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餘:?
“真不要?”池年瞅著他的神色,滿是疑惑。
他沒接那幾個銅板,他本就無病自是不需要瞧大夫。再者他是個男子,養家糊口本是分內之事。
他雖無月俸傍身之前倒也可接些抄書的活計,沒得讓女眷掏錢給他看病。
更甚至他壓根沒病。
池年額前碎發被風拂過,發絲調皮的鑽進女子眼角,逼得她緊閉眼皮,癢的她擠出幾滴晶瑩。
“彆動。”
他的手比聲音更快動作從池年的臉頰擦過,掠過她的嘴唇、鼻梁,來到她的眉眼,光線被他的靠近擋的七七八八。
指節分明的手略微帶著細繭,比剛剛的發絲更讓池年覺得不自在。
他俯下身子靠近,氣息清冷。鼻尖的熱氣絲絲縷縷不斷傳到她的臉頰兩邊,
池年不自覺的就往後退了一步,連半睜的那隻眼睛都緊緊閉上,瘋狂的吞咽口水,嗯,沒想到...
宋餘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小腦袋。
他好氣又好笑,真以為他是喪儘天良的禽獸嗎?
光天化日之下,他能乾什麼?
不過是看她難受的緊,幫她一把。
“好了。”宋餘收回步子,與她保持距離。
池年舉的胳膊都累了,手心裡的錢也沾染了汗跡涼涼的,她識趣的收回手。
這一番極度拉扯,讓她想到小時候收壓歲錢時推三阻四,最後還是被長輩塞得口袋鼓囊囊。
池年又悟了。
她想定是大男人臉皮薄,不好收。
池年壓根沒想過也許是錢真的太少了。
她對付這種事情最有辦法,既然宋餘不收為了維護他的麵子,池年決定:嗯,直接帶他去看大夫。
“走吧!”
池年一背手,撒歡似的拉住他衣袍,往鎮上走去。
她可是人脈廣著呢,之前懸濟堂的掌櫃可是答應過她抓藥打七折,那她不抓藥隻讓大夫好好脈應該不收錢。
宋餘就知這村婦總是想儘辦法欲擒故縱,又被她找到機會和他獨處,算了,他倒是要看看有什麼花樣。
*
“您來了?”藥童笑著招呼,“今兒是來看病還是來抓藥?”
宋餘看著那花枝招展的女子,他怎麼之前沒發現村婦如此的招蜂引蝶。
池年要是知道必定會吐槽一句,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現代21世紀最基本的禮儀,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冷著個臉,要不是他長得好看,她早不要他了。
“我夫君。我帶他來看病。”池年拽著他站到後頭排隊。
終於叫號輪到他們。
宋餘斯文落座,一身無甚出眾的黑衣,偏偏膚白如玉,五官劍眉星目,綜合了身上化不開的書卷氣,襯得英氣逼人,風姿俊秀。
一瞬間池年隻覺屋齋狹小,貴客蒞臨指導的架勢。
大夫沾了沾墨,伸出手號脈,脈象平和。嗯?難不成老朽的醫術診斷不出。
嚴肅的高聲詢問:“小夥子什麼症狀?”
宋餘倒也有些症狀要詢問,對著旁邊扒望這邊情況的池年,也不好說,隻得趕她出去買個肉包子解解饞。
他斟酌措辭許久:“不知怎地總是心跳加速,麵紅耳赤,這是什麼病?”
老大夫抬頭瞅他一眼,複又問他:“多久了,心臟可有不舒服?”
宋餘聞言搖頭“就近些日子,那倒沒有。就是心臟似鹿鳴呦呦,擾人心慌。”
老大夫心想他這是遇見傻子還是個會讀書的傻子。
看來這書讀多了也不是甚好事,倒是給他家小兒免去一頓毒打。
“去去去,沒病來這浪費甚時間,竟耽誤功夫。”老大夫不耐煩趕他離開,“你這是動了春心,好好和你家娘子回去過日子吧。”
看客哈哈大笑,一下打破了剛剛平靜的氛圍,貴人還不是跟他們這些泥腿子一樣,好似也沒甚稀奇。
...
出了醫館,池年還是去北邊鋪子那買了兩個大肉包子。
剛出爐的包子皮薄餡大,包子口細看還有往外滲出的肉油。
池年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嬸娘,我要一個。不,還是給我兩個吧。”
既然看病號脈的錢沒花,她就從中買兩個吧。她一個,宋餘一個。
嬸子拿油紙給她包好,生怕燙著眼前這猴急的女娘。
包子有她一個巴掌大小,她要的豬肉大蔥餡。
嗷嗚~池年一口咬下,好燙!
皮餡裡頭的肉汁迸濺炸裂,豬肉被剁的稀碎混合蔥花的香氣,腥味也吃不出來。
舌頭燙的發疼,卻不舍得把嘴裡的包子吐掉,等了一會兒才咽下去。
再也不敢貪吃,小口小口的咀嚼,像隻偷食的鬆鼠。池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包子真的好香,像家的味道。
嬸子看著這女娃,手裡的麵團揉搓的更有勁兒。
宋餘出來腦袋裡一片恍惚,動春心?
嗬,笑話。定是他太心軟,才給了這村婦施展的機會,日後他務必...
“這裡!”
池年眼尖的看見宋餘失魂落魄的從醫館出來。心下大驚,糟了,她的送財童子不會要出事吧!
“你、沒事吧?”池年專注的看著他問,她可不是關心他。
“嗯。”宋餘應了一聲。
呼,那就好。池年鬆了一口氣,那還有28天她就能收到錢啦!
“這家的包子特彆香。”池年手裡捏著裝包子的油紙,紙袋溫溫熱熱,最適合咬上一大口。
池年遞給他,垂涎欲滴地看著包子,如果他不吃這個就還是我的,他應該不會要吧。
他一口氣吃了大半,池年伸出舌頭淺淺地舔了舔唇,這個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
離開封府不遠偏僻小鎮的村落中,林深煙稀。
床沿邊,拄著拐杖的糙漢男子——說是拐杖分明是一根被削的光滑的木棍。
隻見他慢吞吞的嘗試一隻腳挪到地上,另一隻腳隨著前頭那隻腳緩慢的前移。
手掌青筋儘現,拐杖被他施加的大力壓得往下滑。他額頭的冷汗不止,壓著牙並未發出任何聲響。
移動的速度高估他的想象,離門口還有一丈的距離,他突然身體前傾,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
砰!木棍滾出老遠,動靜驚得院子裡的大娘嚇了一跳。
這大娘一看,他整個人撲倒在地,渾身用勁身體打顫,似是還想站起來。
“當家的~”
“來咯。”
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坐到旁邊的躺椅上,大娘好心勸道:“你就安心住著,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們兩糟老頭子還能趕你不成?”
此人正是池父。
夏氏治病已花光家裡所有家當,家裡能變賣的都變賣了,他為改善家中條件不得不重操舊業,進入深山想打的一頭大虎,虎皮買了買些肉好讓年姐補補身體。
結果打鬥太過激烈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恰巧被那劉憨碰上,他正愁沒辦法運回去,索性叫他來給他搭把手,大不了分他點肉。
兩人都是老搭檔,沒想到人心隔肚皮。那賊人反水卻把他敲暈打斷他一條腿,任他在深山老林自生自滅。
沒想到蒼天有眼竟讓他被好心人撿了去,他現在真是痛恨自己識人不清,要是、要是、年姐兒被人害了去,他怎有臉麵對老妻。
“哎。多謝!”池父一壯漢隻得應下,希望剛剛的走動並無扯裂傷口,不然他真擔心年姐兒一人可怎麼活呀。
*
太陽儘落,兩人一前一後的影子,漸漸拉長。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相互依偎。
唔~好撐。
本來她都飽了,看著宋餘把她認為“她的包子”吃掉以後,她體內充滿洪荒之力,頓時豪情萬丈,那就是她又餓啦!
哎呀,人家又不胖啦~
最終還是宋餘帶她到一個賣餛飩的攤販上,又給她叫了一碗餛飩。
蔥花香菜和辣椒點綴,不禁讓池年胃口大開。
他目光沉沉的瞥向吃的正香的女子,頭發微垂,額頭遮了,大半唇角沾染了紅油,更加紅潤欲滴。
有那麼好吃?
他想他是應該明天到書局再接點珍藏的抄本,不然…他怕養不起她這個小吃包。
池年吃的真的很飽,她在現代天天點外賣,吃的都是快餐盒飯,早都吃膩了。
這裡的食物沒有添加劑不說,而且真材實料,滋養這具瘦弱的身體。
她喝下一大碗湯,湯撐的她肚子鼓鼓的,歸家的時候她不敢走動幅度太大,生怕從嗓子眼裡冒出來。
“郎君~”池年沒話找話。
宋餘淺淺的應了一聲。
“什麼時候,我們去拜訪師娘。”池年眼神亮晶晶的問他
烤鴨,燒雞,糖醋排骨,紅燒帶魚…
彆以為他不知道她又在惦記…算了!他再多接幾本吧。
“周六?”宋餘不確定的反問。
他周五下職領了書錢帶她去置辦兩身衣服,看她穿的灰撲撲的,見老師和師娘丟他的人。
池年小雞啄米的點點頭,捂嘴偷笑。
“回吧。”宋餘開口,在院外站定。
天色已晚,閒言碎語有礙名聲。
這條路池年常回,自己回總有些落寞,沒想到今日這麼快就到了,她竟感歎離的太近也不好。
煩惱往腦後一丟,她頭回也不回的插門拴,進了內屋換下衣衫,燒鍋熱水,洗個花瓣浴,她就又是香香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