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男子還沒醒過來,葉羽眠仔細打量了他。模樣確實俊俏,身子看著不是很壯實,手上也沒有老繭,不像是習武之人。種種跡象看來,此人應該不是土匪,而是關幽幽的壓寨夫君無疑。
“銀珠,等他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小姐。”
葉羽眠說完又匆匆離開了,如今安樂寨已經搗毀,她該處理善後之事了。
前些日子見到街上那麼多流民和乞丐,她就在想:若是隻單純地平定流寇和土匪,不解決百姓的實際問題,那這內亂勢必不會停止。
沒有人生來就願意當土匪、流寇的,長期溫飽問題不能解決,內亂是必然的。
她命人請沈雲綱前來商議此事,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解決這個問題。此時,沈雲綱已在偏殿等候。
“沈大人,久等了。”
“葉將軍哪裡的話,您這麼快就攪毀了安樂寨,還不費一兵一卒,真是厲害,在下著實佩服!”
“沈大人見笑了,此次實屬僥幸,況且那土匪頭子關幽幽下落不明,實在慚愧。”
“葉將軍謙虛了,土匪窩都被端平了,一個土匪頭子不成氣候,想必一時半會兒也不敢造次了。”
“此事暫且不提。今日,我請沈大人前來,是有另一樁要事相商。”
“葉將軍請講。”
“那日,我上街遇見一個小乞丐向我乞討,丫鬟剛剛拿出荷包給了銀子,周圍一眾人等便蜂擁上來,將我們的錢財搶去,此舉與土匪有何不同?”
沈雲綱一聽此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還有這等事,葉將軍見諒,是屬下治理不嚴。”
“不,沈大人,我提及此事,並不是想興師問罪,而是覺得百姓溫飽不得解決,內亂便不會休止。所以,請沈大人與我一同想想法子。”葉羽眠抱拳,笑著看向沈雲綱。
“葉將軍所言極是,隻是解決這一問題勢必耗費許多財力.....”
“沈大人不必擔心,此事我已呈請聖上,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傳來,眼下我們隻需提前想好對策即可。”
沈雲綱見葉羽眠胸有成竹,似是勝算很大,若能解決此事自然是好,畢竟哪個官員希望自己管轄之地動蕩不安呢?
二人商議良久,最終決定:先將廢棄的破廟、屋舍修葺一番,添置些床和被褥,再給年輕力壯的男子謀些活計,女子則做些繡活、後廚、漿洗之類的,良田也找專人去種植,長此以往,定能形成良性循環,溫飽問題解決了,內亂定會少許多。
兩人相談甚歡,這時銀珠過來稟報,葉羽眠當即會意,“沈大人,那此事就仰仗你了,等聖上那邊旨意下來,我們便依計行事。”
“屬下遵命,那下官便回去了。”沈雲綱見葉羽眠似是還有其他要緊事,便很有眼力見地退下了。
葉羽眠一聽安樂寨那名男子醒了,快步流星,銀珠隻能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後。
“你醒了?”葉羽眠微微一笑,看似關切地問道。
“我這是在哪兒?你們是?”男子環顧四周,再看看眼前的主仆二人,不知發生了何事。
“哦,這是在我的宅子裡,昨夜你毒發,是我們救了你。你姓甚名誰,為何會在安樂寨?”葉羽眠隻想儘快從他口中問到關幽幽的下落。
“我,我叫......”
葉羽眠的眼睛死死盯著這人,見他吞吞吐吐,似是有所顧慮,於是開口說道:“你不用怕,如今你已不在土匪窩,有話儘管說,興許我還能替你找到家人。”
男子見她衣著不凡,應是個有身份的,“請問姑娘是誰?如何能替我找到家人?”
銀珠見他一直不肯開口回答小姐的話,沒好氣地說:“我家小姐是葉將軍,她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藏著掖著作甚?”
葉羽眠扭頭給銀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
那男子一聽麵前之人竟是個將軍,趕忙起身,要下床行禮。
葉羽眠阻攔說:“不必多禮,你且將實話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男子低下頭,思慮片刻,才緩緩抬頭正視葉羽眠,“回將軍,小人名叫齊易陽,之前途經安樂山被關幽幽一夥人擄了去,幸得將軍所救,才能逃離那匪窩,在下感激不儘!”
“這麼說來,你確實是被關幽幽擄去當壓寨夫君的?”
男子點點頭。
“那你能否將關幽幽的樣貌告知於我?我想找畫師過來畫出此人畫像。”
齊易陽見葉羽眠急切又渴望的眼神,點頭答應了。
葉羽眠激動萬分,“好,真是多謝齊公子了!”扭頭就對銀珠說:“快去命人尋畫師來。”
銀珠聽命,退了下去。
葉羽眠看著齊易陽,又問:“齊公子可知安樂寨有沒有什麼密室或者其他隱蔽的出口?”
“據我所知,似是沒有。將軍何處此言?”
“我隻是好奇,那夜我們將所有下山的路都包圍了,安樂寨裡裡外外也有人把守,這個關幽幽究竟是怎麼逃出去的呢?”
齊易陽見葉羽眠愁眉不展,趕忙解釋:“將軍,並不是關幽幽逃出去了,而是前幾天,她就不在寨子裡。”
“什麼?那她去了哪裡,你知道嗎?”
“這個小人不知道,隻聽她說有要事需出去一陣子。”
葉羽眠這才舒展眉頭,“難怪,我說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莫名奇妙地消失了!哦,對了,你家住何處,我命人將你送回去。”
提及此處,齊易陽麵色一變,“我已經沒有家了,雙親都已不在人世。”
“抱歉齊公子,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齊易陽搖搖頭,“不礙事。”
葉羽眠想起此前銀珠提及大夫說的那些話,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今後是何打算?大夫說,你身上中了毒,若是不及時醫治,恐有性命之憂。”
“小人也不知,如今這世上已沒有親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葉羽眠見齊易陽沮喪氣餒的模樣,趕忙開口:“齊公子年紀輕輕為何如此沮喪,正是因為沒有親人在世上,才要替他們好好活著。你這毒是關幽幽下的嗎?”
齊易陽點點頭。
“你放心,等有了關幽幽的畫像,我們會通緝她,抓到她你就有救了,但是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如今這世道,死多容易,活著才是最難的。我們戰場上最恨的就是逃兵,希望你也不要當逃兵。”
齊易陽聽著葉羽眠說的這番話,趕忙下床行禮:“將軍身為女子尚且如此堅韌,我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何懼!今日多謝將軍提點,小人醍醐灌頂,定當好生活著。”
葉羽眠滿意地笑了笑,將齊易陽扶起,“你能這麼想就對了。”
銀珠很快找來了畫師,根據齊易陽的描述,關幽幽的畫像也出來了。相貌平平,但那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放在人群中應是好找的。
隔兩日,皇上的旨意也下來了,他覺得葉羽眠提及的安置乞丐和流民之事極為正確,特許按葉羽眠的法子在整個大樾國施行,並撥下了銀兩。同時,澧縣又有流寇作亂,皇帝命葉羽眠立即前往。
收到指令,葉羽眠便收拾東西準備啟程,抓獲的土匪她命一撥人押往京城,等她回去好生調教,若能馴服,便收入軍中,畢竟現在也是用人之際,看那群人也是有點本事的;若是不能馴服便關入大牢等候處置。
至於齊易陽,既然他是被關幽幽擄去的,也沒有做什麼殺人放火之事,便放了他,讓他自謀生路去吧。
“葉將軍,葉將軍~”
葉羽眠正在屋內整理文件,聽齊易陽在外邊喊著。
“小姐,外邊是齊公子,不知是有何事。”
葉羽眠將文件放入包袱中,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齊易陽一進門便跪下來,懇求道:“葉將軍,聽聞你要走了,可否帶上我?”
葉羽眠疑惑地問:“我已命人放你出府,你可以自謀生路去了。我奉聖諭要去平定流寇作亂,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憂,況且你還中了毒,一路顛簸身子也吃不消。”
“葉將軍,我如今無依無靠,也沒什麼安身立命的本事,隻求您不要嫌棄,賞我一口飯吃,我什麼都能做,也不怕吃苦,隻求能留在你身邊。”齊易陽說著便給她磕著頭。
葉羽眠見狀,趕忙將他扶起,“你這是作甚,你放心,我會給你些銀兩,讓沈大人好好關照你的。”
齊易陽見葉羽眠鐵了心不帶他,便沒有多言,退了下去。
午膳十分,齊易陽又來了,隻見他讓人端來一道道菜擺在桌子上,然後笑嘻嘻對葉羽眠說:“我聽聞葉將軍近來食欲不佳,特做了幾樣小菜,還請您品嘗。”
葉羽眠和銀珠都目瞪口呆,但看著桌上的菜,似乎很不錯的樣子,葉羽眠便拿起筷子試了試,幾道菜都嘗了,味道確實不錯。
葉羽眠點點頭:“嗯,這菜味道確實不錯,都是你做的?”
齊易陽見葉羽眠很是滿意,笑著說:“是的,小人不才,會做幾道拿手菜,將軍滿意就好。”緩了緩,又厚著臉皮開口道:“那,將軍能否帶上小人,小人願日日替您做菜。”
葉羽眠原本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了,不曾想齊易陽還是要跟著她,便又勸慰道:“齊公子,並非是我不想帶著你,隻是現在時局動蕩,我恐怕一直都會在外平定內亂,你跟著我實在不是長遠之舉。”
齊易陽還想開口,被銀珠攔下了,“齊公子,我們小姐已將話說得很清楚了,請您出去吧。”
用完午飯,葉羽眠休息片刻便帶領兵馬出發了。
走了沒多久,底下士兵來報,“啟稟將軍,有人鬼鬼祟祟一直跟在我們後麵。”
葉羽眠詫異,“將人帶上來。”
隻見一身著青衣,瘦瘦高高的男子被帶上來,等他抬頭,葉羽眠才看清此人正是齊易陽!
“齊公子這是何意?”
“葉將軍,我是真的想要跟著您的,若是您不帶,我就自己跟著隊伍,您不用管我。”
葉羽眠見他鐵了心要跟著,若他真的跟在後邊出了事更是麻煩,索性遂了他的意,等他跟一陣子發現軍中生活不易,或許自己就會離開了。
“罷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就先跟一陣子看看罷!”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齊易陽欣喜地向她鞠了個大禮,低下頭的那一刻,他的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