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1 / 1)

那人自知再無翻盤可能,於是牙關一緊,就想咽下事先準備好的毒藥。任務失敗,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死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入了這條道的人,隻有死路,沒有歸途。

紀修遠早有防備,看到那人喉嚨一動,眼神裡甚至露出幾分解脫的神色,就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麼。霎時,擒住他衣領的手往上一扣,拇指抵住下顎就止住了他的動作。

一陣急促的咳嗽過後,伴隨著厚重的喘息聲,那人以一種近乎詭異的跪趴姿勢撿起散落的彎刀,隻求一死。

劍鞘一擋,那死士本就沒了多少力氣,手中好不容易握住的彎刀就徑直飛了出去。生亦無門,死亦無門。一個人在沒有選擇的時候往往會萌生出不顧一切的勇氣,他抬起頭,看向站著的紀修遠,眼神裡充斥著無聲的憤怒與絕望,猶如最後的困獸之鬥。

這種眼神他在戰場上看得已經夠多了,紀修遠淡淡看了那死士一眼,說道:“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什麼!生……生路?

他身形隨之一顫,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瞬間通通破碎,那股警惕與敵意瞬間變得潰敗不堪。

他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嘶啞著發出一聲自己都不太熟悉的聲音,“就憑你?”

紀修遠鄭重回答道:“我以紀家軍名義起誓。”

有些人不顧一切也隻是想活下去,而總有些東西總是比命還重要。

像他這種人,生來便無父無母,若不是為了有一口飯吃,又怎麼會選這麼一條路。他認命般閉上眼,終於開口道:“是皇後。”

不是夷柔勢力,這倒是超出了幾分預料。

紀修遠問:“你叫什麼名字?”

“死士無需記得名字。”

紀修遠看向西邊幾顆僅存幾分微弱的光芒的星子,“就叫玄宿吧,從今往後隻要有紀家在,有玄字營在,便能保你安然無恙。”

他安頓好這人,便出察覺身後傳來了響動。

聽這動靜……來者似乎隻有一人,於是便把一柄短劍夾在兩指間,隻要那人欲圖行刺,他即刻就能一擊斃命。

一陣熟悉的馬蹄聲越行越近,這馬掌是他同席珩一起研製的,不管是材質還是碰撞地麵發出來的聲音都是獨一份。

紀修遠摩挲著那枚在山洞裡撿到的玉墜,陷入了沉思——

秦然嗎?

能讓席珩如此焦急……這種場麵他隻在定國公府後院見過一次。

名字裡都有然……

難道說,真的會是你?

席歲然匆匆下了馬背,就看到眼前這麼一幕。

玄字營是紀修遠一手培養出來的暗線,平日裡搜查消息、傳遞密信,裡麵的人各有各的本事,沒有一個是來曆簡單的。

來得不巧,剛好聽到紀修遠的秘密。此時雖然初見雛形,自從這支玄字營發展壯大後,從街井小事到朝廷密報,隻要他想查就沒有追蹤不到的。

俗話說,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還不想死。

席歲然默默轉身,抬頭看天,一副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瞧見的模樣。

玄鷹俯衝而下,光明正大的落在紀修遠肩頭,朝著席歲然得意的叫了幾聲。他調整了心態,取下密信,粗略地看了一眼,和他預想的結果差不多。

紀修遠問:“你怎麼過來了?”

席歲然看著他身邊死士打扮的人,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也不知道紀修遠如何就信了這人,轉念又想到雖然他有點我行我素,但做事情還是有分寸的。

看著席歲然一臉難色,吞吞吐吐的樣子,他走上前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說道:“沒事了。”

席歲然回答:“青圭帶人找了過來,估摸著時間應該回到營帳了,天子身側便有人敢刺殺皇子隻怕是要亂起來。”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件事情隻怕是要鬨得比刺殺皇子還要嚴重。”紀修遠把自己的令牌交給了玄宿,隨即輕聲吩咐著什麼。

席歲然無意探查,視線看向彆處,她還沒查清席家背後的暗敵,這些風風雨雨還是少摻和為好。

紀修遠翻身上馬,向席歲然伸手說道:“回去吧,這戲還沒演完。戲台子沒撤,戲子又怎麼能下台呢?”

席歲然舉起手中的韁繩答道:“我有馬。”

紀修遠眉頭一挑,隨即說道:“那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冬獵所用,你是想把你哥哥牽扯進來嗎?”

席歲然看著麵前這兩匹高頭大馬,除了紀修遠騎著的那匹馬用的是皇家馬驥,至於其他地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區彆。

可眼前這人言之鑿鑿,十分篤定的樣子,她不禁懷疑自己看錯了眼。

紀修遠仍然維持著伸手的動作,頗有耐心的瞧著她。此時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席歲然握住他的手腕,借力上了馬。

背後那人心情極好,仿佛沒有經曆過剛才的驚心動魄似的,眼角帶著明媚的笑意。

***

到了營帳,遠遠便看見裡三圈外三圈的圍了不少人,主帳外更是守得嚴嚴實實。皇上身邊的管事太監看到紀修遠,立馬邁著小碎步跑過來,臉上帶著誇張的焦急,倒是挺惹人發笑。

那管事太監吊著嗓子說:“哎呦,紀小將軍可總算回來了,陛下在裡邊等您回話呢。”

此時不關心受傷的人,反倒著急問些彆的事情,也不知道李序懷以自身為棋下了這盤局,如今得到這樣的答案,可有過後悔。

“路上耽擱了些時辰。”紀修遠看著席歲然對那管事太監說:“這是席珩表家的公子,路上偶然遇到就捎了一把,還煩請公公把人送回去。”

“紀小將軍這是哪裡的話,您身邊的人都是貴人,自然要好好服侍著。”說完便往角落裡一瞅,對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喊到,“小全子,機靈點兒,找人把這位公子全乎個送回去。”

說完便躬著腰伸出手,對著紀修遠說:“紀小將軍,請吧,裡頭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席歲然自知自己不便進去,與其自己瞎猜不如回去找席珩問個清楚,於是對紀修遠點了點頭,跟著那個叫小全子的太監往京城方向去了。

紀修遠進了主帳之內,裡麵寂靜得可怕,桌角旁散落著幾塊稀碎的茶盞碎片,顯然是經曆過一番風雨的樣子。

正要行禮,座上那人開了口道:“行了,朕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最不喜歡這些繁瑣的禮節,還是照舊私底下便免了。”

紀修遠微微彎腰拱手,答道:“是。”

“朕隻問你一句,憑你的判斷這殺手是奔著誰來的?”

“據我所知,這些殺手所用的武器雖然是夷柔特有的弩箭和彎刀,但從模樣和身形上看,卻是地地道道的景國人。”

“大膽!”那人帶著上位者獨有的氣勢,審視的看向紀修遠,緩緩開口:“你是想說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內外勾結,妄圖動搖景國根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