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兒的印象中,容家主家數百年前從京西經商發跡,以鹽、鐵、銅、礦場和紡織起家,並與西邊曲國通商,與京北謝家、京東李家、京南梁家為整個陳朝的四大百年商賈之家。而容家在聖京更是四大商賈之首,是富可敵國的巨賈家族。然穆清兒僅是容家遠房遠親,隻是因著與容老夫人祖上有親,世代在京西邊陲之地經營布料生意,供給容家貨源之一的小戶人家。
休養的這段時日,清兒大抵知曉他所居住的海棠閣是洛姨娘的居所,因洛姨娘深受容老爺寵愛,清兒與雙生兄長四哥允江自小都在養在洛姨娘身邊,加之爹娘的溺愛,兩人性格驕縱跋扈,甚至經常沒有將容大夫人放在眼裡,惹得容老夫人對於兩個孩子不甚喜愛。清兒病中容老夫人與大夫人也未曾來探視過清兒,隻是隔幾日差人來問近況。
清兒的親兄長三哥允澤雖為庶出,但卻是長子,容老爺儘管再疼愛洛姨娘母子,卻也沒糊塗,自小讓容允澤獨居於竹硯軒,日常由大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看顧,請了師傅教學,容老爺更是每日問詢功課和帳務,雖然才十四歲卻是飽讀詩書,精通商道,去歲更開始學著管理容家小部份產業。據說前幾年,容老夫人有意讓允澤記在容大夫人名下,名義上成為容家嫡長子,洛姨娘一哭二鬨三上吊,還大鬨祠堂,氣得老夫人差點病倒,才讓這事不了了之。
"我說這都什麼吃食也配拿來給本公子吃" 容允江朝錦玉罵道,順手把盤子往墨玉身邊仍去,嚇得兩個小女孩連忙跪下收拾。
"喀...喀..." 清兒假意的咳了兩聲: "我這裡都是藥氣味惹哥哥不快,四哥還是先回屋去吧,彆拿我屋裡的人撒氣,要是四哥氣病怕是娘也要傷心了。" 清兒冷冷說道。
"你得了吧!這是給清兒吃的,你妹妹現在身子弱,大夫交代得按方子將養" 洛姨娘溫柔輕拍清兒,一雙彎月眼裡都是女兒,一麵教訓兒子道: "這時辰你現在不是該去學堂嗎?怎麼又沒去,要是讓你爹知道..."
沒等洛姨娘說完話,容允江甩甩手插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就是" 接著回頭看著妹妹嘟囊道: "我說你五姑娘是不是病糊塗了,拿幾個下人跟我置氣,換了一個人似的..." 邊說邊念一溜煙地跑了。
"彆管你四哥" 洛姨娘甩甩手拿起湯碗對清兒道: "再喝一點粥,娘已經讓小廚房給你做蓮子湯,待會吃了嘴裡就不發苦,娘知道你最怕喝藥..." 一麵說一麵輕輕地撫著清兒的小臉。
這位洛姨娘雖然嬌慣跋扈,但對待自已的孩子卻是真心疼愛,清兒看著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小娘,穆家不過是一小門商戶,親生小娘隻生了自己這麼一個女兒,母女倆都不受父親待見,嫡母雖不是惡人,但眼裡也隻有自己親生的兒女,小娘過世後自己跟著祖母生活,儘管祖母對年幼失母的清兒疼愛有加,到底家中還是嫡母當家,當年自己多少也是為了早點脫離困境,想著邵逸塵略有點家底,又在縣城內當差,縱使自己做了妾,日子總還是比在穆家好過吧! 卻沒想到邵家主母處處刁難,自己兩年前還因憂思過重,不甚落了胎,而邵逸塵納妾前的海誓山盟在嫡妻和嶽家的緊逼要脅下,早已如過往雲煙,穆清兒與邵逸塵早已沒了真情。
想到此處,清兒眼眶不自覺含著淚水,洛姨娘見了以為女兒身子不適問到: "清兒這是哪裡不快嗎?娘讓大夫再來一趟..."
清兒擦擦眼淚: "娘我沒事,就是有些乏了,您照顧我幾天也累了,娘也回屋歇著吧"
洛姨娘看著女兒欣慰道: "隻要你沒事,娘就沒事,那你先睡下,娘晚些時候再來" 洛姨娘擰著帕子說道: "清兒真是長大了,你得教教你四哥 ,讓他學乖些..."
洛姨娘離去後,清兒喊來墨玉和錦玉: "讓你們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回姑娘的話,這幾天府裡確實收到來信,京西老家有賊寇出沒,打劫了幾家商鋪,但也沒有什麼大動靜,隻是..." 墨玉欲言又止,語氣顯得害怕,壓低聲音道: "聽說賊寇把京西的集雲村燒了,整個村子無一生還...老夫人遠房的穆家,就是集雲村的那個穆家也沒了..."
清兒心想,賊寇?但我分明聽到秦王,他們的模樣是軍戎裝,並非一般流寇...
錦玉見清兒不說話,以為是姑娘害怕: "墨玉你彆再說了,姑娘身體不適,聽了怕是不好..."
清兒卻繼續追問道: "那我讓你打聽的集雲村旁的嵩縣呢?" 邵逸塵乃嵩縣縣丞的書辦。
墨玉回答道: "我們按照姑娘教的,說是姑娘想吃嵩縣的蜜橙甘,讓京西商隊回京時命仆役從嵩縣帶些回來,可蘇管事說現在嵩縣閉城盤查往來商隊和流民,確定無賊人後才會開城門,之後再讓人帶回來給姑娘,想來賊寇並未在嵩縣鬨事?"
"可姑娘怎麼突然問起集雲村和嵩縣的事呢?" 錦玉轉著大眼睛問到。
雖說與邵逸塵早已無夫妻之情,但得知邵家應是無事,也算是了前一世的情份。見清兒眉頭深鎖,一語不發,兩個小女孩又噗通一聲下跪: "姑娘彆生氣,是我多話了..."
清兒歎了一口氣: "你們快起來,彆動不動就道歉下跪,我隻是擔心爹爹的生意罷了..." 清兒拉起兩個女孩的手: "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們不太好,但我落水時若不是你們救我,又悉心照顧我,我怎麼會好得這麼快呢?我們雖是主仆,但隻要你們以後好好當差,忠於主家,彆隨便聽信古媽媽之流的人,我也會給你們撐腰,待你們好的!"
墨玉和錦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清兒,然後點點頭 "我們以後一定隻聽姑娘的話!"
之後幾天,清兒依然讓墨玉和錦玉打聽著京西的近況,也想著該如何才能打聽到"秦王"為何許人也。穆清兒過往生活在京西邊境小村落,原以為嫁予邵逸塵去到鄰近的嵩縣,這輩子已是落地生根,對於聖京或是陳朝其他範圍,從未上心過,更不知道陳朝究竟有幾位王,抑或是秦王隻是一個彆號?但能確定的是,集雲村之火絕非流寇所為。
清兒為死去的祖母、家人和集雲村的親朋故友感到痛心,但要找出何人所為,又為何而為之,絕非易事,老天爺給了自己這個重生的機會,定不是讓他坐以待斃 ,他誓要找出事實真相,為他們雪恨,可眼下自己被困於這個小女孩的身軀之中,也無法貿然離開容家。
夢裡依舊是炙熱的火焰,和不斷重複聽見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萬事皆有緣由..."與那位老人家的身影。
夢醒,穆清兒想通了,既然萬事皆有緣由,他的重生也必定事有因果,既然老天爺給了他機會,他便好好地當這個容清兒。穆清兒無權無勢無財,一生為人欺騙左右,這次他成了容清兒,擁有爹娘寵愛、萬貫家產和容家南來北往、四通八達的商隊人脈,隻要掌握這些,掌握容家,他便能有機會將事實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沒錯,這次絕不能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