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古廟 冬天的夜晚總是寒冷(1 / 1)

天道非我道 鴻運青錢 3360 字 11個月前

黑夜中,一棟破敗的孤廟陰森森地矗立著。

舉目望去,一片破敗不堪的景象,門窗破敗,雜草叢生,搖搖欲墜的廟門被凜冽寒風吹著,發出吱吖——吱吖——的尖叫,在寒夜中更為滲人。

隨著一聲更悠長的吱聲——

一位身著素衣的少女推門而入,但見她身著輕紗般的白衣,發髻彆著一枝孤寒傲梅,如瀑一般的墨發隨風吹拂,垂落腰際,衣衫飄搖,隻聞得陣陣梅香。

月華散落大地,卻更襯她清麗之姿。

寒眸似星,點唇如血,有如孤嶺之花,既惹人攀折,卻又被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逼退,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少女踏入破廟之內,隻看到兩個人坐在莊嚴法相之下。

坐在中間蒲團中的綠衣男子,手持佛珠,身著袈裟,閉著眼眸,嘴中默念經書,觀之容貌平平,不過二十年歲左右。

如此荒山古廟,夜深人靜,進來了一位如鬼似魅的女人。那道人,仍表現得稀鬆平常,竟懶得抬頭看一眼。

而離他不遠之處的稻草上,也大喇喇地斜躺著一個人,聽到有人進來,這位藍衣男子倒是自顧自地起身望來,可惜,他眼睛上係著一條絲帶,他看不分明,彆人亦看他不分明。

兩個人,竟都如同瞎子一般。

少女亦沒有言語,她尋了一片稻草,倒也不在意衣裙,側身坐了下去,她不但沒有被這景象嚇到,反倒要在此休息一晚。

綠衣男子睜開了眼睛,手中仍未停止撥動佛珠,他看向女子,道:“施主,是要借宿嗎?”

少女的聲音如清泉般冷冽。

“荒郊野嶺,夜路難走,我觀此地有一廟宇,便進來避一夜風雪,恐怕要叨擾寺主了。”

綠衣男子點點頭:“無妨,施主請便。”然後便不再言語,仍舊閉眼誦經。

少女掃了一眼廟宇,這實在是一棟有所年月的古廟了,年久失修,梁上朽木搖動,不知何時便會砸下來,磚石破敗,香爐傾倒,地上甚至還有些屋頂兜不住的積雪。

唯有座上的法相金身,擦地乾乾淨淨,嶄露金光,和這破敗古廟格格不入,早先對女子頗為好奇的藍衣男子,仍舊沒有言語,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也未解下麵上絲帶。

一棟古廟,三個人,安靜,又詭異。

片刻後,最先開口的,仍是少女。

她正仔細地端詳著座上金身:“我曾見過諸多的廟宇,卻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法相,觀其像,麵薄眉細,手持藥草,閉目不見眾生,斜腰不立正身,似是不同於一般的靈寶尊像,不知座上是哪一方神佛?我誠心求問,寺主,可否解惑?”

綠意男子停止誦經,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施主若心內有佛,何必在意座上金身所見如何,外物如何,觀心即可。”

女子繼續道:“可我看此廟如此破敗,屋漏尚不可遮風,廟內皆是塵土,隻有這金身一塵不染。”

綠衣男子道:“那又怎樣?”

女子淡淡笑:“若真如寺主所說,身外皆為虛妄,何必獨獨打掃這金身,便讓它隨這廟宇,一起落於灰塵中,心中有佛之人,也不會覺得它不淨,亦不會探問她的來曆,更不會問她是否配得上,坐在廟宇中,受眾人朝拜。”

她仍是淡然語氣,但是所說出的話,卻不掩挑釁。

“這才是一視同仁,不是嗎?”

話脫口,一瞬間。

少女第一次感到綠衣男子的眼光,真正落到了自己身上,像鎖定獵物般,帶著森森寒意。

哦,生氣了。

明照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裝了嗎?

廟中的白衣少女,就是越明照。

她一路追著施術之人的氣息,追到此地,隻見這古廟,怨氣衝天,她誤打誤撞地進入迷陣,徘徊迷霧中,走進了這座詭異的廟宇,這裡的怨氣之濃,遮天蔽日,已不知多少人喪命於此。

綠衣男子瞳孔微縮,竟輕蔑地笑了起來:“一視同仁?”

“我見其他寺廟,捐香火多者,便可極儘奢靡,大行法事!捐香火少者,隻能跪坐在佛前卑微懺悔,向人乞求。一文不捐者,多沒有臉麵,更踏不進廟門,去見那些假仁假義的‘神佛’!”

“可問那些正經威坐的法相,能否對世間眾生一視同仁,便再問我所供奉的神佛,要不要與他們並尊吧!”

經也不誦,佛也不念,語帶譏諷,尖酸刻薄,看來已經是氣急了。

明照看著綠衣男子麵上壓抑不住的怒氣,手慢慢放在了腰間,但開口仍是輕鬆。

“說的不錯,天生萬物,本就做不到一視同仁。”

“近日,雲京城內,多了一種駭人的鬼物,非人非怪,無血無淚,乃是用人類的皮囊混合妖力藥物而成。本該入土之物,卻可行走於世間,斬殺這樣的怪物,卻不會被送到京中府尹問罪,可見,妖物,確是不可一視同仁。”

少女神色淡淡,既像是在說那些怪物,又像在說自己。

聽罷她的話,綠衣男子青筋暴起,佛珠都要碾碎。

他怒道:“你!”

明照心中冷笑,你什麼你!

她又輕瞥一眼男人的手,悻悻補了一句,“更何況,有些妖物,嘴上說的好聽,真要誦起經來,恐要將佛經拿倒,經詞念錯,哪有定力,修仙問佛呢?嘖嘖嘖。”

綠衣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經書——

正的啊!哪裡有拿倒!

“嗬哈哈。”少女見他形狀,囂張地大笑起來,她氣人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

此刻,廟中靜地,隻能聽見綠衣男子氣到頭暈的呼氣聲,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明照,慢慢地站了起來,身影鬼魅,連聲音也變得嘶啞難聽起來。

“你懂什麼?你又知道什麼!”

“妖,亦可臨登仙道!”

“百年之前,妖界亦有心誠者,吃儘千般苦,受儘千般難,羽化成仙,不是隻有你們,才有資格滿嘴仁義道德,不是隻有你們,才能修習長生術法,脫殼成仙——”

刹那間,周邊煙霧四起——

一條驚天巨蟒,從綠衣男子皮囊中脫殼而出,張開血盆大口,猛然朝明照所在之地衝來!

“右麵!”一聲沉靜淡薄的男聲傳來。

煙霧中,明照翻身向右,堪堪避過獠牙血口。

巨大的蛇頭撞到地麵,直撞地石動山搖。破敗的廟宇哪經得起這樣的撞擊,梁上搖搖欲墜的朽木朝著明照砸下來。

憑借氣息,她當然知道是右邊,但沒想到這妖物,竟然一刻也不忍了。

還沒未站定身體,這木頭就直直砸了下來。

千鈞一發之刻——

明照隻看到身前一抹藍色,接著便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翻身飛到了廟外。天翻地覆之間,她隻看到一雙淡金色的眼眸,像是回望過千萬次一般。

兩人齊齊落到屋外。

還來不及多想,明照站穩身形,手抽腰間,靈力浮動,“半緣”如絲綢一般飛出,卷住廟宇僅剩的支柱,她翻袖猛地一拽,整個破敗廟宇,被這釜底抽薪般地一拉,再穩不住,轟然坍塌,將那佛像與綠蟒儘數埋入其中。

“……”

明照撫胸退後幾步,發間幾片枯萎的梅花瓣飄落,嘴中竟有幾分腥甜氣,情況比她曾經設想的要糟糕太多。

她本是探路而來,沒有做完全準備,但此種情況,她卻不能輕易脫身離開了。

因為——

寺廟坍塌,那屋後,便顯露出來,那牆邊,擺著幾排泥罐子,若是定睛一看,還能看到鮮紅的血痕印在陶泥罐口。

屍材,妖物……

裡麵泡著什麼,她已不願再想。

明照手點周身穴位,撫住翻湧的血氣,今夜多次動用靈力,即便“柳元霜”的軀體再怎麼適用靈力,她也才剛剛蘇醒,有一些撐不住了。“半緣”卷回到她的手臂上,回護在她身前,絲毫沒有要回到腰上的打算。

器靈護主,看來這場仗,不是那麼簡單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