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今生今世 蔚空 4242 字 17天前

去教堂這種地方,不好大張旗鼓,秦澤薛槐便隻帶了一個開車的衛兵,加上攸寧總共四人。

秦副官平日和霍大公子外出,都是坐副駕駛。

因而等車子開過來,衛兵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他伸手示意攸寧,待人坐進去後,自己則是習慣性去了副駕駛。

留給薛槐的便隻剩後座了。

三人的座位,兩個人各自靠窗,自然還算寬敞。但車門一關,車內便成了一個密閉的小空間。攸寧和薛槐之間那一人的距離,仿佛一下變得擁擠。

明明已近暮秋,天氣涼爽宜人,可這車裡卻似乎莫名有些熱。

攸寧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薛槐,目光落在對方那英俊的側臉,活了十八年的霍六小姐,人生第一次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悸動和赧然。

因為太陌生,她甚至並不清楚這是何原因,隻是下意識想要將這彆扭的感覺驅逐。

她板正身體,輕咳一聲:“薛參謀,怎麼獎賞你,我還沒想好。”

薛槐微微偏頭看她,女孩兒白皙的麵頰,不知何時染了一絲緋紅。

他勾了下嘴角,輕笑道:“六小姐慢慢想就好。”

“嗯。”攸寧點頭,下意識問,“薛參謀,你不覺得車裡有點熱?”

薛槐還未回答,前排副駕的秦澤已經回頭插話道:“六小姐,您要是覺得熱,可以將窗戶打開。”

攸寧“哦”了一聲,將車窗搖下來。

暮秋的涼風吹進來,讓車內氣溫驟降,冷得她一個哆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耳邊傳來低低一聲輕笑。

攸寧耳根不由自主一熱,惱羞成怒般嗔道:“你笑什麼?”

薛槐淡聲道:“這個時節的風吹著涼,六小姐還是將窗戶關上吧。”

攸寧撇撇嘴,到底還是將窗戶搖了上去。

這一熱一冷,鼻子便有些泛酸,她下意識抬手去揉。

與此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在她麵前。

那手中捏著一方乾淨白帕。

攸寧怔愣間,感覺鼻水要流出來,反應過來,趕緊接過帕子,一邊擦著鼻子一邊道:“謝謝!”

男人能隨身帶帕子已實屬少見,何況是他大哥手下這些粗枝大葉的大兵,而這帕子還毫無異味,隻有皂角清香。

攸寧一邊擦著鼻子,一邊暗想,薛參謀果然與督軍署其他丘八不同。

她擦完鼻子,才後知後覺生出不好意思,用過的帕子,也不好再還給人家,想了想,道:“薛參謀,帕子臟了,我回頭拿條新的給你。”

“不用了,一塊帕子而已。”

攸寧隨手將帕子塞進身上小皮包,朝中間挪了挪,快與薛槐靠近時才停下,然後抬頭雙眼亮晶晶看向對方:“薛參謀……”

明明應該有很多話想說,腦子裡卻又忽然一片空白,喚出對方名字後,半晌不知下麵要說什麼。

“嗯?”薛槐微微垂眸看向她。

女孩被手帕搓過的鼻子,微微泛著紅,顯出一些天真無邪的孩子氣。

“我……”

攸寧對上那雙漆黑冷峻的眸子,正嚅囁著,車子忽然駛過一處坑窪不平之地,劇烈顛簸了下。

她身子猛地一晃,下意識輕呼一聲,眼見腦袋就要朝前方椅背撞上去,一隻有力的手臂,忽然抱住她肩膀,將她往後輕輕一拉,阻止了她與椅背的親密接觸。

“當心!”薛槐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回直接是在耳畔。

攸寧隻覺得耳根子似乎被人燙了下,再次生出一股小女兒的羞赧,下意識從對方手臂中掙開,欲蓋彌彰般將身體坐得筆直。

薛槐也意識到兩人隔得似乎有些近,不著痕跡地挪開了些。

好在前方的秦澤,適時打破了後座微妙的沉默:“六小姐,這段路有點坑坑窪窪,您當心些。”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不過咱們也快到了。”

攸寧抬頭,看向窗外,果然已經能看到教堂塔頂的尖尖。

車子果然又顛簸了幾下,那塔尖尖越來越近,轉眼已經到了教堂門口。

秦澤趕緊下了車,打開後門:“六小姐,到了。”

攸寧斜乜了眼另一旁的薛槐,施施然下車。

薛槐從另一側下來。

教堂這會兒大門緊閉,秦澤上前敲了敲門,倒是很快有人來開門。

不是彆人,正是傅文賢。

他今日沒穿白袍,隻穿了一身竹布長衫,愈發顯得斯斯文文。

因為幾人都穿著便裝,看不出身份,他見狀,麵露疑惑,問道:“請問幾位……”

還未說完,攸寧已經擠開秦澤和薛槐,笑眯眯竄上前:“傅先生,是我!”

傅文賢愣了下,繼而笑道:“原來是霍小姐。”

攸寧道:“我來感謝你昨晚幫我。”

傅文賢笑著歎息一聲:“說來慚愧,昨晚那樣的情況,我也實在沒幫上霍小姐什麼忙。”

攸寧不以為然道:“那麼多匪徒,你有什麼辦法?那些人拿槍指我,你擋在我麵前,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傅文賢笑了笑,又看向她身後幾個男人。

秦澤道:“傅先生,我們是督軍署的人,奉命來詢問臥龍幫在你們教堂的事。”

傅文賢了然點頭,忙欠身讓開:“幾位請進!”

攸寧率先跑進門。

秦澤見狀搖搖頭,邊隨著傅文賢往裡走,邊道:“現在教堂裡有什麼人?”

傅文賢道:“神父還未回來,除了我就是十幾個孩子。”頓了下,又想到什麼似的,補充道,“哦,還有上門做飯打掃的幫傭陳媽,這會兒正在廚房準備晚飯。”

秦澤點點頭,又問:“你們神父何時出的門,那幫盜匪又是何時來的你們教堂?”

傅文賢回道:“神父出門已近三個月,那幫盜匪兩個月前來的教堂。”

“為何一直不對外報信求救?”

傅文賢苦笑:“十幾個孩子都在他們手上,我怎敢輕易求救?再說他們也並未傷害我們。”

秦澤點點頭,轉頭看向薛槐:“薛參謀,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薛槐輕描淡寫搖頭:“秦副官看著辦,我沒什麼要問的。”

秦澤點頭:“行,那傅先生帶我們去看看之前綁匪住在哪裡,留下了什麼東西?”

“好的。”傅文賢點頭,“請隨我來。”

幾人跟著他上樓。

攸寧來過一次,雖是夜晚,卻也對這教堂熟門熟路,根本不用帶路,自己先走到前麵,好奇地東看西看。

秦澤又問傅文賢那些盜匪有多少人,各自有什麼特征,在教堂這麼久做了些什麼事。

傅文賢一一作答,跟督軍署關押的,差不多都對得上號。

幾人來到一間房門前,傅文賢將門打開,道:“有幾個住在這間,剩下人都住後院。”

秦澤站在門口,隨意掃了眼屋子。裡麵亂糟糟的地鋪,丟著些衣服鞋襪,地上還有煙頭和酒瓶,一股臭烘烘的氣味,撲鼻而來。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傅文賢道:“正好幫傭還沒來打掃,你們看有什麼要檢查的?”

秦澤不覺得匪徒會在這亂糟糟的房間留下有用的東西,一聲“不用了”還未出口,薛槐已經邁步走進屋內。

攸寧見狀,捂著鼻子趴在門邊看,甕聲甕氣道:“薛參謀,一群臭男人住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你也不嫌臟?”

秦澤也隨口附和:“我看這屋子應該沒什麼重要的東西。”

薛槐沒說話,隻是蹲下身,掀開地上被褥。

裡麵赫然一堆亂七八糟的吃食,還有幾本皺巴巴的小人書。

他半蹲在地上,一本一本仔細翻看。

攸寧見狀,心生好奇,也不顧屋子裡的臭味,捏著鼻子走進屋,湊到他身旁,冷不丁問道:“看什麼呢?”

薛槐連著翻了三本,正拿起一本再次打開,目光落在手中畫冊,覺察女孩忽然的靠近,啪的一聲,猛得將書冊闔上。

“沒什麼?就普通小人書。”

他這闔書的動作,實在是有點大,以至於攸寧忍不住狐疑看了他一眼,又伸出兩根手指,隨意拿起地上兩本小人書看了眼,確實再尋常不過的本子,不是隋唐演義就是水滸。

她撇撇嘴,眸子一滑,目光落在薛槐手中那本,隨口問:“你手裡是什麼?”

薛槐淡聲回:“沒什麼。”

攸寧伸手就要從他手裡拿過來,卻被他輕飄飄避過。

原本攸寧隻是隨意之舉,並非真想看他手中這書,但他這避開的動作,卻是激起了她的好奇。

她嘿了一聲:“薛參謀,什麼書,我還不能看啦?”說著,便蠻橫地一把將書奪過來打開,“這書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

話說到一半,便隨著打開的書頁戛然而止。

屋內驀地靜默無聲。

好在很快就被門口的秦澤開口打破:“薛參謀,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嗎?”

薛槐還未回答,攸寧先“哎呀”大叫一聲,仿佛手中那書忽然變成燙手山藥,倏地被她狠狠丟開,惱羞成怒般叫道:“這些盜匪真是不要臉,竟然在教堂看這些東西!”

她是偷偷摸摸讀過一些淫詞豔語頗多的畫本子,也看過幾本露骨的小人書。

但剛剛那樣赤\裸裸的畫麵卻是頭一回。

饒是她再大膽,也還是個單純懵懂的閨閣少女,那小人書上的圖片對她還是衝擊力太大。

何況旁邊又是薛槐,她隻覺得耳根子都快燒起來。

門口的秦澤聞言,好奇問道:“看什麼?”

邊說邊往裡走。

“沒什麼!”

攸寧和薛槐異口同聲高聲道,又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隻一眼,攸寧便麵紅耳赤彆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