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和郎君歸家(1 / 1)

三日後,池家院子裡。

池年三步並作兩步,拉開籬笆柵欄,露個小口恰好一人通過,方便進出給小雞喂食。

池年端著竹編籠,手抓一把碎菜葉子,摻雜著米糠碎食,聲音模仿雞叫,咯咯咯~,咯咯咯~

小雞不挑食,一群撲棱半大翅膀飛向喂食人的方向,落後的兩隻小雞硬擠著自己的小嘴互啄叨米。

“池小媒人!在家嗎?”來人聲音洪亮。

“哎,在呢。”池年隨手又撒了幾把餌料,“來啦。”

遂拉開院門迎她進來,池年有些疑慮,是個臉生的婆子,她沒印象見過。“嬸娘,什麼事呀?”

她近幾日也沒出去說媒,依靠宋餘給她的薪俸隔三差五買些鯽魚煮鍋豆腐湯,日子倒也過的舒坦。

今兒等他下職後,池年還要跟他去布莊扯新衣服哩。

實在不記得還有其他事。

“那劉寡婦家的鐵生定的今天和田家小閨女定親過禮哩!您要是方便跟我走一趟?”

池年瞪大了眼,驚歎不已:“咦!”速度這麼快的嗎?

之前給蜜姐兒說媒,雖給了準話但走婚契、合八字、過禮、待嫁等…程序繁瑣複雜,一時半會定是完不成的。

再者兩人前些日子見麵時,日子還沒說定,今兒就過禮了?

池年也摸不著頭腦,還是決定走一趟。“行,那勞煩嬸子等我一會兒,您瞧我穿的也不像個樣,我換個衣裳就來。”

“好好好。”

路上劉家嬸婆,仔細講講了緣由。

這婆子是劉寡婦家的遠房親戚,前日雙方家長約好日子見了一麵,她也在場。

劉鐵生都三婚了,劉家也不想再大張旗鼓的操辦,但該是新娘子的,他們劉家絕對一分不少,更甚至許諾過門就當家。

正合了田家的心意,一切從簡,過日子不是,還是實惠自己拿著就行,多得免得被人看見說閒話。

於是兩家愉快的達成一致,合了八字先走禮,再說後續,總之真如田蜜所說,越快越好。

*

田家院落各處燈籠高高掛起,紅色的緞帶點綴,真真是喜氣洋洋,歡顏笑語。

池年換了身嫩粉色窄袖束胸儒裙,細看碎花印染,更添幾分俏皮,混在人群裡,倒是像新娘子。

來參加過禮的人群都是兩家近親,不住的往這小娘子身上打量。

這女娃子出落的著實好,又被夥食滋養臉上帶些嬰兒肥,像是從年畫裡走出來的娃娃,讓人可憐疼。

池年向主人家道喜:“天賜良緣,佳偶天成。”

池年細看劉寡婦,快四十出頭的人,麵上帶笑之前的刻薄尖酸也掩蓋三分,儘是和藹可親的模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深藍色合身剪裁的倒大袖,不細看倒像是哪家小門小戶的夫人,果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劉寡婦樂的笑開了花,拉住池年不舍得放手。

要不說這姑娘招人疼,可是給老劉家解決了一件天大的事,媳婦娶進門,金孫還遠嘛。

“哎呀,池小媒人上位坐!”不等池年拒絕,一把按住她坐到上手的位置,向大家夥介紹:“池小媒人,雖年齡小但做媒可是這個!”比劃著手指,伸出一個手勢。

田家父母也是臉上帶笑,點心茶水樣樣俱全。

眾人應和,把池年捧得高高的,不免讓她有些心虛,嗯~倒也是她的功勞,認下不提。

劈裡啪啦,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來了!來了!”

劉家鐵生帶著六箱八禮,備齊了成衣布料,臉上也看不出之前那惡霸模樣。

池年心裡一咯噔,手指在衣服底下顫抖。

糟了,冤家路窄。

晦氣。

麻煩大了!也是她沒想到這茬,過禮提親可不是要男方新人現身。

之前一切流程太過順利,倒是打消了她幾分戒心。

田蜜姐又是說一不二的日子,可不是要把那劉惡霸治的服服帖帖,她就一直沒想起來這碼事,你看看,她現在真是騎虎難下。

池年現在想走也晚了,心下一橫,索性來都來了。

哎~還是儘量遮掩遮掩,實在不行…她隻能尿遁了。

“池小媒人,您對照單子清點清點。我們過個明路。”

池年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小挪碎步,她隻覺得煎熬,一招不慎就是熱油煎烹。

幸虧這身她穿上倒是寬大,她半捂住額頭讓袖子垂落遮下半邊臉。

慢慢半側身子站立,半遮半掩,將聲音壓低,傳唱男方家的彩禮單子。

聲線有些暗沉,“大雁一對,豬頭一對,桂圓紅棗共三盒,布匹六匹…白銀二十兩。”

劉銅轉眼注意到這似見不得人的媒婆,行為小家子氣,連臉都不敢露也不知哄了劉嬸什麼,把她吹上天,還說讓他娘也來找這池小媒人給他說個賢惠的。

他倒要瞧瞧她是人是鬼。

池年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將零零碎碎的東西清點完,見那劉鐵生也沒注意到,剛想講懸著的心放下。

慢慢往後移,打算不引人注意的退出這圈子。

池年肩膀猛然被拍一下,身體突然驚到往旁邊躲閃,衣袖也忘了遮擋,如花似玉的小臉一下露了出來。

完了,都完了。她頓時不慌了,走一步算一步。

池年心裡閃過唯一的念頭就是田蜜姐我對不起你。

不過問題不大,不行她再從附近村子挑個父母雙亡,關係簡單的…

她一定對田蜜姐負責到底!

劉銅拿手指著眼前的女子,“你…你…你!”

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他是真沒想到她還有臉來!“你不是那個小白臉的娃娃親!”

突然聲音一提,“劉哥!你看!”

劉鐵生正在和未來的嶽父嶽母閒話家常,被劉銅那小子一喊,頓時神情不耐,告誡:“有什麼事,晚上回去說!”

劉銅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這都什麼時候了,晚上回去花都謝了。

“你快看!”他再次催促。

“什麼?”劉鐵生扭頭,那劉銅旁邊什麼都沒有,這小子又逗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

好不容易娶回媳婦,幺蛾子就不能消停消停。

警告的眼神,把劉銅看的發毛。

劉銅一扭頭,手裡哪裡還有什麼池家那黃毛丫頭,自己手裡拽著個破毛線褂子。

*

池年直道好險,差點人就沒了。

她可不是田蜜姐,戰力一打五,她遇見劉銅都是個小趴菜,更彆提那劉鐵生的魯莽性子。

她之前還勸人家找親爹,咳咳咳…

真要當著這地點,她真是有嘴說不清,她去哪給他找爹去?

再者她如何跟田蜜姐交代。

溫吞吞的回答,“嗯,我之前的換親對象是劉、鐵生哥。”

“年姐兒,沒甚想和我交代的?嗯?”

田蜜好笑的看著眼前呆愣軟糯的女子,噗呲的笑出聲來。

眼底竟是寵溺,語氣溫柔。

池年反應過來神,合著田蜜姐都知道。“田蜜姐,你不生氣?”

田蜜起初當然是生氣的,換親對象變成紅娘來拉線,她托人打聽後倒是後悔立馬應下。

轉念一想,池年確實方方麵麵都說到,也就放下偏見好好思量。

“你也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再者你又不是沒和我交代清楚,還再三叮囑我此人並非良人,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難不成你是覺得我會隨便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池年終於完全放下懸著的心,落回原地。

剛剛也是劉銅拽著她的衣裳不放,還好田蜜姐及時趕到,拿了個破毛線褂子塞進他手裡,換了她出來,才不至於被當場發現。

池年語氣誠懇的道歉:“對不起,田蜜姐,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隻是…怕你介意。”

田蜜安置好她坐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不生氣,還是你幫我找了個離娘家最近的地方,我想回家隨時都能回去。”

“那劉鐵生你彆怕,我自會幫你解決。”田蜜說著忍不住活動自己各處的關節,被他娘關在家裡做了好幾日繡活,太過乏味單調。

池年更覺愧疚,但說出話的把田蜜都笑了,“田蜜姐你和他先過,要是不滿意,我雖然再給你介紹彆的人家,你人這麼好,定是有福之人。”

田蜜哈哈大笑,“傻孩子~嫁人哪有不願意就離的。湊合湊合就是一輩子,他不敢的。”

池年知道說不清楚,並未反駁,如果田蜜姐真的不想將就,她一定會幫田蜜姐的。

中午,池年和田家人一起吃頓相對講究的農家飯,還喝了兩杯果子酒。

立馬臉上泛紅,醉醺醺的傻笑,把田蜜稀罕的不行。

她自個兒是個豪爽的性子,家裡都是兄弟漢子,她想要個軟軟糯糯的妹子都沒法子,兩人又投緣,就把池年當自家妹子。

睡醒一覺後,池年泛著呆萌,朝著一個方向不挪眼的盯著盯著,似是在等人。

有個男子輕聲詢問:“有人在家嗎?我打聽到池年今天來了你家,她還在嗎?”

田蜜一看這男子儀表堂堂,文質彬彬,想是池年的娃娃親,“你等一下,我給你叫她。”

“她等你好久了~”田蜜很是羨慕兩人的感情。

她從屋裡牽出池年,將池年的手放進男子手中,捏了捏池年的小臉,“和你家郎君歸家吧。”

陽光正好,斜斜打落在一對璧人身上,似是為兩人灑下金光。

池年乖乖的拽住男子的衣角,臉頰紅潤,清聲喊了一聲:“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