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月考成績公布後,陸小西整個人喪到了極點。
第一次排名還在年級前八十裡,這一次卻掉到了115。這個名次簡直在嘲諷她所有的努力,在大聲告訴她你的水平就這樣了。
陸小西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明明把所有的時間和心思都壓在學習上,她還能怎麼辦。老師們的安慰更讓她覺得愧疚。
她突然想起以前有個老師對她感慨過“這就是命啊。”
命麼?她不接受,她必須要做好的。
這天秦駿不在,教室裡亂哄的像個集市。耳邊充斥著謾罵和吵鬨,眼前是扭成一團的人。
陸小西開始頭痛,痛感沿著神經遊蕩,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陸小西把手握緊,指甲陷進肉裡知道感覺生疼才鬆開。剛才那一瞬間好像頭沒那麼痛了。
攤開手,掌心隻有幾條彎彎的痕跡。
陸小西唇角微揚,她好像發現了一個控製情緒很有效的辦法。
陸小西去了初三組找高重宇要廣播室鑰匙,一路上低著頭躲著所有人的眼神。下節自習八班是待不下去的,她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的一個人呆著。她打算躲到廣播室去。高重宇二話沒說就把鑰匙給了她,陸小西道了謝便跑掉了。
上課鈴響時,高重宇出現在廣播室。
“你沒課?”陸小西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你一個人在這兒,被發現是要挨罵的。我在就可以說是在交接。”高重宇自顧自的坐下來,攤開作業。
陸小西沒在追問。
“不會的,你可以問我?”高重宇指指陸小西的卷子。
陸小西搖搖頭,她知道高重宇成績好,廣播站的老師都誇過好多回了。可她不想浪費他的時間,這是她自己的事和他沒關係。
兩人都不在說話。空氣裡隻剩下筆在紙上劃過聲音。
陸小西怕被老師發現,也不想耽誤高重宇太多時間。這樣的小插曲次數不多,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本來陸小西覺得成績不行就在努力,班裡環境不好再忍忍總會過去的。反正以前都是這麼忍過來的。
可意外總是突如其來。
那天中午放學,班裡因為衛生問題被校批評,班乾部和值日生留下來做簡單清掃。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八班還熱鬨著。
陸小西拿著簸箕蹲下來,等著另一個同學掃垃圾。依稀記得好像是因為陳金的位子太墨跡,田恬說了他幾句。兩人就開始吵。所有人都沒太在意。
隻聽陳金大聲罵了一句。
陸小西抬頭看見的就是田恬直直倒下去,周圍人簇擁上去接住她。有人叫著田恬的名字,有人大喊著快把班主任叫來。教室僅有的幾個人慌亂起來。
陳鑫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陸小西呆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兩人剛剛隻是在吵架,怎麼就突然倒下去了。她緊緊地盯著田恬的方向,想看著田恬站起來。
這時秦駿邊打電話邊衝進教室,揮揮手讓無關的人趕緊回家。
陸小西被人拽著離開教室,最後一眼看見秦駿扇了陳金一巴掌。
一路上陸小西走得很慢,她努力的回憶著剛才的經過,她在乾什麼,其他人在乾什麼,事情發生的太快可除了田恬倒下去的身影,其他的什麼都記不起來。
那個瞬間不斷地在腦海重複,陸小西後知後覺。
田恬病發了!
她,不會死吧。
感知慢慢恢複,陸小西開始覺得害怕,後背滲出一層冷汗,手冰涼到僵硬,耳朵充斥著嗡鳴聲,她加快了腳步。
到了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反手帶上門的那一刻,陸小西徹底崩潰,整個人像被抽了筋骨卸了力,哐當的一聲跪在地上靠在門邊。
恐懼淹沒理智,卷著心底裡壓抑著的沉重的情緒翻湧而來,堵在心口透不過氣。陸小西張著嘴大口喘氣,堵在心口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出口,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一點點釋放,隨後慢慢變成哭嚎聲。眼淚像串了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她不會死吧!
如果她在爭吵開始時就去阻止,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她不像平時那樣冷漠,多留意一下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陸小西不信神,可這一次她卻希望神真的存在。她呆滯的望向窗外的天,心裡默默祈禱: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一定讓她好好的。
就這樣跪了不知多久。
直到完全平靜,陸小西起身去點火熱午飯,抽空看了眼時間,要快點吃飯不然上學來不及了。
事情發生在中午放學大概十分鐘後,走讀生基本都回家了,住宿生都在食堂吃飯,所以看見的人不多。
八班的人都知道田恬有心臟病,對她被送醫院的事並沒有太多討論。因為陳金不在,教室安靜許多。
整個下午,陸小西感覺暈暈沉沉的。
高重宇跟她說話,她也一直心不在焉。
“有事彆老憋在心裡,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陸小西認真地看著高重宇,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想傾訴。要不就告訴他吧。是他的話,肯定能理解自己,安慰自己。
但她的心裡藏著都是昏暗的東西,說出來那些負麵的情緒也會傳遞出去。高重宇沒必要去承受她的情緒,他是那麼光鮮陽光。而且這些事不需要安慰,一個人總能挺過來的。時間長了什麼都可以忘記的。
陸小西擠出一個完美的微笑表示沒事。她單純的覺得能有田恬和高重宇的關心就足夠了,隻要兩個人都在,她就有信心和力量。
可沒想到的是,田恬休學、高重宇轉校的消息接踵而來。
得知這些消息,陸小西平靜的出奇。
她又回到之前的樣子,甚至更加獨來獨往,更加封閉。
比未曾得到更可怕的是曾經擁有。陸小西克製著自己去懷念和他們相處的時光逼著自己回到對外界毫不關心的狀態。
不過是變回一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初三那年,學校新成立了十一和十二班。陸小西被調到了十一班。秦駿讓她過去之後好好學習,其他的什麼也沒說。不用猜也知道秦駿做了很大的努力,不然憑她陸小西的成績是進不去的。
這兩個班配置的老師都是常年帶畢業班的,所以對學生們的情況都不太了解,但對八班的傳聞卻略有耳聞。
陸小西進班的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無非就是叮囑好好學習,順便還表示相信她是個好學生。
陸小西點頭應和,她心裡明白老師根本不相信她。不放心才是真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眼神一樣,懷疑且震驚。
語文老師聽到她來自八班時,手下翻卷子的動作都停了,足足盯著陸小西看了5秒。
陸小西心裡輕笑著,嗬!大人有時候也不怎麼樣麼。
不相信就不相信唄,那些掩飾的話語這真讓人討厭。
即使脫離了八班,還是擺脫不了大家的刻板印象呢。那就熬吧,熬過最後一年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吵鬨的壓抑的地方。
陸小西維持著乖巧的形象,和新班級的同學維持著友好的關係,和老師也保持著距離。不給任何老師找她談話的機會。
最離譜的是,有八班的人跟她說“彆忘了,你是從八班出去的。你是八班的人。”
陸小西當時差點要笑出聲。怎麼,她成了叛徒啊。可是八班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呢。而且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屬於十一班,不都是為了成績而來的。
原來,她不管在哪兒都是不被相信的那個。
初中的這三年真的好討厭,好討厭。
如果可以,想永遠得忘記,永遠得不要被人提及。
……
故事講完,陸小西一個人乾了兩瓶啤酒。
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醉意,但是反應變得遲緩,聲音軟糯拖著長音。
“我是不是太較真了呢。”陸小西深深的歎了口氣,“其實這些事情現在看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可那時候的我就是想不開啊。也說不清到底怎麼想的。”
“你不需要把彆人的錯誤壓在自己身上。”高重宇滿眼心疼的看著這個傻丫頭。
太傻了。
他不敢想陸小西當年是怎麼一個人壓下所有的情緒的,那一定很累,很痛苦。怕麻煩彆人又怕彆人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不跟彆人講。當自己是無底洞麼,什麼都往身上攬,什麼都往心裡藏,不會排解。
“我知道。可那時的我控製不住嘛。”陸小西拖著長長的尾音像是在撒嬌。
高重宇重重的歎了口氣,按住陸小西的腦袋揉揉“講出來有沒有好受點。”
“恩。”陸小西用力點點頭,笑眼盈盈。
“為什麼願意跟我講這些?”
“你是朋友啊,可靠的朋友。而且不是你想知道的麼?”陸小西覺得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
“啊,我有個八卦要問你啊,你過來。”陸小西突然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朝高重宇招招手。
高重宇坐到她旁邊,傾身把耳朵靠過去。
陸小西也向他挪了挪,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陸小西臉上染上一層粉紅色,眼神朦朧,嘴唇水光紅潤。高重宇呼吸變重,抬眼,目光從陸小西的嘴唇移開。
“你到底是不是gay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