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救了他們？

怎樣才能活下來，她比誰心裡都清楚。

月娘放下了手中的橘子，當年的一切，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氣，揮之不去，也無法忘記，像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一般。

女人微微一笑，眼睛中是掩不住的利光和血腥氣。

“你知道，那個赤奴是怎麼死的嗎？”

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她輕快地說著，“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我的眼前萬千雷光一閃，那個赤奴的半邊頭，就這麼齊生生地被切斷，滑落到了地上。”她又用湯匙，撥弄了一下麵前的豆腐，輕輕一敲。

“就像豆腐滑落到地上一樣，彭，碎了。”

“雷……是刀？”

“隻有雷光，並無刀劍。”

明照臉色一變。

她前世雖為大越公主，卻從來不是溫室長出的花朵，赤奴的能耐，她是真真切切搏殺過的，說是以一當十都不為過，能以雷成刃，輕易斬殺。

好強的術法！

她曾修習過的尚雀山，是大越最深厚的修術聖地。而她從小，便被送去往尚雀山學術。

術法，分為借物與借天，尋常的術法要想施展，必須要借天生活物，如花草樹木，能吸取、催動其中力量，化為已用，才能真正施展術。

說來雖是簡單，但天下蘊含靈根的人便是寥寥，真正有資質學術的人，已是罕見，即使有部分靈根的人，也僅僅隻能用出淺薄的術數，噴噴水，澆澆花，大抵如此。

能做到借物用力，隨意用術，震懾群雄的術師，在大越也已不多見了。

而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種用術的方法，那便是無需借助花草樹木，能夠直接驅動天雷地火，令天地風雲變色。

能施展這種術的人，被稱為借天者。

他們無需借物，無需練寶，隻要一揮手，便可隨意掌控天地靈氣，便能支配天下風雲。

曾經，天下靈氣充沛，術法還未凋敝至此，這世間，其實有很多事物蘊含靈力，如石頭，如獸類，但是不知為何，天下靈氣漸漸漸消散，術法也漸漸沒落，術師逐漸凋零，她也久未聽過，借天者這個名號了。

在尚雀山，那麼多年，她隻在古籍中翻閱過，曾有一位能借天之火的瘋子，禦真火以退三千敵，那赤紅的火焰，映紅了西邊一片天，當時隻覺得是誇張之談。

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疑似借天者的人！

付月娘似乎還沉浸在舊日回憶中：“救了我們的恩人，將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並叮囑我們，要好好地將她撫養長大。”

“而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女兒，也就是你，柳元霜。”

“恩人一並將蘇生之法告知我們，告訴我們十八年後，大雪之日。”

“迎接你的到來。”

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明照麵上已快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自己莫名複生，竟是十八年前便算好的事！

一個月前，她還好好地活在皇宮，誰能想到當今女帝忽而離世，竟有人在十八年前，就預料到了她的生與死。

她本以為，這意外的複生，隻是因為柳家夫婦手握秘術，因喪女之痛，胡亂作法，沒有喚回“柳元霜”，反倒招來了迷路的自己。

可這一切，竟是早就算好的？！

難道這個世間，還有人比江竭更厲害……少女的心怦怦跳，心中的寒意越來越重。

或者，或者……

她的眼神轉瞬變暗，盯著麵前的人，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女人在騙她，什麼借天者，什麼十八年前，統統皆是謊話。

明照壓住心中的波瀾，不動聲色地望著月娘：“我並不是你的女兒，更不是柳元霜，你若以為，今天喚醒了我，就能支配我，令我言聽計從，那這如意算盤，恐怕要落空了。”

此話一出——

那一直笑吟吟的女人，恍若從回憶中醒來，緩緩抬頭望著她，眼神悲極，但這份異樣轉瞬即逝，短到不被任何人察覺。

付月娘又笑了起來，道：“你願意怎樣想，便怎樣想吧，橫豎我是說不過你。”

說罷，女人樂嗬嗬地端起用完的餐飯，撞了一下呆愣在一旁的柳玉，示意他們該離開了。

離開前，她還絮絮叨叨：“明日，我會準備一些肉餡的餛飩，用蝦仁細細地烹煮，這可是我的拿手手藝，你一定要嘗嘗，可不準挑食哦。”

付月娘端著飯碗，走到門前，正欲離開。猛然，明照抓住她的衣裳往身後一拽。

“咣咣鏘鏘——”女人手中的碗筷碎落一地，還沒反應過來。

再一抬頭！！

她的眼前！咫尺之間！赫然多了一段發黑的手臂，明晃晃地抓穿了眼前的木門！

黑手，破門而入！

隻差一寸，就要抓瞎付月娘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