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渡玉門關 金蟬子聞言不……(1 / 1)

金蟬子聞言不解地看著穀將軍。

見傷口已經處理好後,穀將軍吩咐軍醫退下,看著跳動的燭火道:“說起來,我和法師您還是老鄉呢,我也是洛州人,來邊境戍守邊關四年,已經四年沒有見過我在洛州的父母和妹妹了,也不知他們是不是真如書信中說的那般一切都安好?”

“我還有個弟弟,四年前他隨我一同來到西境戍守邊關,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回家,一起娶媳婦,三年前突厥來襲,他為點燃狼煙傳遞消息,死守烽火台在白墩子戰死了。”

金蟬子看著穀將軍,燭火跳動下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那一戰死了很多弟兄,可是我們卻不能送他們的屍身回家,在家鄉修墓塑碑。他們戰死後亡魂牽掛遠在中原的親人們,一直飄蕩在玉門關,無法回家,也無法安息。”

“那天我在夢裡求騶吾神君,能否將戰死弟兄們的亡魂送回家見一眼親人,渡他們過奈何橋,令他們亡魂安息?”

金蟬子聞言問道:“騶吾是個心軟的神,她定是答應你了吧?”

穀將軍點點頭:“前兩日我弟弟和兄弟們在夢裡告訴我,有仙人助他們回家見到家人了,還有鬼差來引他們去冥府,他們就要渡忘川過奈何橋去投胎了,讓我不必再牽掛他們,務必守好邊境,如此便能保中原親人安寧。”

自古以來戍守邊境的將士們,憑著一腔熱血和為家國而戰的信念死守邊境,馬革裹屍,又有幾個人能活著家?

在荒涼苦寒的邊境戍守一天又一天,思念家人時隻能坐在大漠中抬頭看看月亮星辰,幻想著家人是否也在同一片夜色下看著星辰和月亮,聊以慰藉。

思及此處金蟬子有些莫名有些傷感,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金蟬子隱約聽到營帳外似乎傳來了陶塤聲和歌聲,穀將軍道:“是值夜的將士們在吹奏家鄉的樂曲,許是想家了,法師見笑了。”

金蟬子起身站在窗口前:"思鄉之情乃人之常情,何人會見笑,縱然是鐵血男兒背井離鄉在此等邊塞苦寒之地也會思念親人。"

不知為何,他這時想起了自己的兄長長捷,兄長曾經來長安見過自己幾次,竟然記不清上一次見兄長是什麼時候了,也不知兄長在白馬寺可還安好。

“大漠寂寥苦寒,營中不少弟兄都信奉佛祖,不知法師可能為我軍中兄弟們祈福?聊以慰藉,保他們沙場平安。”穀將軍的話打斷了金蟬子的思緒。

金蟬子看著正在吹樂唱“從軍曲”的士兵們點點頭道:“自然可以。”

穀將軍欣喜道:“那便多謝法師了,法師您先安心在此處養傷,養好傷後我派人護送您去第五座烽火台。”

金蟬子搖搖道:“不必了,明日一早我在甕城廣場為將士們祈福,祈福後就動身。”

穀將軍有些詫異道:“那您的傷?”

金蟬子抬抬手道:“皮肉傷無礙。”

說著握緊了手中佛珠,用意念引動騶吾留在自己體內的一縷神力,佛珠發出一陣金光,金光環繞著金蟬子的胳膊飄上肩頭,片刻後,在穀將軍驚訝的目光中解下了繃帶,抬抬手道:“已經好轉大半了,將軍不必掛懷。”

穀將軍道:“法師果然是仙人下凡,您既然有此等神通,剛才為何不用呢?我又何必大半夜請軍醫前來,還為射傷了您懊悔半天。”

金禪子撓撓頭道:“貧僧也是才想起來不是!”

第二日烽火台,將士們聚到甕城廣場中,在城樓上執勤的士兵站在女兒牆後也時不時朝著甕城看去,金蟬子站在祭台上,看看在場的眾將士。

一個個常年在邊塞被風沙侵襲,麵色都有些黢黑,皮膚粗糙,有的人嘴唇已經被大漠的風吹的乾裂,但每個人雙眼堅毅炯炯有神,那是保家衛國的信念,他們為家國戍守邊疆,為一個信念而苦戰,

金蟬子盤腿坐在祭台上誦起了經文,眾將士虔誠地聽著。

台下眾將士看著那祭台上神色悲憫正在誦經祈福的和尚,心中覺得萬分神聖似乎已經被佛光洗禮,又聽說這和尚是長安來的高僧玄奘法師,許多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中原的故人了,看著台上的和尚都莫名覺得這玄奘法師十分親切。

金禪子誦完經後看著眾將士久久沒有起身,他心中突然產生了疑問,經文真的可以護佑這些將士們平安嗎?我佛真經真的能渡萬民之苦嗎?

他心中無解,也無人能解。

他不知道這些將士是何結局,就像不知道自己是何結局一般。

祈福活動結束後,許多將士圍到金蟬子身邊,和金蟬子聊起了天,有人向他討了平安符。

金蟬子一時無法脫身,隻能在營中再住一晚,晚上士兵們點起了篝火,一群人在營中歡慶,穀將軍對金蟬子道:“法師,明日一早我命人護送你去第四座烽火台,第四座烽火台離此處還有兩百多裡,我已經讓部下為您準備了充足的水和乾糧。”

金蟬子起身對穀將軍施了一禮道:“多謝將軍。”

穀將軍飲下一碗酒道:“何須言謝,天竺萬裡迢迢,還望法師能早日平安歸來。”

金蟬子道:“也望諸位將士能早日平安返回故土。”

二人看著大漠星空沒有說話,但願吧。

第二日一早許多士兵都聚到了甕城之中,為金蟬子送行,金蟬子看著眾將士一時覺得好似被風沙迷了眼睛。

告彆眾人後金蟬子在兩個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第一座烽火台,順利地過了中間兩座烽火台,行了三日幾個人終於到達了第四座烽火台下。

兩支飛箭自箭樓上射來,金蟬子身旁一個士兵連忙在城門下拿出令牌大喊道:“兄弟們!莫要射箭!莫要射箭!我們乃穀將軍部下,護送貴人來此尋錢將軍。”

金蟬子順利入了城後,兩個士兵告彆了金蟬子,騎馬絕塵而去返回第一座烽火台。

金蟬子被一個士兵引到營帳等候錢將軍,片刻後,一個身材魁梧身穿鎧甲的人進了營帳看見金蟬子道:“哦!你是被通緝的玄奘法師,尋本將何事?”

金蟬子上前拿出李昌的玉佩交給錢忠,錢忠見狀屏退左右。

金蟬子低聲道:“錢將軍,是李通判讓貧僧拿著這枚玉佩來此尋你的,他說你見了此物自會助我出關。”

錢忠將玉佩收起道:“我雖不知李大人和穀將軍為何會冒險幫助你,但既然是李大人之令,本將自會助你。”

金蟬子感激地點點頭:“多謝錢將軍了。”

錢將軍擺擺手道:“你先在營中稍作休息,不必去第五座烽火台了,明日醜時本將帶你繞過第五座烽火台出關。出了關門再過一片峽穀便是百裡戈壁,過了戈壁便進入八百裡沙海莫賀延磧了,那裡上無飛鳥,下無水草走獸,自古以來多少人埋骨在莫賀延磧沙海中,那地方九死一生,此去凶險,本將命人為你準備些水和乾糧。”

晚上金蟬子歇在軍營中,卻怎麼也睡不著,起身坐在營帳外台階上看著漫天繁星,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在靈山時看見的星月是不是也如大漠星月一般璀璨?一路曆儘艱險明天終於就可以出關了,希望不要再有什麼差池才好。

醜時,錢將軍如約來到營帳尋金蟬子,身旁跟著一個小士兵手裡拿了許多乾糧和水,金蟬子接過物資道了聲謝將水和乾糧收進法戒中。

騎著馬跟錢將軍和小士兵出了翁城。

一路沿一條極其狹窄的路行了許久,繞開最後一座烽火台。

錢將軍牽著馬道:“此去西行路萬裡迢迢,凶險萬分,法師保重!本將隻能送你到此了,過了戈壁就徹底離開我大唐國境了,西域情況不明,萬事小心!”

金蟬子點點頭朝錢將軍施了一禮道:“此番得諸君冒險相助玄奘不勝感激,此恩定銘記於心,還望將軍珍重。”

雖然才剛至卯時,但星月交輝下的大漠此時已經亮如白晝,金禪子怕被人看見生了事端於是拜彆了錢將軍,翻身上馬策馬向玉門關外而去。

錢將軍看著金蟬子孤身而去的背影道:“總以為出家人四大皆空,原也是一腔執著,但願他能活著回來。”

小士兵在一旁點點頭,二人看著金蟬子的背影消失在玉門關外的峽穀口,才放心離去。

金蟬子在馬上一路狂奔,雖然錢將軍放自己出關,但軍中若有人發現自己蹤跡恐怕又會遭來追捕,如此便辜負了李大人、錢將軍和穀將軍眾將士。

思及此處金蟬子在馬上道:“小白,再跑快些,再快些!”

小白邁開四蹄飛一般地奔跑在玉門關外,所過之處揚起一片沙土。

金蟬子騎在馬上回頭看了眼漸行漸遠的烽火台,也不知下次再回到這裡是何時?

跑了半日終於過了峽穀,金蟬子回頭看看,已經徹底離開大唐國境了,應該不會再有追兵再來追捕自己了吧?

騎著馬行走在荒無人煙的戈壁上,夜幕降臨,金禪子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在月色下看到戈壁中有許多深大約三尺的車轍印,下馬看了看,他覺得這應該是以前行走在絲綢之路上的商隊留下的,於是順著車轍印辨彆方向,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兩日終於走出了戈壁。

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沙漠,金禪子對小白說:“我們應該已經徹底逃離追捕了,這沙漠應該便是錢將軍說的八百裡沙海莫賀延磧了吧。”

小白嗤嗤幾聲看著金蟬子。

一人一馬在烈日炎炎下走進了八百裡沙海,金蟬子不知道的是,這片沙海將會成為他很多年都忘不掉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