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薑曦抬起頭,看著文清月笑意盈盈的模樣,微笑道:

“文秀女有心了,我雖不才,但也略識得些字的。”

“這,這樣啊。”

文清月有些尷尬,眼中的忌憚更盛了幾分,可還不待她再說什麼,薑曦便看向了她的身後:

“文秀女,那是來尋你的吧?”

文清月轉過身,隨後身子不由一僵,半晌,她才聲音發乾道:

“雲畫姐姐,你,你怎麼來了?”

來人是昨日那位大膽詢問齊嬤嬤的秀女,她一雙桃花眼,看誰皆是三分笑意,唯獨此刻看著文清月的眼神帶著些冷意。

蘇雲畫生的嫵媚多姿。今日穿了一身煙紫色百褶裙,腰間是一條用珍珠嵌成百花紋樣的腰帶,纖腰如柳,款款走來,很是不凡。

“文清月,我記得你識字吧?你素來心善,應該願意教我們吧?”

蘇雲畫的聲音有些高,一時眾人紛紛看向了文清月,文清月在眾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中,忍不住後退一步,隨後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對,有幸與諸位姐妹同行,我,我自是願意的。”

隨後,文清月便直接被眾人簇擁著到了一旁,茯苓見狀,忍不住小聲道:

“那文秀女瞧著並不是心甘情願的樣子……”

薑曦慢悠悠的翻過一頁,意味深長道: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罷了。”

那名秀女的聲音有些耳熟,應是昨日在嬋秀樓外痛罵之人。

況且,薑曦方才觀文清月待那秀女的態度,隻怕是那秀女手裡有文清月的把柄,否則以文清月目前在外人麵前維持的性子,也不至於貿然對人出手。

不過,這些薑曦暫時都沒有放在心上,這宮規薑曦粗粗翻閱了一下,足足有八百餘條,包括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要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

這裡麵的宮殿名字有些拗口,且排列緊密,莫說成誦,便是順順當當讀一遍也是不易。

茯苓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還好還好,不及薑叔的醫書難背。”

隨後,薑曦和茯苓二人坐在一處,低聲將前一百條宮規磕磕絆絆的誦讀了一遍,等到第二遍就好了很多。

而另一邊,劉嬤嬤下了令便直接離開了,她若不離開,又如何能給其他秀女發揮的機會?

一處僻靜的屋子裡,劉嬤嬤一進門,便看到齊嬤嬤備了點心候著:

“這裡不比宮裡,讓人粗備了些吃食,姐姐也嘗嘗?”

劉嬤嬤笑了笑,卸了方才的嚴厲:

“你還跟我客氣上了,那些年,我屋裡的點心屬你吃的最多。”

“一彆多年,不知姐姐近來可好?”

“日子倒也還算穩當,太後娘娘的性子好,咱們伺候的倒也不吃力。”

“那這次姐姐過來……”

“我啊,年紀大了,閒不住,正好來替太後娘娘掌掌眼。”

劉嬤嬤這話一出,齊嬤嬤心裡便有了底,隨後齊嬤嬤又問起了秀女的事兒,劉嬤嬤簡單說了兩句,齊嬤嬤不由嘖舌:

“當初咱們可是學了三年才能正式伺候主子,姐姐你這……”

劉嬤嬤麵色一下子冷淡下來:

“咱們學的是伺候人的,可是這一批進來的是什麼?是秀女,是未來主子!

太後娘娘已經讓步,自民間選妃,可這裡頭,那些榆木疙瘩也想上青雲,這是把咱們聖上當什麼了?!”

劉嬤嬤冷哼一聲,端起茶碗,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

“這次要過我這一關,要麼她們老老實實把這八百餘條宮規一一背下來,要麼……就得是那能想通其中關竅的聰明人!

若是個蠢的,太後娘娘還怕生下來的皇孫也是個蠢鈍不堪的。”

劉嬤嬤這話一出,齊嬤嬤都不由得默了默,讓這群從民間選上來的秀女有膽子忤逆宮裡的嬤嬤,太後娘娘這可真是強人所難了。

不過,這事兒太後娘娘心裡不舒坦也是應該的。

大淵建國兩百餘年,哪位先祖的妃嬪不是出身高門顯赫的世家貴女,哪裡是如今這些民女可以相提並論的?

而一旁的薑曦,這會兒已經將那宮規記的七七八八,她自有早慧,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若是讀上兩三遍,便也能將其記下。

否則,以薑曦在醫術上的天分,薑千裡也舍不得讓她跟著林良玉學繡技耽擱時間。

這會兒,薑曦指尖的書頁一一拂過,但她的腦中卻在將方才劉嬤嬤所言又過了一遍。

秀女選自民間,資質自然良莠不齊,劉嬤嬤有教導宮女之責,可也並非要刻意為難眾人。

是以,今日劉嬤嬤的要求,應當另有破解之法才對。

薑曦手中的宮規無意識的翻動著,一直等到劉嬤嬤歸來,這才回過神來。

“諸位秀女讀的如何了?”

劉嬤嬤開口,眾人鴉雀無聲,薑曦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什麼關竅,但就差臨門一腳,當下也並沒有開口。

茯苓一切跟著薑曦走,這會兒也不作聲,劉嬤嬤皺了皺眉,隨手指了一個秀女:

“你來。”

那秀女磕磕絆絆道:

“玉闕,玉闕之威,浩,浩蕩肅穆,今以,以細表,以,以正宮闈。首篇,首篇是,是……嬤嬤恕罪,後麵的字我實在不認識了!”

那秀女說完,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劉嬤嬤冷下臉:

“拖走,送入北永巷。”

“你們是秀女,是皇家的人,也代表皇家的體麵,要是失了體統,直接去北永巷做宮女好了!”

之後,劉嬤嬤索性直接開始點人,有人畏懼不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有人落落大方的表示自己還未曾順讀。

倒是那位陸秀女讓人刮目相看,不過半刻的功夫,便讀了數十條宮規,劉嬤嬤直接讓她先去用飯。

薑曦和茯苓在人群中也得以過關,但並不打眼。

這一次,等薑曦和茯苓到了膳堂的時候,裡麵的秀女屈指可數。

等二人取了飯,坐了下來,茯苓看向薑曦身後,咦了一聲:

“那位秀女不是也不會,怎麼卻過來了?”

薑曦回身看了一眼,還未等她開口,便聽到茯苓小聲嘟囔:

“看來那劉嬤嬤也不怎麼守宮規,這宮規怕是隻給咱們準備的!”

電光火石間,薑曦瞬間福至心靈,她明白了!

“這宮規確實是給需要遵守的人遵守的。”

薑曦說完了這話,便直接低頭用起了飯,留下茯苓一頭霧水。

但薑曦卻心情極好,對於她來說,那夢境中對於宮中之事介紹少之又少,她如今貿然入宮,最缺少的其實是宮中的意思。

彆小看這件事,此前的選秀多出於官宦之家,此番民間選秀,雖然打著為皇家開枝散葉的旗號,可世人多功利。

憑什麼皇家不選高門女郎,反而要她們這些民女?

宮規確實要遵守,可是也要看所用之人的身份。

而這一次,劉嬤嬤讓眾人熟讀宮規,或許……隻是一場膽量的較量。

薑曦想清楚這件事後,卻也並非如劉嬤嬤所願那樣嶄露鋒芒。

若是她沒有猜錯,劉嬤嬤隻代表著宮裡的某一方,或許是聖上,也或許是太後娘娘。

但,宮中可不止有聖上和太後。

薑曦和茯苓用完飯,得以回房休息了半個多時辰,而她們這個屋子裡回來的人應當是最全乎的。

隻差了……文清月一人。

眾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按照自己原本的小團體,私下說著悄悄話。

而等到晌午過後,文清月急急回來喝了一肚子涼茶後,屁股還沒有坐熱,眾人便又被另一位姓楊的嬤嬤叫了下去。

楊嬤嬤是教行禮的,她長得尖嘴猴腮,是宮裡最不喜的長相,倒是一雙圓眼削去了幾分棱角。

“諸位秀女日後都是需要見駕的,是以這跪禮,乃是重中之重。

現在,請諸位秀女俯身,跪——”

“所謂跪禮,乃是向上位之人表示恭敬的方式。

在宮中,除了正式宴會麵見聖上外,見到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也需要行全跪禮。

不過,如今中宮空置,諸位秀女隻需要向聖上和太後娘娘行全跪禮。”

楊嬤嬤說的很是繁瑣,有秀女心中不耐,但也不敢表露出來。

薑曦倒是聽的很認真,楊嬤嬤的話雖是繁瑣,可卻也無形透漏著宮裡的情況。

就是,這青磚路跪片刻,便會讓人覺得腿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都跪好!我知道諸位秀女這會兒心裡都在埋怨我選了這麼個地方,可你們要知道,貴人若要罰人,可不會挑地方。

但,你們卻不能不會跪!這位秀女,說的就是你,屁股都要撅天上去了,這是拿屁股給人見禮啊!”

楊嬤嬤這話一出,眾人不由一陣嬉笑,那秀女被臊了滿臉通紅。

楊嬤嬤很是健談,也沒有讓眾人一直跪著,之後還教了福身禮。

福身禮分為全福、半福、和平福三種。

其中,妃嬪之間,每三品則差一等。

比如,最末品的選侍見到七品美人及以上,要行半福禮,至四品嬪位娘娘,則要行全福禮。

楊嬤嬤還說,宮裡如今隻有一位貴妃,一位寧妃和幾位婕妤,讓眾人不要太緊張雲雲。

這人口簡單的讓曾經在夢裡夢到宮宴時,宮妃如雲的薑曦都不由詫異起來。

這也讓薑曦一時想不到聖上對於這次選秀到底是什麼態度。

與此同時,皇宮,明春宮中,一個肌膚玉潤,檀發紅唇,一襲胭脂色灑金石榴裙的女子正慵懶的倚著貴妃榻,她單手支頤,眼若柳絲:

“人都安排進去了?”

“回貴妃娘娘,都安排好了。”

梁貴妃“嗯”了一聲,垂眸看著自己蔥根似的的玉指,歎了一口氣:

“你說,聖上為什麼就不願與本宮生兒育女呢?”

侍女沒敢答話,貴妃紅唇一抿:

“也罷,隻消有了孩子,不拘是誰生的。隻是,本宮這孩兒,可要好生尋一位聰慧的娘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