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過來的陳年聽見這一幕,差點沒暈厥過去。
這年頭的小姑娘,搭訕方式都這麼狂野嗎?
瘋了!簡直瘋了!
她知道她……她吐的男人是誰嗎?!!
“商董……”
陳年正想說這種事情交給他來處理就好,隻見男人骨節漂亮的手指抬了抬,阻止了他說話。
而後,不顧自己身上的汙穢,微微躬身,雙手穿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姑娘的胳膊,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驟然騰空的感覺讓溫頌瞬間清醒片刻,而後,又被重新湧上來的濃烈酒意浸染,往日那雙靈動的眼睛變得有些迷離,傾斜了下身子,手臂像是有了依隨,抬起勾住對方的脖頸,小臉靠在對方肩膀上麵。
臉邊柔軟的發絲被風吹起,輕輕地觸碰著他的臉頰,像小爪子輕輕撓著下巴。
泛起絲絲縷縷的癢。
微風吹過,仿佛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甜奶油味道,溫柔又純粹。
粉嫩的櫻唇呼吸間是淡淡的酒香氣息。
商荊南喉結微微下沉。
他微微偏過頭,對一旁驚愕的陳年淡淡道了聲:“他們交給你處理,讓司機過來。”
不止是陳年一人,就連身後那些董事們,也都覺得十分匪夷所思,紛紛小聲議論著。
陳年到底經驗深厚,儘管現在心裡一百個疑問,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了下來。
…
頭疼欲裂……
溫頌不知睡了多久,她睜開眼睛,腦袋跟要炸開了一樣,突然注意到四周的環境。
黑灰色的基調裝飾,顯得簡單又低調,天花板上繁複的燈飾發出柔和的亮光,點點細碎的陽光從精致的雕花窗欞中攝入,在柔軟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
淡淡的紫檀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這裡是……
溫頌立馬低下頭,看到自己身上被換了一件睡衣,精神微微繃緊。
掀開被子走出臥室。
走廊安靜又過於寬敞到清冷,兩邊牆壁上掛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名人字畫,腳步聲被腳下柔軟的長毛地毯所吞噬。
扶著扶手走下台階,觸目便是極儘奢華的客廳,黑白灰的主調,風格沉靜又克製,黑色沙發後麵的古韻屏風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古典意蘊裡又隱隱透著幾分壓迫跟冷清。
“哎,小姐你醒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驚喜的聲音。
溫頌迅速扭過頭,是一個近五十歲的女人,穿著灰藍色的工作服,親切又和善。
“希姐?”
眼前的女人正是商家的保姆何文希,何文希是自梳女,二十歲就來商家做保姆,打理老宅上上下下的一切起居。
商老年輕時儀表堂堂,風流又多情,除了長房商荊南父親一脈,還留了三房四房無數情人,以及數不清的“私生子”與“養子”。
商程野的父親是養子之一,雖不是嫡係,但同樣算商家子孫,不過沒有名號,溫頌之前跟著商程野去過幾次老宅,也有幸見過幾回家族裡的人,希姐待她良善,給她留下了極深印象。
“希姐,你怎麼會在這?”
“大公子最近回國了,什麼都還沒安排妥當,老夫人便派我來照料他。”
希姐是香港本地人,在大陸生活已久,口音仍帶著一點粵腔,溫頌隻能很努力地才能聽清分辨出來。
她捕捉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商家的大公子,商荊南回國了。
商荊南算是商程野的小叔,自從商家掌舵人商老離世,商荊南便從因病退隱的父親手中接手商氏集團,正式擔任商氏集團董事長一職。
溫頌雖然跟商程野認識多年,但卻很少見過商荊南,聽說對方前些年忙於英區博.彩酒店集團的建設,即使是在商家的傳統節日也很少回來。
溫頌隻能從商程野的隻言片語中,了解他那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小叔。
商程野性格桀驁,年輕氣盛,但在提起他那位小叔時,卻是顯而易見的敬畏。
她唯一見過的一次,還是有次商程野帶她去商老夫人的壽宴,在壽宴大廳遠遠的瞥到一眼。
對方長身鶴立的站在人群當中,謙謙君子,雅人深致,堪稱驚鴻一麵。
溫頌不自覺地“啊”了聲,站姿頓時有些僵:“商先生……回來了?”
“對啊,你喝醉了,正好撞到了大少爺,大少爺不知道你家地址,隻好先把你帶回來了。”
一番話說的溫頌汗顏,她撞誰不好,怎麼偏偏撞到了那位商先生!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醉酒出的畫麵。
很模糊,但她吐到他身上的畫麵卻格外的清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麼能吐到人家的身上!
還在人家房間睡了那麼久……
“希姐,商先生還在嗎?我想過去打聲招呼。”
“在的在的!”希姐連聲應下,說道:“大少爺這會正在書房,應該已經忙完了,小姐方便的話,替我端杯茶上去吧。”
於是溫頌連忙說好,接過茶轉身朝書房走去。
站在書房門前,溫頌做了好一會心理建設,才敲了敲門。
很久都沒人應聲,溫頌覺得奇怪,猶豫了會,推門進去。
一陣淡淡的廣藿香氣息縈繞過來。
書房的裝修同樣是黑金色係,錯落設計的燈帶靜謐又和諧,不經意間流露著內斂與奢華。
整整一麵牆的書架上堆滿了古籍經典文學,正中一張黑桃木質長桌上隨意放著幾份攤開的文件,卻不顯得淩亂。
但並沒有人。
辦公椅後大片的落地窗外,是種在庭院的一排排遮蔭樹,被微風吹得一晃一晃的,幾乎完全遮擋住玻璃窗。
溫頌思緒微微神遊之際,從旁邊傳來一道開門聲。
溫頌轉頭看去,倏地一愣。
男人從換衣間裡麵走出來,瓊林玉樹,一身熨帖的白襯衫襯得人矜貴清冷,麵容深邃俊美,瞳孔深不見底,高鼻薄唇,下頜線優越,是那種一眼讓人過目不忘的相貌。
用顛倒眾生來形容都不為過。
隻是或許他的個子太高,無端讓人有種壓迫感。
溫頌的腳下不自覺地往後挪了兩步,端在手裡的茶水晃了晃,漾了一些出來,有些拘謹的問好。
“商,商先生……”
男人的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了茶水上麵,這才出聲:“酒醒了?”
男人聲音涼薄而低醇,如大提琴的餘韻一般,磁性動聽。
“……”
溫頌尷尬地想摳地板,不自覺的拘謹起來,小心點了點頭:“嗯。”
“坐吧。”
男人接著朝辦公桌走去,朝一側偏了偏頭,示意她坐。
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廣藿香氣息,帶著一種深沉和成熟的氣息。
溫頌偷偷長舒了口氣,接著端著茶水,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向下屬一樣將茶水放在他的桌上。
“商,商先生,這是希姐要我端給你的茶水。”
溫頌放下後,目光往下挪,看到他新換了一條褲子,神情變得有些愧赧:“那個,昨天不小心吐了……實在對不起,我……我願意賠償的!”
說了這句話,她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少女剛起床,細致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素白的小臉猶如撥了殼的雞蛋,五官精致明豔,唇色不染而紅,低頭時幾縷碎發綴在額前,清純中又透著幾分不自知的純欲。
溫頌放在身前的兩隻手指不自覺地攪在一起,琉璃般的眸子滿是緊張與糾結。
商荊南墨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淡淡道:“不用,值不了多少錢。”
商先生真好!
溫頌原本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大出血一筆,她最近剛交了學費,正窮得叮當響,商先生的衣服肯定不便宜,她真心付不起。
心裡的大石落地,溫頌暗暗鬆了口氣,跟這種人在一個房間壓迫感太強,打算撤了,於是斟酌著語氣說道:“商先生,我聽希姐說是您送我回來的,謝謝您收留我,我酒量不太好,實在給您添麻煩了,待會我收拾完就離開。”
話說到這裡,男人原本整理文件的動作微頓,抬眸。
對上那雙幽深的黑眸,溫頌垂著的手指不自覺拽住睡褲的邊角,她跟商家交集不算多,跟這位商先生更是半點話也從沒搭過,但她之前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內心對這位“長輩”又敬又怕。
“行。”男人垂眸放下文件,袖子微微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腕,淡淡說道:“先吃了飯再說。”
溫頌不敢不聽話。
商家發跡於兩廣地區,後來才去的香港,因此家裡偏愛清淡的粵式口味,希姐的手藝很巧,三下五除二便做了幾道粵菜出來。
餐廳裝修豪華,繁複的水晶燈照射著柔和的光線,餐桌上精致的餐具與酒杯折射出冷冰冰的光芒。
餐廳裡,隻有刀叉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空氣四周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導致溫頌一頓飯吃得極為不自在。
她偷偷拿餘光去瞧對方。
男人正低垂著眉眼,神情專注地握著刀叉切割一塊烹製的恰到好處的牛排。
男人真是生了一副精致絕倫的好皮相,鼻梁高挺,眼神沉靜,靜默如冰,渾身的氣質矜貴,隻是坐在那裡,便給人一種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那雙握著銀色刀叉的手指乾淨又修長,指甲修得很整齊,手背膚色溫潤如玉,隱約可見其上的青色脈絡,隻是握著餐具,卻像握著簽上億項目的水筆一般。
溫頌嘴唇緊抿,心頭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
像商先生這種地位的男人,跟他共進餐是多少人渴求的事,但她著實是無福消受啊。
一道盤子摩擦大理石的聲音驟然響起,商荊南將切好的牛排推到了溫頌的麵前。
溫頌愣了片刻,看到他抬起眉眼示意,遲疑了片刻,這才反應了過來,小聲說了句:“謝謝商先生。”
商荊南的視線終於放在她的臉上。
“商程野呢?”他開口。
溫頌微怔兩秒,捏著刀叉的手指微微發白,目光黯然道:“我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商程野眸色略深。
對方沒再問,溫頌也不敢多話,於是低頭吃牛排,她剛醒不久,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勉強將那份牛排吃完了。
飯後,溫頌主動起來要幫希姐收拾廚房,卻被希姐推出去:“去去去,你一小姑娘會什麼,這種臟活累活就交給我們下人做就行,再說了,這裡有洗碗機的,用不著手洗,很方便的。”
溫頌不得不走了出來。
客廳裡,男人正站在陽台背對著她打電話,身材挺拔,身上的白色麵料閃著高級絲錦的流光,黑色西裝包裹著修長筆直的長腿,輪廓被陰影勾勒出優越的線條,眉目疏淡,有種與生俱來的矜貴。
溫頌躊躇了半晌。
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男人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抬眼看過來,那雙斂在長睫下的雙眸內斂又沉靜。
溫頌立馬說道:“商先生,謝謝您今天的款待,那就不耽誤您了,我要走了。”
男人黑眸看著她,眸色略深。
溫頌說完,遲遲不見對方開口,心裡正打鼓,忽然聽見商荊南道:“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