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清兒從水火中重生蘇醒,已過了一月有餘,眼看著臘月將至,府裡上下也忙和起來。
自從下定決心未來要以容清兒的身份重新活過,並找出火燒集雲村的真相,清兒也打起精神,每日吃好睡好的將養著。雖然夜裡爾偶還是會看見那場大火,和不斷重複聽見"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萬事皆有緣由...",接著仿佛在寒冷的湖水中被拉上岸的夢境 。
洛姨娘每日都要過來看看清兒,容老爺也少不得來探望跟叮囑下人用心伺候,穆清兒過去從未得父母如此疼愛,不免感到有些不習慣。麵對性格大變的女兒,容老爺與洛姨娘從一開始擔憂女兒是不是病壞了,現在倒也欣然接受乖巧溫順的清兒,隻以為是女兒大病反省,脫了以往蠻橫的性格,見清兒氣色一日日好起來,自是落下心中大石。
休養的這段時日裡,除了容老爺及洛姨娘,容允澤和容允江兄弟也分彆來過幾次。三公子允澤與四公子允江雖相差四歲,但容貌非常相似,兩人皆遺傳了洛姨娘的美貌,兄弟兩相貌俊美,儀表堂堂、綠鬢朱顏,尤其是容允澤氣度、儀態更是非凡,遠遠超越十四歲年紀該有的穩重。容允澤說話時總是麵帶著微笑,對待下人極其友善,他身邊仿佛有著不同的氣場,就連生母洛姨娘看著這個寶貝兒子,眼神都是帶著滿滿的崇拜與驕傲,與平時大驚小怪的性格大相徑庭,隻要容允澤在,洛姨娘講話總是溫柔又輕聲細語,生怕驚擾了三公子。
"盈盈..." 容允澤輕聲地喚著: " ...盈盈..在想什麼呢?"
"三哥..." 清兒突然被拉回現實: "...沒什麼...隻是想著我病著也有些日子,一直沒能去給老夫人和大夫人問安..."
「盈盈」是容允澤從小給容清兒起的小字,取自「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希望這個嬌慣的妹妹,能如其名與小字,性格像波上清風與明麗的晚霞,縱使才貌豔冠群芳,內心也能保有水清澈的模樣。在陳朝一般女子是沒有字的,可見容允澤對容清兒的重視,整個容府也就容允澤與容允江兩兄弟會這樣喊她,以至於剛開始,清兒壓根沒意識到「盈盈」是在叫自己,容允江是個不拘小節又粗線條的男孩子,也就被清兒病糊塗,一時沒想起自己小字給搪塞過去。然而,容允澤每每微笑看著清兒,眼神卻都像是穿透他一樣。
"是嗎..." 容允澤輕聲地回應,低頭輕啄一口茶,風撫過他低眉的臉龐,發絲輕輕的牽動,清兒從未見過這麼俊美的男孩,銅鏡中倒映著自己現在稚嫩的臉龐,兩人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自己與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孩,擁有相似的臉龐。
容允澤輕輕抬起頭,看著清兒,他那美麗俊秀的眼朦,連清兒這個有著婦人靈魂的心緒都被稍稍牽動了一下。 "盈盈這段時日,果然是長大了不少。臘月將至,你身子也見好,自然是得去向祖母還有母親問安才是。" 容允澤放下茶杯準備離去,扶了袖子 ,意味深長的說: "也是你,難得有心了。" 再次用深邃而不可測的彎月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清兒。
容允澤走了之後,清兒總算鬆了一口氣,每次容允澤一來,清兒都像是驚弓之鳥,也不知是自己心虛還是多心,總覺得讓他看出了什麼端倪,這個哥哥也太不好應對了吧!
"姑娘以前總喜歡跟三公子撒嬌的,怎麼現在看到三公子倒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墨玉一麵收拾茶具一麵說道。
"是啊" 錦玉跟著說: "三公子最是溫和,府裡上下都敬著他,唯獨..." 錦玉說著,臉色沉了下來。
"唯獨什麼?" 清兒抬頭問道,見墨玉和錦玉對看一眼,不敢說話: "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你們可是發過誓對我忠心!" 順手用指腹輕推了錦玉的眉間。
墨玉用手推了錦玉,錦玉才小聲地道: "是...是洛姨娘不讓說的,這...不是古媽媽最近都沒來嗎..." 這麼一說清兒才想起來,剛病了的幾天古媽媽成天想來他院裡伺候,見清兒不領情,古媽媽還找到洛姨娘跟前,古媽媽當年是跟著洛姨娘來的陪嫁,又照顧過雙生子,自然在洛姨娘麵前有幾分薄麵,但才沒幾天就沒見著古媽媽了,洛姨娘隻說古媽媽被派去城外莊上做事了,清兒樂得甩掉這個大麻煩,也沒再多問。
"聽說是...三公子請了古媽媽去問話..." 錦玉咽了一口口水說: "後來...古媽媽就被抬出來了...,三公子身邊的人發話說是古媽媽身子不好,念在他是洛姨娘陪嫁,又照顧過四公子和五姑娘,讓他去城外莊子養病..."
"這...那洛..我娘我娘就沒說什麼幫古媽媽求情?" 清兒問到。洛姨娘很是信任古媽媽,連女兒落水都沒發落他,怎會任人打發他。
墨玉和錦玉對看一眼開口說道: "聽說是在古媽媽房裡找出燒過的符紙和粉末,是姑娘您的生辰..." 見清兒瞪大雙眼,小女孩們接著說: "古媽媽以前隔三岔五就去廟裡給姑娘祈福,誰知原來是給主子下符呢!" 墨玉憤慨的說: "說是符咒和和粉末都燒給姑娘喝,姑娘就會. .."
"就會什麼?" 清兒見墨玉欲言又止,追問到。
墨玉吱吱嗚嗚的回答: "說是..姑娘喝了符水就會...性格暴躁...如...如羅刹附身..." 見清兒沒生氣,墨玉吞了口口水繼續說: "這不是姑娘落水醒來後,不讓古媽媽近身伺候嗎,古媽媽沒機會給姑娘下符咒了,姑娘才變成了溫柔敦厚的樣子...."
清兒直勾勾的看著兩個女孩,接著放聲大笑,仿佛這輩子沒聽過這麼荒唐的事情。兩個女孩見清兒非但沒有生氣,還仰天大笑,嚇著他們以為清兒又中了符咒。
待清兒喝水,緩過神,細細地思索了一下,覺得此事實在蹊蹺得很。便問到: "那哥哥是怎麼知道古媽媽下符咒害我的?"
"是秋姨娘身邊的立春說的" 墨玉回答: "前些日子秋姨娘帶著六姑娘來賠罪,被古媽媽好生羞辱一頓趕了出去,立春見秋姨娘和六姑娘委屈,原想著去找古媽媽理論,卻撞見他在燒符水,立春把東西搶下來,正巧那天三公子也在我們院裡,就狀告到三公子和洛姨娘麵前,原先洛姨娘是護著古媽媽的,但三公子說這內院之事得稟明大夫人..." 墨玉接著說: "可大夫人說這事由三公子定奪,三公子差人驗了確實是符灰水,也去古媽媽常去的寺廟問詢,才知道寺廟附近有一半仙自稱有天命,專門兜售一些符紙,說是燒成符水讓人服下能聽話...可前些日子這半仙給府衙的人趕跑了。"
"可古媽媽就這麼認了?" 清兒疑惑地問到。
"當然是叫屈了,古媽媽說近日才聽聞這半仙,他也確實去找過,但那是因為傷心五姑娘性格大變,怕五姑娘是給附身了,才想著讓姑娘服了符水恢複元神,可自己根本沒機會接近姑娘,真的沒有對姑娘下藥。" 錦玉生氣的說: "想害咱們姑娘,還說得自己有理了!"
清兒沉思了一會兒問到: "那最後三哥是怎麼發落的?"
墨玉重拍自己膝蓋,接著用崇拜的眼神,模仿容允澤的語氣跟神情說到: "口舌之爭,無謂。古媽媽無論是否害過盈盈,確已有加害之心,罪證確鑿,按家法仗責五十發賣,念在你年事已高,照顧過四公子五姑娘,又是姨娘的陪嫁,仗責三十遣往城外莊子,此生不得回主家。" 墨玉眯著眼 繼續模仿容允澤,插著腰輕聲地說: "至於立春,驚擾了盈盈休養,雖護主心切,忠心可表,但二等ㄚ鬟以下犯上,未免生事,不宜繼續伺候秋姨娘和六妹妹 ,降為三等ㄚ鬟以後隻能在明月閣院外伺候。"
清兒見錦玉與墨玉一搭一唱說故事,真是好氣又好笑。
錦玉歎了一口氣說: "三公子好是好,可若不是立春救了我們姑娘,指不定姑娘真是被下藥了,公子怎麼連立春的罰呢..."
清兒沉思了一會問到: "我與六妹妹和秋姨娘關係如何?" 墨玉和錦玉對於清兒記不得以前的事情已習以為常,認為他隻是落水撞到頭。
"雖然姑娘以前有那麼一點...,但六姑娘總是很聽五姑娘的話,秋姨娘雖與洛姨娘不睦,但平時人看著也和善,隻是老爺不待見他,所以他也很少踏出明月閣" 墨玉笑著答到: "而且六姑娘和您是一起學習的,還常常幫您謄抄作業呢,您怎麼就忘了!"
見墨玉說得如此保守,想必容清兒和洛姨娘以前一定沒少折騰秋姨娘母女。
見清兒不說話,錦玉問到: "姑娘這是在想什麼?您彆怕,古媽媽去莊上了,以後不會有人害您了!"
隻見清兒看著窗外輕輕說到: "我不是怕古媽媽害我,我隻是想著以後得小心提防著明月閣,就怕想害我的不是古媽媽...。"
錦玉和墨玉兩個十歲的小女孩哪裡懂得清兒的心思,但自清兒落水清醒後,他們已然知道這段時日姑娘的轉變,明白姑娘定有所想法,因此應承到: "我們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留意明月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