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品行(1 / 1)

翌日清晨,狂風挾卷著雪花強烈地敲打著門窗,謝晚宜從睡夢中驚醒,昨日她遲遲沒有等來小鬼魂的消息,心裡莫名地有些慌亂,望著外麵風雪交加的天氣,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

她又想起了小鬼魂說啟元博要犧牲所有人的話,想起啟元博和太子之間的淵源,立馬讓春芙準備好東西提前交給吩咐好的人,一邊急急忙忙地前往了趟太子府。

路上風雪不斷地阻礙著馬車前行,春芙一邊催著手底下人,一邊握住謝晚宜的手無聲地安慰著她,暖意從掌心緩緩傳來,心裡卻還是一片孤寒。

太子府門前的侍衛還是如同雕像一般站立著,可本來冰冷的麵孔上都不約而同地染上了幾分焦慮,襯得整個人更加冰冷,在寒冬臘月中簡直要和冰雪融合為一體。

謝晚宜下了馬車重重地呼了口氣,正準備讓侍衛們通報一聲,就被其中一位給輕輕地攔了下來。

她麵帶困惑地看向侍衛,隻見那名侍衛看了眼府內,見無人偷聽,才快步走到了謝晚宜麵前。

“謝小姐,今日皇上突然派了一些醫官來為殿下看病,殿下特意吩咐了,若您想進,我們不必攔。隻是那群醫官眼高於頂,殿下特意派屬下在此囑咐幾句。”

謝晚宜眉頭緊皺,那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她事後從父親口中都一五一十地聽說了,李晏辭患有嚴重心疾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隻是老皇帝這一而再再而三地關切看著有些不對勁,總感覺憋了一肚子壞水。

畢竟前世裡,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太子殿下有過心疾。

她謝過門口那群侍衛後,帶著春芙有些急忙地走了進去,還沒進門,便聽見殿裡一片嘰嘰喳喳的吵鬨聲。

“殿下,這病已經入骨,若是再不根治恐怕會影響殿下日後啊。”

“是啊殿下,陛下也是為了您好才讓我們這幾個老骨頭前來,您就當是為了陛下,也該好好遵聽醫囑,而不是從進來後都不正眼看我們!”

一道道年邁的聲音從殿裡傳來,聽了半天也不見那陰晴不定的太子殿下說一句話,仿佛把眼前的這批老頭當成了隻會唧哇亂叫的小屁孩兒,毫不放在心上。

謝晚宜在門口假意叩了叩門,聽見殿內聲音一靜,邁步徑直走了進去,看見一屋子的老頭齊齊回頭看她,驚訝地用袖口捂住了嘴巴:“見過各位大人,小女今日代父親前來探望太子殿下,不想得諸位大人也都在,應是對殿下關心至極才冒著如此大的風雪前來吧。”

她眼神中適當地透出些心虛:“若不是父親非要小女前來,也不能撞上這等大場麵呢,叨擾到諸位還請不要和小女斤斤計較呀。”

那群看起來有些老態龍鐘的醫官們麵麵相覷,指著謝晚宜指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明明知道她說出來的不是什麼好話,還不能在明麵上說些什麼。

氣得幾個老頭子臉上青一道白一道的,還是一旁懶洋洋看戲的太子爺紆尊降貴地替所有人解了圍:“行了,本宮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用你們提醒本宮也能領會到父皇的一片好意,你們不必如此擔心,至於送來的藥本宮會按照各位大人們的吩咐來服用的。既然丞相大人找本宮有事,那本宮也不好把謝小姐晾在一旁是不是,諸位請自便吧。”

謝晚宜心裡本來就焦急,聽他這般說,立馬隨聲附和:“既然如此,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晏辭輕笑一聲,沒顧上在場的其他人,直接先一步走了出去,謝晚宜緊隨其後,剩下的那群醫官氣得臉紅脖子粗,隻好把陛下吩咐送來的藥重重地放在桌上,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太子府。

不知是不是剛剛那群醫官惹了太子爺不高興,他在前麵走得飛快,帶著謝晚宜到了一處院子裡,院子中央有座竹子做成的小亭子,看起來精致可愛,周邊是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出來的裝飾品,看起來很符合他太子的身份。

兩人掀起厚厚的簾子將風雪隔擋在外麵,進去才發現整個竹亭中細心地放著炭盆,坐在裡麵渾身都暖洋洋的,謝晚宜不自覺地伸了個懶腰。

李晏辭扭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嘴角突然上揚了些許,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

他剛想開口,就被謝晚宜急急忙忙地打斷了:“殿下,有件事情不知殿下可否給小女答案?”

李晏辭端起下人們端來的熱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你說便是,可事先說好,本宮又不是神人,不能事事都知曉答案。”

謝晚宜麵上不由得帶了分猶豫,可事情發展如此猝不及防,她也不好再多加隱瞞,隻好開口道:“殿下,如果小女憑借某種方式知道了您手下的啟元博有異心,您怎麼看這件事情?”

李晏辭放下茶杯的手頓了頓,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哦?啟元博乃是本宮的心腹,即便是謝小姐也應該拿出來足夠的證據,否則本宮身為太子,如何能隻因為一句話就隨隨便便地給人定罪呢,謝小姐你說是吧。”

謝晚宜衣袖下的手不由得緊緊握起,猶豫再三:“事後我自然會向殿下說個明白,可現在情況緊急,據晚宜的情報來看,啟元博很有可能會做出來犧牲所有護送人員的事情,晚宜不願隨便揣測一個人的品行,所以才來詢問與他曾是同窗情誼的殿下。”

李晏辭眉眼間的倦怠被這個消息直接驚掉了,整個人突然直起來身子,仔細思考了片刻,語氣莊重而嚴肅:“若是謝小姐的情報不假,那本宮可以以人格擔保此事決定不會發生。”

“如何擔保?那可是邊疆數十萬人的性命所係,殿下真的能為他擔保至此嗎,若是……”

謝晚宜不是不信他們,可這件事情牽連甚廣,小鬼魂到現在都沒有再聯係她,她心裡麵實在是放不下。

“他不會的,謝小姐可能不知道,他是前任護國大將軍的兒子,若不是為了給他父親複仇,他那種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為我所用。”李晏辭又端起茶飲了一口,仿佛回想到了什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簾外寒風呼嘯而至,卻又被那厚重的簾子遮蔽起來。

“啟將軍沒的那年,他正是愛玩的年紀,打小就愛纏著將軍帶他去前線,去了卻又嬌貴得很,待不了幾天就要回來,本宮當時還問過他為什麼一直屢敗屢戰,他說他要替他娘監督他爹,塞外太危險,他怕他爹腦子不夠用記不清回家的路。”

“後來啟將軍真的老了,被人在戰場上放暗箭,不知道心裡想了些什麼,失了神沒躲過去,當天人就不行了。那一天,是啟元博的十八歲生辰,老將軍給他的生辰禮都是副將哭著帶回來的。他當時就說一定要求個公道,為他爹,為那些本不該死在那場戰爭中的將士們。”

他頓了頓,眼睛亮亮地看向謝晚宜:“不如請謝小姐陪本宮一起在這裡等候消息如何?就當是陪本宮賭一場,本宮輸了,以死謝罪。”

謝晚宜心裡一驚,看向李晏辭的眼睛,他眼神裡全是認真的神色,她在心底裡暗罵了一聲瘋子,麵上卻還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晚宜怎敢讓殿下如此發毒誓,隻不過這邊疆數十萬人的性命也算是係在殿下身上了。”

李晏辭笑笑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已經行軍至駐軍附近的將士們遲遲等不來自家公子的命令,心裡不由得焦急如焚。

陳大悄悄溜到貨物麵前將蒙著貨物的布料輕輕掀開了一角,隻見裡麵本該放著的炸藥卻全部都變成了原本的糧食和衣服,連一點灰都沒剩下。

陳大臉上瞬間染上怒意,揪起身邊一名將士的衣領問道:“都給老子乾什麼吃的!東西呢,沒有東西怎麼炸死那狗賊!啊?”

周邊的將士們聽見聲響,紛紛圍過來看,看清狀況後氣得直跳腳,可都一口咬定不是自己乾的,陳大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忽地一變。

主帳內,啟元博一個人帶著背上的一隻小鬼和主將對峙著,小鬼魂不明所以地看著啟元博眼中的滔天恨意,嚇得緊緊抓住了他後背的衣服,把整隻鬼魂縮成了一團。

那鄭將軍一本正經地坐在主座上,開口質問:“怎麼回事,朝廷派人來送糧怎麼把你派來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最討厭在這苦不堪言的邊塞玩了,不記得你鄭叔叔我了?”

啟元博抄的近路,拚了命地在其他人之前趕到,現在一副疲勞過度的模樣,眉眼間的恨意卻仿佛實質般釘在鄭將軍身上,聽到他說的話,啟元博舔了舔嘴巴上的乾皮,沒有接話。

“哎,怎麼?還是覺得是我當年射殺的老將軍?我可是你父親一手提拔上來的,再說了,若是我真的有罪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