而告之也好給各個酒樓平等的機會。

告示發出去幾日來了許多報名應征的酒樓、食肆和食鋪,唯獨不見好吃食鋪。

難道是她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趙行之等不及跑來看看,若是梅映禾當真不知道的話便告訴她,鼓勵她報名參加。趙行之胸有成竹,隻要梅映禾報名,這最後的宴席承辦者非她莫屬。

正如周大廚對京城這些酒樓食肆的評價,味道都差不多,並無多出彩多出挑的東西,花費的心思也遠不及梅映禾在吃上的用心。

當時皇兄提出萬壽宴的時候,趙行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梅映禾,一來出自她手裡的吃食趙行之自信一定能夠讓皇兄滿意。二來也能給梅映禾一個機會展示自己的廚藝。之所以要買撲,隻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勝之不武。

真刀真槍的比拚,最後的贏家也一定是梅小早。

對此,趙行之毫不懷疑。

趙行之看了一眼佑安,佑安會意,誇道:“梅小娘子的菜真的是一絕,憋在這小店裡可惜了,我們來的時候看到告示,萬壽宴買撲,好多酒樓報名呢,小娘子可聽說了?”

“恩,聽說了。”梅映禾開了一壇子新酒,“今日這酒可是老村長自家釀的,剛帶過來,大家有口福了。”

她似乎對萬壽宴全然不放在心上。

佑安看了一眼趙行之,接著問:“那小娘子可報名了?”

“沒有。”梅映禾張羅大家入座,準備開席。

“為何?”佑安追問。

梅映禾這才抬頭看他,笑說:“太麻煩。”

她開始張羅大家喝酒試菜,關於萬壽宴的話題被擱下了。

梅映禾沒有動筷箸,看著大家吃。

“好吃,恩,真好吃。”

“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排骨。”

“這佛跳牆可真香啊,難怪佛祖都要跳牆啊。”

“這個豆腐好吃。”

“獅子頭好吃。”

“這個飯也好吃。”

……

大家七嘴八舌,絲毫不吝嗇讚歎,也的確是好吃。

梅映禾不說話,看著周大廚。

他皺著眉頭,起先還覺得都是小娘子誇海口,然後看到這些個沒見過的菜肴又覺得是小孩子突發奇想亂來,直到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梅映禾發現周大廚的臉越來越紅,神色越來越不對。

“怎麼了,周大廚,這菜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梅映禾問。

周大廚看著梅映禾,憋了半晌,才道,“東家,是俺眼拙,不知真人就在眼前。慚愧慚愧。”

說著就要拖著一條傷腿起身行禮,被梅映禾上前按住,“您若是覺得還過得去,那便日後咱們多切磋。推陳出新是本食鋪的宗旨,我腦子的怪想法多,還得您這個行家前輩參詳參詳才能端得上台麵。”

人家是東家,人家菜做得遠在自己之上,為人還這般謙虛,這讓周大廚無地自容,連連道歉,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實在幸運,能跟得這樣的東家,簡直就是撞了大運了,好好跟著東家乾,認真學點兒技藝,報答東家的大恩,自己將來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宴席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梅映禾如釋重負,這些菜也是她接下來想要推出的。

開業快一個月了,再不出新菜恐怕大家就吃膩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周大廚突然想起了佑安方才提及的話題,問梅映禾,“東家,那個萬壽宴不如咱們報名試試?”

現在在周大廚眼裡,梅映禾的技藝恐怕全京城無人能及,為什麼不參加,豈不是白白放過了這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趙行之吃得正酣暢,聽聞此言,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周大廚。

卻聽梅映禾道,“咱不去湊熱鬨,又累人又麻煩,搞不好還要掉腦袋,不劃算。”

趙行之:……

做個飯而已,跟腦袋有什麼關係。

梅映禾多半是宮鬥權謀劇看多了,想起了禦膳裡下毒啊,宴會上刺殺啊之類的劇情,不寒而栗,好好的日子慢慢地過,就蠻好。

被明確地拒絕了,周大廚雖然覺得可惜,可畢竟東家發話了,他便聽從。心裡念著這麼些東西,可有的學了。

這次試菜十分成功,宴席後半程老村長借著酒勁拉著梅映禾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那老趙非要自己種菜,不相信咱們的技術,這下好了,種出來的東西比我們一半都不如。前日來找我探口風,想要加入,我沒理他。”

老村長的臉上難得露出得意又有幾分小傲慢的神色,梅映禾覺得很可愛。

“東頭的錢家如今也後悔了,若說那老趙隻是看到了菜的長勢,這錢家可是將東西實打實地砸手裡了。”老頭兒咂巴咂巴嘴搖頭,“非要自己賣,就賣出去兩日便再也賣不出去了。再看看咱,光京城每日就是上百斤的送貨,他們能比?”

那自然是不能比的,這當然值得老頭兒驕傲一把。

“孫家也看出苗頭來了,起先不相信咱們能做好這會兒巴巴地跑來求我,我讓他先等著,後頭排隊去。”

“你王嬸子矛盾得很,明明就是一把養雞鴨的好手,偏偏不自信怕競爭,生怕自己選不上丟臉,這會兒也來找我啦,我看在她技術好的份兒上勉強讓她照顧雞鴨,看表現。”

“還有周家媳婦,自己偷偷養雞鴨,我當沒看見,前兒我家二小子都給她偷了來,她不敢聲張隻能吃啞巴虧,我也當沒看見。”

沒想到穩重古板的老村長竟還有這樣促狹的一麵,梅映禾聽得津津有味,吃瓜才是最好的下飯菜。

“吳家新媳婦還想加盟你的早食鋪子,你應不應?”

“應。”梅映禾想都不想,“但凡有這樣的您就替我答應了便是,也讓她們放心,每種吃食我會控製數量,絕對不讓自己人打自己人,大家做的都不一樣。”

“好嘞。”村長答應得很爽快,端起酒杯敬梅映禾,“小早啊,你是個好孩子,梅花村有你就是福氣。”

梅映禾不習慣被人誇,笑嘻嘻地乾了。

這餐飯吃得大家很是愉快,趙行之除外。他想勸梅映禾答應可是磨不開麵子,又怕她知道是他的主意,反而更壞事,所以憋得很辛苦。

他做夢都沒想到,梅映禾會覺得做萬壽宴是一件危及生命的事,這是不是意味著在梅映禾眼裡,皇家的人都是隨時能要了人腦袋的混蛋。

心裡不是滋味,趙行之一連幾日都悶悶不樂,在訓練場上也越發嚴厲。

佑安看著這些新入伍的士兵一個個被累成了狗,實在不忍心,問:“王爺,他們訓練已經兩個月了,按照慣例該放假三日回家探親了。”

趙行之一愣,猛然間想到了什麼,吩咐佑安,“明日就放假,不,今日就放,你把梅九疇叫來。”

就這樣,梅九疇帶著使命和禮物回了家。

所謂的家就是京城的好吃食鋪,和許府。

梅映禾在見到哥哥的那一刻哭成了淚人,眼淚止不住地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抱著哥哥看了又看,直到確認他的確很好之後,這才好一些。

小梅也很激動,拉著梅九疇的胳膊就沒鬆開過。

好吃鋪子從看鋪麵租鋪子到裝修、開張,梅九疇全然不知,如今看到自家妹子這般能乾,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覺得小梅和小早兩個小娘子一定是受了天大的苦了。

三人聊了好一會兒,周大廚特意做了豐盛的飯菜端上來,梅九疇吃得狼吞虎咽。

該問的都問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梅九疇還特意看望了拾一和拾二,兩個小家夥現在是小九負責帶著,小狸奴長得是真快,已經能跑能跳能吃能睡了,每日在店裡彆提多自在了。

看著如今這般蒸蒸日上的局麵,梅九疇想起了趙行之的吩咐,問小早,“我來的時候看到了告示,小早,當今陛下是個脾氣和善的人。”

雖然還沒見過陛下,這也不是趙行之教他說的,但是看看趙行之,親兄弟兩個脾氣差不到哪裡去,梅九疇勸她,“你去揭了榜,現在又有周大廚幫忙,一定能一鳴驚人。”

周大廚在一旁點頭如搗蒜,倒不是想自己出名,他是真心覺得就憑著梅映禾這手藝,不亮個相露一手,著實可惜了。

梅映禾仍舊搖頭,“你們怎麼都勸我。”

梅九疇問:“還有誰勸過你。”

“街坊鄰居、梅小早的粉絲們,還有日日來這鋪子裡吃飯的食客們,還有……”她想了想,“義父。”

“你看,我說吧。”梅九疇撫掌,好似找到了共鳴,“連義父都勸你,一定是有道理的,你也彆固執了,試試看。”

梅映禾的頭搖得似撥浪鼓,瞪著一雙大眼反問他,“哥哥,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呀,咱們無欲無求隨遇而安,夠吃夠喝就很好,何必跟人爭跟人搶,多累。”

梅九疇被噎了一下,自己從前是這樣的嗎。

“可是現在哥哥不是這樣了,哥哥當了小隊長,手底下管著五六個人呢。”梅九疇搬出大道理,“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要想保持住尚且用力,想要更好地發展自然要拚儘全力。小早的理想不也是在京城置辦宅院和更大的酒樓嗎。”

這倒是,梅映禾點頭,“可是不用摻合那個什麼萬壽宴,咱們就這樣一日一日積累,早晚也能達成心願啊。”

“可是……”

“可是那樣會很慢。”

頭頂的亮光被人影遮住,趙行之接過梅九疇的話頭,“一場萬壽宴你能淨賺百兩銀,這樣的好事你卻要拱手相讓,自己在這裡吭哧吭哧一點一點積累,豈不是舍近求遠?”

“什麼,百兩銀?”梅映禾驚呆了,“幾百兩?”

趙行之沒說話,認真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

那是什麼概念,五百兩銀,豈不是能買房了,還是大房子。

趙行之點頭,“單單是陛下的賞賜就不止這些。”

是啊,這可是皇帝過生日,做得好的話會有賞賜,那些賞賜可不是一盤菜一碗飯能相提並論的。

“如何?”趙行之俯身,自上而下看著目瞪口呆的小娘子。

“成交,乾。”梅映禾當即拍板。

果然還是銀子最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