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都沒看見明月閣的臉,秋姨娘氣得臉都紅了!" 墨玉笑著說到,手中捧一碗酒蹲坐在清兒旁邊,清兒正拿著筆沾酒在門上 畫畫。
"以前從不曾見姑娘下廚,原本還有些擔心,但今夜主子們都高興,老夫人還誇了姑娘您!" 錦玉也開心地說到: "還有啊,我們姑娘的賢名在府裡可都傳開了,這一口餃下人們吃了都高興,老爺還說吃到花生仁的都有賞!"
"我隻是出了張嘴,也是你們和彭廚子幫著我一起做的,還有爹爹疼我給的體麵...好不好吃也是其次,寓意好就行了..." 清兒一麵畫一麵說到 。清兒自小便打理後院,做了妾也是張羅著主母和夫君的吃穿,做這點小食自然是難不倒她,這些吉祥寓意的小伎倆也是以前在邵家討婆母丈夫歡心 ,跟主母置氣學會的,原也上不了什麼台麵,隻因自己現在是個十歲的深閨小姑娘,這些心思倒顯得他聰慧機靈。
"姑娘...你這虎怎麼畫得..." 錦玉忍住笑問到。
"唉啊...你們快彆嘟囔...趕緊幫我一起畫上..." 清兒念叨著,繼續將筆尖沾著酒。
"姑娘怎麼知道這京西民間會在臘除之夜...沃酒於門上,再畫上虎頭呢?" 墨玉一麵端著酒,一麵蹲坐在清兒旁邊問到: " 我看府裡不曾有過這樣的習俗..."
"我這...也是在書上看到的,想著我們畢竟是京西人,學學他們也是趣味..." 清兒回答到。穆清兒生長在京西,自打生母過世,去到祖母身邊,每年除歲他都與祖母一起在門上畫虎守歲,京西民間傳說,以酒沃於門上,繪一虎麵,可嚇跑年獸,祈禱來年平安順遂,直到自己給邵逸塵做妾,每年除夕清兒總是忙進忙出,連一個婢女都不如,夜晚回到屋裡孤身一人,也隻有百般委屈。
來到容府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個月,他內心未曾忘記過滅門之恨,但他受困於一個小女孩的身體裡,難以輕舉妄動,更彆說是去到千裡遠之外的京西 。容老爺與洛姨娘以為他是真的容清兒,待他極好,自己曾失去過家人,不敢貿然行動,害得他們夫婦失去小女兒,隻能以酒畫虎,聊表思念家人,不得團圓的心情。
一麵點著虎須,清兒想起「秦王」,縱使穆清兒過去隻是名閨中婦人,他也知道不能貿然打聽皇族之事,特彆是容家在聖京如日中天,錦玉及墨玉又隻是毫無心機的小侍女,若是被有心人扣上打探皇族私事的罪名,不隻害了兩個小姑娘,也連累容府,因此,清兒至今都還未有機會打聽此人之事。
清兒所能接觸到,且了解皇族的人除了歲末忙得不可開交的容老爺和容允澤,就是與宋暉交好的紈絝哥哥容允江,正思索著這幾天該如何不著 痕跡的向他套話。
"姑娘...您還要畫多久...都過了子時...." 墨玉一麵打著哈欠,一麵把燭火拉近些,好讓清兒看清楚。
"今天是守歲,誰讓你如此貪睡!" 清兒笑著說。
待清兒畫完虎頭都已經四更天了,這才草草放了墨玉和錦玉回去睡覺。清兒雖躺在床榻上卻一夜未眠,心思一直未能靜下,清兒坐起身,裹了袍子起身,自己換了衣裳,罩了披肩,拿著床頭的佛珠和昨夜的湯婆子,一個人出了門。
雖說大年初一,正是霜雪嚴寒的日子,可昨夜府中下人已將積雪鏟平,清兒一人走在天剛蒙蒙亮的院中,也不算太難行。清兒推開了海棠閣的門,因前一日除歲,隻留一小廝守門,清兒隻交代了自己睡不著去走走,無須驚動他人。
清兒徑直的往祠堂方向走過去,祠堂離海棠閣不遠,幾步路清兒便到了祠堂門口。還未出嫁時候穆清兒總是初一天還未亮,就和祖母一道步行於雪中,攙扶的祖母前去祭拜穆家祖先。看著高門深鎖的祠堂,清兒隻是在門口跪拜了三次,他不確定自己這麼做是因為愧對容家先祖,還是想彌補已經燒的什麼都不剩的穆家祠堂。
"人生如夢,因果無常,願祖母與家人永世安詳。容家護我惜我,可我今生尚有宿願,如若今世無以還報容家,清兒來世必償。" 清兒握著佛珠說完後,嗑了三個頭,正打算起身離開時。
"...五ㄚ頭?...你怎會在此...?"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到。
清兒轉頭一看,是容老夫人!
"問..問老夫人安..." 清兒急忙站好行禮,一個踉蹌間,衣袖裡滾出一支毛筆,清脆的落在地板上。
唐媽媽低下身將毛筆撿了起來。
"你這小ㄚ頭,怎會在此時刻來祠堂... 還帶著一支 ..." 容老夫人問到,一麵看著唐媽媽手中的毛筆。
"羊毫..是支羊毫..." 唐媽媽見容老夫人疑惑,趕緊說到。
"...清兒昨夜貪玩...看書上說京西人...沃酒於門上...畫...畫一虎頭守歲,便可嚇跑年獸..." 清兒一麵說一麵低頭卷著手中的佛珠說到: "...可清兒疏於畫技...畫得不好便畫到四更天...懊惱至極實在是睡不下... 這才偷偷溜 了出來...衝撞了老夫人..."
"請老夫人莫怪小娘與下人,他們不知道我自己來了祠堂..." 清兒抬頭急忙說到: "...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看著清兒,眼神從冷冽逐漸轉為柔和,語氣也和緩下來說到: "...你為我還有自家人祈福,何罪之有?..." 看來老夫人誤將清兒口中的祖母與家人當作容家人。 "...況且我也許久沒有聽聞...沃酒畫虎了...你倒是懂得緬懷先祖與鄉土...也是好的。罰就免了,隻是這滿天風霜,你大病初愈 ,彆再淘氣讓你父親和小娘擔心,黃芩送五ㄚ頭回屋..."
"謝謝老夫人..." 清兒應諾之後行禮取了羊毫,正準備跟著黃芩姑姑回海棠閣。
"等等..." 老夫人突然說到: "...你一個皇商閨秀,都十歲了連虎頭都還畫不好,可會點花、點竹?"
"...回老夫人,學過一些,隻怕是學藝不精..." 清兒含蓄的回答到。
"...明日起至正月初十回學堂前,你每日卯時到懿德軒來畫上兩個時辰..." 老夫人說。
清兒瞪大眼睛看著老夫人。
"怎麼?做不到嗎...也無妨..." 老夫人說著便揮手讓清兒下去。
"不..不是的! 隻要老夫人不嫌棄,清兒明日起一定晨起學習!" 清兒目送容老夫人進入祠堂,便與黃芩一同離去。
回到海棠閣門口,清兒恭敬的對黃芩說到: "謝謝黃芩姑姑,清兒定會備好紙墨,明日卯時前至懿德宣向老夫人請安!"
黃芩原以為清兒隻是在老夫人麵前賣弄乖巧,頓時被清兒恭敬的態度驚了一下。黃芩伺候老夫人多年,知道老夫人遣他送姑娘回屋的意思,也是讓他看看小姑娘的心思與態度。
"五姑娘有心了,時辰還早,姑娘先回屋更衣休息,稍晚還得去祠堂祭拜" 黃芩語畢便離開了。
回到屋裡,清兒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他知道在這府裡,縱使有疼愛她的父母兄長,他也不過是一名女子,容府教養她終究是為了來日許一個好人家 ,助益容府事業,清兒若想查出集雲村的始末,做為空有富貴的閨中女子是難以達成的,他在容家必須擁有權力。容府中唯有容老夫人是女商賈出身,隻要容老夫人願意教養他,以老夫人的眼界和說話的份量,才有可能支撐清兒的計畫。
雖出身不同,但容老夫人與穆清兒的祖母實乃遠親同族,因此清兒一早便猜想,容老夫人也許和祖母有相同的習慣,在初一卯時前向先祖誦經叩拜,點燃檀香,告知新年起始。大抵是穆家祖母保佑,讓容老夫人看上了清兒,明日起自己還得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