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市陳塘區教育局培訓定了時間,8月25日。
通知下得突然,紀斯年接到消息時正在跟傅詩意逛古城區看表演。
古城區裡是連綿不斷的古建築,古色古風,有舞台劇,打鐵花,變臉,古典舞,點茶,京劇等等,甚至能坐船慢悠悠欣賞整個古城區沿河風貌,到了夜裡,景色更是一絕。
離開劇場時上街,兩側熙熙攘攘,往來絡繹不絕。
紀斯年望著傅詩意跑去買糖葫蘆的背影,周圍嘈雜喧嘩的聲音都化作長久的忙音,眼圈一點點變紅。
“年年!這裡!”
傅詩意買完糖葫蘆,笑容滿麵著衝他招招手。
紀斯年看著站在暖色燈光裡的Alpha,不知道怎麼疾步朝她跑了過去。
他跟小炮仗似的衝進她懷裡,一把緊緊抱住了她,將頭埋在她胸口,拚命嗅著她身上的酒味信息素。
“年年?”
傅詩意被抱得猝不及防,短暫茫然後單手擁住他後背。
“傅詩意,我想看螢火蟲了,”
紀斯年拚命壓製著洶湧澎湃的難過,硬生生不讓自己掉眼淚,抬眸望著她眼底充滿了渴望道:“我特彆特彆想看螢火蟲……現在,立刻馬上就想看。”
傅詩意懵了懵,撫了撫他臉頰很是為難道:“可是,荔城沒有看螢火蟲的地方。”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看螢火蟲!我就要看!”
紀斯年搖著頭,無比固執道:“你帶我去好不好?”
傅詩意看他隱隱有些激動,眼睛染上薄紅,可做不到的事她無法說謊哄騙他,也因他難受而難受起來:“年年,荔城真的沒有螢火蟲……”她見他眼睛一點點暗淡下來,吻了吻他的額頭,深深看著他哄道:“我們,下次去下一座城市看螢火蟲好不好?”
這段時間紀斯年情況不太對勁。
擺攤買東西時常常盤膝坐在攤位前一聲不吭,或是怔怔看著她,一雙眼睛裡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
進求婚的小酒館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背回家哭著鬨著問她喜不喜歡他,得到肯定又很凶很主動將她摁在床上,一邊搞她一邊哭還一邊說葷話,傅詩意心疼親親他,心都要化了,用更熱烈的方式表達洶湧的愛意。
傅詩意想,再過一周他們就要異地戀了,Omega肯定是舍不得她。
每每想起即將異地戀,她也非常苦惱。
故而趁著還能貼貼的時候,珍惜跟紀斯年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紀斯年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眼,那雙眼裡含著脈脈柔情。
他將頭重新埋進她胸口,閉著眼擁住她,輕輕“嗯”了一聲,胸口漲的要命。
荔城沒有螢火蟲,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啊。
傅詩意變不出螢火蟲,他也不是原驚羽,也變不成原驚羽。
傅詩意揉揉他後腦勺柔軟的發絲:“年年,我們一定有機會看到螢火蟲。”
紀斯年沉默著,沒有應聲。
古城區的燈火輝煌持續整夜。
8月23日晚上。
傅詩意受邀請去小酒館助演,紀斯年像往常那樣送走她。
他在民宿裡將一件件屬於自己的東西塞進行李箱,民宿裡到處是他們殘留下的甜蜜痕跡。
收書桌上的書籍,是傅詩意硬生生將感冒的他抱回床上,執拗擁著他要他休息;廚房裡Alpha忙碌做飯的背影,把作亂的他抱上大理石台麵懲罰親吻;洗漱台前相互刷牙,相互擦臉,打打鬨鬨;在院子裡晾衣服的Alpha,他躺在躺椅上曬太陽跟她聊天……
“反正你說什麼都沒用,今天你必須好好休息。”
“再等等啊,馬上吃飯了……”
“這裡這裡沒刷到,啊啊啊!輕點輕點。”
“餓了麼?我帶你出去吃飯。”
“年年,你願意,嫁給我麼?”
“……”
紀斯年在書桌前提筆手寫了一封信。
一字一句,一邊寫一邊哭,眼淚吧嗒吧嗒掉在紙上,他寫了三次才把短短幾句話寫好。
【親愛的傅詩意小姐:
很高興與你共處過的每一天,但這樣的日子我膩味了。
我們在這裡結束吧,不必來找我,也不必記得我。
銀行卡裡是這次旅行剩下的錢,屬於你的那份,密碼是你的生日。
——紀斯年】
他摘下婚戒和銀行卡放在信紙上,拉著行李箱走進夜色裡。
坐深夜回西京的高鐵,他拉黑了傅詩意所有的聯係方式,眼淚掉了一路,怎麼也止不住。
*
回到西京市陳塘區,他在出租屋裡都沒法頹廢,緊鑼密鼓準備好要交的材料。
他們學校在陳塘區幾十所學校裡常年吊尾車,生源質量不足,多數時候教師乾個五六年就去好學校,師資力量不足,這二年走了十幾個老師了,小學部和初中部工作開始緊張起來。
開會,開會,開會。
紀斯年像陀螺般輾轉,抽空將屋子大掃除,補充一下日用品。
暑假旅遊仿佛夢一般,開學一大堆事情鋪天蓋地過來,一件件做下來,一日日就這麼過去。
五年級的孩子個子竄高了,Alpha、Beta和Omega已經有明顯的特征,小Alpha們特彆喜歡在操場上打籃球,愈發貪玩無法自控,Omega們開始注意發型,衣著,言語趨於成人化,Beta們更顯得乖些。
紀斯年偶爾會翻旅行時的照片看。
照片裡的Alpha鮮活又陽光,無論是在高空玻璃橋上,還是在荔城的燈火闌珊裡。
晚上偶爾睡覺夢到Alpha,點點滴滴的過往,他會抱著膝蓋在夜裡哭。
在工作上,他依舊像陀螺般繞著學生轉。
紀斯年不是班主任,從他從教開始,善意些的老教師就教過他,搭班老師得配合班主任工作,得顧著孩子。五年級3班的班主任蕭牆是教務處的行政,隔三差五有事情不在,他自然而然的,或者是自我強迫性的守著這群孩子,生怕出安全事故,生怕孩子們不好好學習。
很久很久以後,紀斯年才懂得一個道理。
越是在意什麼,就容易被什麼控製,不是走出來,就是進深淵。
這一年,紀斯年依舊愛崗敬業。
依舊像以前那樣守著這批學生,依舊逼著他們好好學習。
今天張亮亮跟謝思思抄陳俊羽的作業,明天林思齊提前知道考試試卷背答案得了高分,後天陳北行把教室的門給卸載下來,再過兩天又是玩遊戲熬夜的蘇秦南上課昏昏欲睡,又或是學生們跟八年級在網上網暴發展到學校吵架,這個撈了學校魚塘裡的觀賞魚,那個抓了隻鳥搓來搓去,遇到蝙蝠也毫不畏懼……
處理不完的瑣碎,生不完的氣。
紀斯年擁有很強的責任感,做什麼事情,隻要做就得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班級裡的事情班主任不是最操心的,最操心的是他,可惜他不是班主任,說什麼話在孩子們眼裡跟戲言似的。
日子破破爛爛又縫縫補補過著。
原驚羽說:有時候你隻能在孩子們身上找成就感,撫慰撫慰自己。
可是,紀斯年看著這群逐漸長大的孩子,感受不到一點成就感。研究題型掌握的資料,午休不睡覺留在辦公室的課業輔導,不斷處理瑣碎的事情,漫長的付出與陪伴太多太多,在孩子們眼裡好像變成了理所當然,而在蕭牆眼裡也似理所當然。
其實,紀斯年沒有那麼在意成績。
在其他老師都在談平均分,都在榮譽的時候,他唯一擔心的是,他不希望孩子們在他手裡廢掉,他不希望孩子們未來在經濟形勢愈發緊張得情況下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裡。
十一月底。
小Alpha蔣思睿在紙條上畫了給他上墳的圖,陸倩倩截獲給他。
起初他進教室還玩笑著說這種行為不對,下一秒就開始嚴肅說起這件事,蕭牆礙於事情輕描淡寫處罰了蔣思睿,他知道蕭牆親自帶的班,對學生寵著,可他能怎麼辦?他能讓學生怎麼辦?
當天中午他氣得直接回家。
一回家他就開始哭,哭了一兩個小時。
他不知道哪裡對不起蔣思睿,要被詛咒死亡。
他從小是乖乖牌,聽老師的話,聽長輩的話,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惡意,甚至他自身都不敢輕易用這樣惡毒的詛咒。回想過去兩年裡,蔣思睿成績差,不寫作業,蕭牆不怎麼管,隻能每天中午到辦公室他守著寫作業。
很久很久以後,在跟其他老師混熟以後。
從隻言片語的拚湊裡,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看起來,被旁人用一句輕飄飄的“紀老師隻在意成績”概括。
紀斯年不在意成績。
他在意的是,這群孩子能否把該學的學清楚,能否跟社會接軌。
原驚羽提醒紀斯年:“你得給蔣思睿家長打電話,態度必須強硬一點,否則其他孩子見樣學樣。”
紀斯年給蔣思睿家長打了電話,得到的結果是蕭牆不得不重新重視這件事,讓家長來了一趟學校。
沒什麼誠意的道歉,毫無誠意的檢討書。
所謂的帶回家教育,也不過是家長不情不願的。
蔣思睿爺爺來時很不樂意,臉色甩得厲害:“要是你沒惹他,他怎麼會乾這種事情。”
紀斯年第一次知道,受害者是會冠以罪名的。
蕭牆稍稍斡旋,紀斯年做出了退步,所有人都當這件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紀斯年想,這種日子漫長而沒有儘頭。
今天是這個,那明天會不會是另外的人,更遑論周圍開始給他取外號的,蕭牆不會管,隻會把事情輕飄飄揭過。他感覺得到,蕭牆是瞧不上他的。
紀斯年感覺得到,教育的熱忱好像在一點點熄滅。
他在最後一個月,情緒再次難以崩住,上課下課說話時一句話裡總要漏掉一兩個字。
瑣碎繁雜又辛苦的學期結束後。
他又去了一次市醫院的精神科。
醫生問:“有想過自殘或者自殺麼?”
紀斯年道:“沒有,我不會傷害自己。”
鑒定結果是輕度抑鬱,他的狀況原地踏步。
寒假他原本是沒有出遊計劃的。
老家那群長輩在催他回家,他不想回家,收拾行囊定好永寧的酒店。
他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他想去永寧師範看看,就算隻是站在傅詩意曾經站過的地方,他也覺得一顆混亂的心能寧靜下來。
永寧,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
被選為最適合居住的城市之一。
紀斯年抵達永寧,住在永寧師範大學附近。
前一天在西京穿的還是棉襖,後一天就穿上了短衣短褲。
踏足永寧師範,他才想起傅詩意這學期大四了。
Alpha應該外出實習了,不會回學校。
許是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沒那麼難受了,心臟好像安靜了下來。
他掃碼騎共享單車在永寧師範裡逛了兩個小時,看看學校的變化。
校園裡,樹木繁盛。
清風吹拂著他的發絲。
在荔城跟傅詩意在一起時,Alpha很喜歡幫他剪頭發。
“年年,彆總把眼睛遮起來,露出來很好看……”
紀斯年踩著自行車,路邊楊柳依依,情人湖湖邊錯落著情侶。
繞過法學院和中文係,穿過美術係,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騎行就抵達數學學院,與印象裡一般無二。
繞到數學學院後麵,是一麵沒貼瓷磚的牆,上麵花花綠綠寫著學生們美好的願望、句子,字體各不相同。
“進法院工作!”
“梁靜喜歡莫桑桑,要一直在一起。”
“詛咒謝臨那個混蛋,吃泡麵沒調料包。”
“我喜歡你!秦嬌!”
“這回必不能掛科了!”
“保佑逢考必過!”
“……”
紀斯年漫步走過心願牆,看著上麵幼稚又真誠的話,忍俊不禁。
走到中間的時候,看到牆壁上用白粉筆寫著兩行字,他腳步停了下來。
——紀斯年,我想你了。
——紀斯年,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了。
筆跡,是傅詩意的。
筆跡比較清晰,該是最近留下的。
傅詩意伸手輕輕撫了撫兩行字,眼睛一點點變得濕潤。
他用額頭抵著那兩行字,沉默不語,晶瑩的眼淚一顆顆往地麵砸去。
在離開永寧的前一天。
紀斯年去津北師範附近的小吃街吃飯,見到了傅詩意。
當時,紀斯年在街邊買了烤串。
在一家熟悉的鐵板烤肉飯飯店裡吃飯,等老板炒飯時遠遠望見不遠處大排檔門口,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的女大Alpha被一個男性Alpha拉著往裡麵走。
傅詩意懶洋洋的,興致不是很高。
拽著她的Alpha穿著襯衫和西裝短褲,笑容滿麵說著什麼,豪爽又熱情。
紀斯年心臟砰砰跳著,呼吸有瞬間漏掉。
他忙低下頭喝水,著急著從背包裡掏出黑色口罩戴上。
對麵大排檔裡,傅詩意和男Alpha點了菜。
紀斯年察覺那邊沒人察覺到他,摘下口罩慢吞吞吃著飯,不多時發現服務生除卻給他們上菜,還給送了酒。
紀斯年舍不得走。
他吃完飯戴好口罩,把頭發弄得亂了些,心臟砰砰跳著進了大排檔旁邊的飲料店,在窗戶前坐著,低頭掏出手機偷偷看傅詩意。
此刻,傅詩意雙腿交疊很是隨意坐著。
她眼底透著幾絲不耐煩,眉峰擰著,心情不佳。
紀斯年很少見她愁眉苦臉,心情煩躁。
抱在手裡的咖啡漸漸變涼,對麵大排檔裡來了個漂亮的男性Omega坐在傅詩意對麵,落落大方跟她打招呼,三人似乎都很熟悉的樣子,那男性OMEGA看傅詩意的眼神亮亮的,時不時嘻嘻哈哈給她夾菜。
也不知道男性Omega說了什麼,傅詩意豁然起身冷著臉,疾言厲色說了什麼。
同行的男性Alpha起身趕緊打圓場,不知道是不是爭吵。
隨後,漂亮的男性Omega咬著唇委屈掉眼淚,轉身衝跑出了大排檔。
男性Alpha見狀,慌慌忙忙追了出去,留傅詩意一個人在原地。
紀斯年握著咖啡緊了緊。
怎麼辦?跟朋友吵架了麼?
傅詩意像被抽乾了似的豁然坐回凳子。
她給自己一杯杯倒著酒,一杯杯喝了下去,拿出手機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執拗著,一遍又一遍。
紀斯年翻出手機的黑名單通訊錄。
查到了傅詩意給他打過的二百多通電話,橫跨半年,最近攔截在十秒鐘前,頃刻間,千萬思緒奔湧。
alpha,在給他打電話。
半個小時後。
傅詩意醉倒了,店員過來叫她。
然而醉倒的Alpha根本醒不過來。
紀斯年從飲料店出來進了大排檔,跟店員簡單說了幾句,扶著傅詩意往附近的酒店走。
傅詩意踉踉蹌蹌的,身體的重量幾乎全落在紀斯年纖瘦的身體上,腦袋跟裝了幾百斤水似的搖搖晃晃。
紀斯年在傅詩意身上掏出錢包,輕車熟路抽出身份證,在前台登記了。
然後扶著醉醺醺的傅詩意上樓找到房間,把人放在床上,脫了鞋子蓋好被子,單膝跪在床邊理了理她散亂的發絲,看著Alpha因醉意染紅的臉。
“年年……”
傅詩意薄唇動了動,低低喚了聲。
此刻,紀斯年的理性又被這簡單的一句呼喚壓倒。
他眼睛酸酸澀澀,不知道都過了半年了她怎麼還這樣?
不是隻談了一個多月麼?
他們滿打滿算認識也不過兩個月,Alpha還那麼年輕,還有很多選擇。
他不知道怎麼,視線模模糊糊,眼淚滾了下來。
“年年……”
傅詩意微微掀開眼睛,眼神有些迷離。
紀斯年嚇了一跳,縮手站起身要走。
被發現了?怎麼辦?
傅詩意伸手抓住他的手,坐起身從後麵抱住他的腰,嗓音軟綿綿的:“我好想你……彆走……”
紀斯年渾身緊繃,手指微微顫著,心亂如麻:“十一……”
他要怎麼解釋他在這裡?
幾秒後,傅詩意手指像一灘泥似的滑落。
紀斯年微微一驚,扭頭朝她望去,見她靠在他後背睡著了。
他心底閃過一絲僥幸,吐了口濁氣,胸膛微微起伏,忙把Alpha重新扶到床上,蓋好被子,又看了眼Alpha,這才關上門坐公交車回酒店。
這一晚的永寧城,格外熱鬨。
霓虹燈閃閃爍爍,恰逢過年,樹木上掛著喜慶的燈籠。
紀斯年坐在公交車上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樹木的剪映飛快在身側閃過。
……見到了,該安心了。
半年,忘不掉。
那一年呢?兩年呢?
沒有誰會因為一兩個月的相逢長久的等待。
寒假裡,他還是提前一周多回了老家。
紀今宵也回家了,她一回家跟堂姐妹堂兄弟們開始講開店的煩惱和不易。
因著父母過世,老家早年修建的房屋沒人住,地麵開裂,床單被套受潮,如今他和紀今宵都住在叔叔伯伯家。以前的紀斯年算不得多勤快,要是媽媽叫的話都會去做,但媽媽過世以後逢年過節寄住在叔叔家,裡裡外外的事情他都幫著做,有時候甚至要被挑三揀四,被肆意拿出來評價好不好。
過年,隻有小孩子覺得最開心。
五年級下學期開始了,紀斯年在努力克服困難。
他以為他什麼都準備好了,卻還是要因為學生的行為生氣。
抄作業的學生越來越多,半數的學生在嚴肅考風考紀後水分徹底蒸發。
紀斯年在班上發了好大一場火,說著說著控製不住情緒哭了起來,根本止不住。
幾個學生在下麵七嘴八舌調笑。
“紀老師,你怎麼哭了?”
“噢喲噢喲,紀老師哭了!”
“……”
後麵紀斯年急匆匆回了辦公室,讓原驚羽幫忙看著學生自習。
這學期的數學因學生們瞎搞,最終紀斯年隻能重新排查知識點,逐一訓練過關,破罐子破摔拖著走。
他控製不住情緒的狀況愈發糟糕。
辦公室裡的蕭牆開玩笑說:“嗨,我們學校我負責管理老師心理健康,我看咱們學校老師都聽好的,哪兒有抑鬱的?”
紀斯年沉默著不說話。
蕭牆隔三差五還要說他哪裡哪裡做得不好,哪裡哪裡沒讓學生滿意。
學校裡開始流傳蕭牆要考調離開的消息。
紀斯年固執尖銳地想,如果學校要他當班主任,那他直接衝到校長辦公室去,要他當他就直接從樓上跳下去。
五年級下學期,數學成績靠著重新上道勉強保住了。
紀斯年得不到什麼誇讚,也得不到任何榮譽。
得到的隻剩下學生的輕飄飄的一句“我們讀書是為了紀老師拿到獎金,考得好他工資才更高”。
這個時期的紀斯年,還沒有成長得波瀾不驚。
他還在小小的世界裡打轉,並不知道世界遠大,前路浩瀚,還不知道那是一群名為孩子的奇妙生物;此刻的他還在悲傷,難過,充滿了負麵情緒。
而這些孩子們眼中,仿佛第二個母親的蕭牆。
在六年級正式到來時,一腳離開了這所學校,考調離開,前往了資源更好的學校。
暑假去學駕校兩個月。
曬黑了回學校前,同事們私底下傳瘋了,學校好幾個老師離開了。
其中,也包括蕭牆。
曾經,蕭牆發火衝學生說:“你們再不乖點,我就不當班主任了。”
學生們笑嘻嘻跟他講:“蕭老師不當班主任,我就不念了……”
那時候,學生們從沒想過蕭牆會走。
紀斯年有短暫的慌亂。
他不是一個舉棋不定的人,給管理教學的副校長播了電話旁敲側擊。
蕭牆確實離開了,擔任六年級班主任的是剛教完上一屆六年級的黃明老師,一個乾練沉穩又教學經驗豐富的老教師。
紀斯年心稍稍定了下來。
副校長又提起一茬:“對了,這學期小學部新來了一個數學老師,剛畢業的大學生,你教學能力強一些,到時候你幫他看看,我到時候把她安排坐你旁邊。”
紀斯年稍稍鬆了口氣:“嗯嗯。”
不當班主任,怎樣都好。
社恐實在應付不來跟家長的關係,更何況這批學生他屬實管不住。
□□工作群裡,進了個叫做“十一”的號,頭像是酷炫的卡通女生頭像。
是副校長親自拉進群的,應該是新來的老師。
紀斯年略微思考了下,主動在群裡加了新教師。
那邊很快通過了。
【十一:你叫紀斯年?】
【紀斯年:嗯】
【紀斯年:我教六年級數學,你來這邊房子找到了麼?】
那邊沉默了下。
【十一:有什麼推薦麼?】
【紀斯年:唔,我對麵那房子也是我房東的,最近她招租,你要是感興趣可以打電話問問】
紀斯年純屬熱心,在後麵直接給了電話號碼。
【十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