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裡,那太子殿下最後雖是以雷霆手段登上了皇位,過程卻驚險萬分,導致他上位後雖政治清明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早早便逝去了。
若是能得他一時庇護,謝晚宜便有信心能在保全家族名利的前提下複仇。
她一邊撩起馬車的簾子,一邊細細琢磨著才能讓這位手段淩厲的太子爺放下戒心。
到了太子府門口,謝晚宜笑意溫和地表明了來意,又讓春芙將那些珍品呈了上去,塞給門口小廝幾錠銀子。
豈料那小廝毫不領情,將那銀子又遞了回來,低著頭一溜煙兒地跑進了府裡。
春芙剛要叫住他,就被自家小姐攔下了,謝晚宜朝春芙微微搖了搖頭。
她攏著外衣輕輕打了個寒戰,站在門口打量起了太子府,一磚一瓦都顯得正統而古板,連帶著門口蹲著的那兩座石獅子都看起來威風赫赫,可那幾株盛開的梅花又為嚴肅的場景裝點了些許清新。
忽地一陣腳步聲傳來,那小廝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將謝晚宜主仆二人迎了進去。
謝晚宜跟著他一路向殿裡走去,正值淩冬,梅花開得正豔,寒風一吹,便爭先恐後地落了滿地,幾朵不聽話的偷偷跑到了她的衣領上,當真是人麵桃花相映紅。
待進了殿裡,隻見太子正端坐在桌旁寫字,見謝晚宜進來,他也隻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仿佛沒有看見她。
謝晚宜把那封信交給了一旁的宮人,呈到了李晏辭麵前。
“請太子殿下安,小女謝晚宜鬥膽有要務相商。”
那支正在寫字的毛筆微微一滯,留下一道淺淺的墨痕。
李晏辭終於抬起頭來,把毛筆往桌上重重一放,驚得一旁侍候的宮人們一愣。
謝晚宜心裡一沉,麵上卻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她又輕輕喚了一聲,語氣恭敬。
李晏辭眼神緊緊地盯著她,打開了那封信件,簡單看過一番後便丟在了一旁。
“謝小姐遠道而來給本宮送上如此一份名單,所求為何啊?”
他一邊說一邊撿起了那支毛筆,大有你不明說我就一直寫下去的意思。
謝晚宜嘴角抽了抽,隻好直言:“殿下,小女雖困於閨閣之中,但對於百姓安危甚是關心,每每想起前些年戰亂時的場景便心裡難受。”
她頓了頓,瞟了眼李晏辭的神色,看他神色淡淡,接著道:“小女自小便聽聞太子殿下為人和善,最是關心百姓,深得民心。便也想為殿下出一番力,聊表心意。”
她說得情真意切,李晏辭卻絲毫不給麵子,直接捂著嘴笑出了聲,笑得直接不顧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
謝晚宜微微皺眉剛想開口,卻又見太子邊笑邊拿起了手邊的劍,徑直走來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涼鋒利的劍抵在她的脈搏邊,李晏辭還是捂著嘴笑,眼神卻直盯著她,像是等待捕食獵物的猛獸,隻待她露怯便一口咬死她。
“你真是給本宮講了個頂好的笑話,你說你為黎民百姓著想?”
那劍輕輕地往上挑了挑,謝晚宜扭頭避了避,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得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否則在這些皇子麵前,她哪怕貴為丞相之女,也不過是紅顏枯骨。
“殿下,晚宜不知自己哪裡說錯,晚宜給出的名單,是專門找人為殿下尋得的仁人誌士。殿下心懷江山社稷,晚宜助殿下一臂之力,難道不是為黎民百姓著想嗎?”
李晏辭眯了眯眼,笑意淡了幾分,突然把劍收了回來。
他走到桌邊拿起那張名單,又打量了幾眼:“那你還真是為本宮操心啊,本宮自是為百姓著想,你這點說得倒是不錯。”
謝晚宜剛準備舒一口氣,便聽他話鋒一轉:“那你如此為本宮著想,要什麼獎賞啊?”
她抬頭對上了李晏辭的眼睛,隻覺渾身發涼,那雙眼睛不像是人眼,認真盯著人的時候總是陰沉沉的。
謝晚宜調整了一下呼吸,露出來一個無辜的笑。
“殿下何必這樣想晚宜呢?晚宜獻出此名單,隻為保全自己,想必前些日子京城裡的風言風語殿下或多或少也都知道。晚宜此舉,隻為保全。”
李晏辭臉上又浮現出笑意,若不看他之前的舉動,現在笑著簡直是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隻是這公子說話太不露破綻。
謝晚宜沒有明說前幾日的信件為誰所送,李晏辭便也假裝不知曉,鬨到皇帝麵前的事情,沒人敢真的暴露自己。
於是謝晚宜便點到為止,隻是微微笑著。
李晏辭臉上笑意更濃,他笑道:“原來如此,你的事本宮知曉了,但本宮門下從不養閒人,你若是能再證明自己的本事,本宮便庇護於你,如何?”
謝晚宜有些氣憤,暗罵這太子忒會讓人做事,乾了一件不行,還得再做一件。
麵上卻不顯:“殿下請說。”
李晏辭心情甚好地開口道:“謝小姐真是能屈能伸,本宮麾下雖然想要招攬人士,但也抵不過有心之人太多,謝小姐便再為本宮擬一份細作的名單,如何?”
謝晚宜咬緊牙關,在心裡罵了太子無數遍。
在太子門下找細作,嗬!說得簡單,太子麾下哪個好惹,若是找到關鍵證據還好,若是沒有找到,便是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落得個不仁不義的境地,讓他李晏辭坐收漁翁之利!
太子見她久久不說話,麵帶笑意地問:“怎麼樣?想得本宮庇護總得為本宮做些什麼吧,莫非晚宜是那種喜好不勞而獲之人嗎,那還真是本宮看走眼了。”
現在李晏辭倒是一口一個“晚宜”叫得親近了。
太子爺不知道那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非但不讓人覺得親切,還顯得格外刁難人。
謝晚宜隻能硬著頭皮應下了這個“請求”,她努力控製住打人的念頭:“晚宜一定不辜負殿下的期望,隻是晚宜人微言輕,若是殿下不給晚宜些許權利,這事情辦不好丟的怕不隻是我的顏麵。”
空氣突然凝滯了一瞬。
就在謝晚宜準備以退為進時,突然聽見太子爺開了口:“這是自然,你把這個帶上,自然無人敢有異議。”
謝晚宜接過他遞來的物件一看,竟是一塊令牌,她有些驚疑不定朝李晏辭看去,隻見他麵色平靜,好似給的不是太子令牌而是一塊石頭。
“隻是,如何用怎麼用,有沒有人聽,便不是本宮管得了的了。”
謝晚宜拿了令牌道過謝後,便隨那小廝出了殿。
李晏辭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背影,把身邊的侍衛叫了過來。
“你去找幾個人盯著她,彆死了就行,死了可就沒人陪本宮玩了。”
侍衛剛想出去,又聽見太子的聲音。
“那令牌,抽個好日子給本宮偷回來,本宮又不想給了。”
侍衛腳下一絆,差點摔個跟頭,半天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做起了賊人的勾當。
謝晚宜迎著風雪回到了府中,將外套遞給了婢女,看見衣襟上的幾片花瓣,忽然間有了主意。
若是她以太子令牌為主來做這件事,按照她對那群人的淺薄了解,不僅不會讓他們有所顧忌,還可能適得其反,認為她平白無故挑起禍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但若是不從令牌下手,也會多出不少事端,若是這令牌也似這些梅花一般會躲便好了,太子令牌丟失,再出一件什麼事情,她要以太子名義徹查,任誰也不能再說什麼。
隻是這些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謝晚宜把那支紅燭取出,先是問了問老皇帝那邊的情況,又把那群鬼魂好好安撫了一頓。
這才開口:“晚宜有件小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群鬼魂齊齊搖頭,一副千萬彆講的模樣。
謝晚宜沒在意,接著說道:“我就知道諸位一定會幫的,看這點頭的動作都如出一轍。我這兒有一枚令牌,還請諸位細細藏於某處,等幾天之後再取出來,最好弄得聲勢大些,讓城中百姓都知道令牌被偷了。”
鬼魂中的一隻仗著膽子大,直言不諱:“小姐,我怎麼覺得你做的事越來越大逆不道了?”
周邊的鬼魂紛紛附和,受了一鬼一棒槌以後終於消停了下來,抱著頭哭都不敢哭。
謝晚宜打完鬼後喘了口氣,站直身子:“我這怎麼就算是大逆不道了?我這是見太子的令牌丟了,讓大家夥兒知道知道,方便給太子尋回物件呀!”
“你們這群家夥冤枉好人啊,真是人心不古!”
鬼魂們抱著頭麵麵相覷,一致同意隨謝晚宜說去吧,隻要不挨打就行。
謝晚宜把那枚太子令牌交給了他們,心一狠又讓鬼魂給自己來了一棍子。
那可憐的鬼魂哆哆嗦嗦地不敢打,又迫於謝晚宜的淫威,隻好下了手。
謝晚宜滿意地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淤青,咬著牙嘶了聲,終於放過了那群鬼魂,那群鬼魂迫不及待地飄了出去。
翌日,太子令牌丟失的事情便傳了開來,謝晚宜借此機會,立刻帶上了一些薄禮,再次趕到了太子府。
這次出來相迎的,赫然是李晏辭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