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1 / 1)

那人身後跟了烏泱泱的一群太監,手裡頭皆提著一個食盒,看起來沉甸甸的。

這嘉德殿是女子講學的地方,身為男子,也不讓人知會一聲就冒冒失失闖進來,實在是好沒禮數。

席歲然側身向外望去,階上的雪掃得十分乾淨,隻苦了那些剛剛移栽過來的鮮花,此時紛紛耷拉著腦袋埋了下去,隻有少數幾朵稀稀拉拉的抬著頭。

來人衣擺帶起幾片風雪,冷得她一哆嗦。

李序陵卻不管這些,大搖大擺的入了殿內,雙手一拱,便對著徐連子行了一禮,“這旋律聽起來新奇,不知先生又新作了什麼曲子?”

“哈哈哈”徐連子摸了一把胡子,指著席歲然說道:“這你得問身後這位席家姑娘。”

“哦?不知是哪位佳人能彈出如此琴曲,堪稱大師之作。”

李序陵連語調都拉高了幾分帶著笑意回頭看向身後,這才發現角落裡坐了個姑娘。

席歲然不想出風頭,兀自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窗子一關桌子一擋便遮去了大半個身影。根據她的經驗,這是個上課摸魚的絕佳位置,卻不曾想自己成了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

李序陵眯起眼,細細打量著角落裡的人。跟其他打扮得姹紫嫣紅的女子比起來,席歲然這一身素極了,再加上她身形有幾分消瘦,眼神也極致平淡,雖然模樣出落的標致,但卻不是他喜歡的那一款。

李序陵始終秉持一個理念——美人嘛,就是要生動有趣才好看。這麼清心素淨,和寺廟裡的姑子有什麼不同?無趣得很。

他自認看走了眼,隨便敷衍了幾句,“這是姑娘自己譜的曲嗎?難怪沒有聽過。”

這位大皇子最愛流連風月場所,早年間就是個出了名的多情浪子。在他行冠禮前,便悄悄納了四五個妾室在行宮裡,皇後娘娘知道後先是訓斥了一番,又下了死命令絕不讓妾室懷上身孕,免得將來的正室不好入門。

席歲然一早看出他前前後後的轉變,回道:“左不過閒來無事罷了,雕蟲小技的談不上什麼大師之作。”

昭仁隻擔心她這位皇兄又生了看上了哪家姑娘的心思,忙開口道:“皇兄怎麼得空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學得如何,可還習慣?”李序陵對著昭仁開口,視線卻沒有移開過她麵前的古琴。

琴身下端焦黑而清脆,正是焦尾琴把。雖不是蔡邕所製的那張七弦琴,但也格外難得。幾百棵數十年的桐木通過一次次烈火焚燒才能出一床音質、形製都看起來還不錯的焦木,一層層工序相互嵌套,缺一個都不成。

父皇果然偏寵她,李序陵暗念一個公主而已,大費周章請了一堆教書的先生也就罷了,還把徐連子也給請了過去。也幸好是個公主,若是個皇子……

“殿下怎麼不問問我?”王玉凝嬌笑著開口。

王玉凝幼時常常進宮,李序陵自然是認得她的,笑著答道:“原來是玉凝妹妹,許久未見妹妹出落得越發標致了,倒讓我差點認不出來。”

“真的假的?可彆唬我。”

“自然不騙你。”

王玉凝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兩人倒也沾得上些兄妹的親。可李序陵正頭的妹妹在麵前呢,怎麼輪得到王玉凝湊上去出風頭?齊芃替昭仁打抱不平,麵色也不太好看。

昭仁公主倒是無甚大礙,一臉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周偲看了一眼李序陵身後的小太監們,開口問道:“一早便聞到香味了,殿下帶了些什麼好東西?”

“天這麼冷自然要送些熱乎的給大家暖暖身子。”李序陵一個手勢,便有一堆人抬著碗盞烏泱泱的進來了,“從百濮進貢上來的雪燕,這可是今年的頭一份。”

周偲默默點頭,這可是養顏滋補的好東西啊,每到年底宮裡頭多少貴妃娘娘都搶著爭上一份。這位大皇子就這樣給她們了?到底是有幾分實力。

李序陵同徐連子道了禮,又招呼人分發下去。不愧是百濮進貢的雪燕,單是肉眼看去見明顯可見不同,王玉嬌和陳文淑麵上不說什麼,心裡頭卻也不免感歎起宮裡的吃穿用度,更不用說第一次看到雪燕的許嬌和尤月蓉了。

許嬌輕輕端起麵前的琉璃碗,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一抬頭便撞上了李序陵盯著她的目光。

李序陵眼帶笑意,映射出的神情深如池水。

“啊……”

她羞紅了臉,隻怕被彆人發現端倪,慌亂的低下頭去。

李序陵卻絲毫不避及外人,赤裸裸的眼神在許嬌的嘴唇上打著圈兒細細描摹了一圈。

“姐姐這是怎麼了?”姚瑤看著她臉頰格外紅潤的樣子,不解的問道。

許嬌連忙拿起帕子掩麵道:“有,有點燙…”

“燙嗎?我覺得剛剛好,要是溫度再低一點口感反而不好了呢。”

李序陵輕笑一聲,終是放過了許嬌,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對著案上的徐連子說到,“先生在這兒待了這麼久,我看大家都有點疲憊了,再學下去也學不進去什麼,不如讓她們先練著。我最近難得找了一本好琴譜,先生不如移步去宣德殿看看。”

徐連子胡子一抹,頓時來了興致,“這倒是少見,我到要看看什麼樣的琴譜能讓殿下稱一句難得。”

李序陵拱手行禮,“先生一看便知。”

正好也到了下課的時間,徐連子也不推辭,答道:“也罷,那便隨你去看看。”徐老接過身邊侍從拿來的大氅便隨著李序陵出去了。

終於結束了,眾人皆舒了一口氣,徐老琴藝是好,隻不過講課水平就不比上他的琴藝了。來東插一嘴西來一句的,硬生生把一堂課講成了個人誌,這大冷的天,手指都凍僵起來了還有什麼心思彈琴,趕緊回去才好。

席歲然也正有此意,隻待徐連子一走,她便隨著眾人一齊開溜。

隻差臨門一腳,徐老如同突然反應過來一般轉身,對著角落的席歲然說道:“席家姑娘,你也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