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魂縈繞,思緒萬千,是久違的殘夢,朦朧不清。
“阿顏,不要怕......”
“箭......這樣......搭在弓上......”
「又是這個聲音。」
是那日獄中見過的殷思,穿紅衣的,還有朱砂痣......
「不可能......」
「為什麼會聽到他的聲音。」
「什麼時候的記憶。」
「不是從前的記憶,會是日後的記憶嗎......同曾聽到陳湘娩的聲音一般。」
「所以那些痛......都會真實發生的吧。」
「完了。」
「隨便了。」
......
“你醒啦!”,說話之人,也是穿著紅衣的,少女模樣,正望著巫辰,肆意得笑著。
總會有人莫名其妙得熱情,就像總會有人莫名其妙得充滿惡意一樣奇怪。
這眼神......是真的笑。
這麼開心做什麼,莫名其妙。
她頭上珠飾說話間被牽動,互相碰撞,響聲清脆,乾淨。
「好奇怪......怎會對陌生的人......」
「產生這麼高的.....評價。」
巫辰發愣之際,對麵的少女仍認真得看著她,反應過來後疑惑道:“你是......”
“咳咳,在下欽天監國師大人仙寧!你知道嗎?是我救了你,你被送來之後,已經睡了8日了,還以為你死了!看名錄上寫的,你叫巫辰嗎?”,少女自豪得說著。
“是。”
“真好聽!我能叫你小辰嗎?小巫有點兒不好聽,像小狗的名字。你知道嗎?我從前在觀裡養的小狗叫小五,它可胖了,每日能吃三塊兒肉,它吃完之後.....”,她不停自顧自得說著。
“叫我阿辰就好。”
「竟是國師嗎,有點.......」
“好的阿辰,他們說你是我的暗衛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概是讓我死不了的仆人吧。我們這兒飯菜好吃的很,但是彆吃太多了,我還要吃的!你不用天天都出來跟著我,我看看啊......”
「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說罷,仙寧摘下榻旁盆景的一枚葉片,手指輕攆葉麵,葉麵上竟留有不規則的空洞;舉至窗前,豔陽透過葉片,孔洞竟似點點繁星。
“熒惑順行,禍去福來,剛好你新傷初愈,周身之氣也漸趨平和,托你的福,今日我也死不了!你好好躺著吧!”
“......”
仙寧突然收去笑臉,滿眼嚴肅認真,仔細問道:“阿辰,你是男人嗎?”
“嗯?”
“好奇怪,他們明明說縉華堂都是女人來著......你知道嗎?你的命格好古怪喔,看起來是個男人,還是個快要死掉的男人呢。”
「在說什麼胡話。」
“......”,巫辰無言,當真不知說些什麼好。
“嗯......還很.....很混亂,天機不可泄露!我不會告訴你的!”
仙寧興奮道:“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又奇怪又有趣的。”
“你怎麼總不說話?你是啞巴嗎?”,仙寧撇著嘴,神情似是不滿道。
而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噢,你不是,你剛才還說話了。”
“哈......”,巫辰不禁被逗笑了。
“你笑了!你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你會笑!“
又立刻收去笑意,低頭,當做無事發生。
“你不好奇嗎?”,仙寧問道。
“好奇什麼?”
“你的命格!”
“我不相信。”
仙寧一副生氣模樣,感歎巫辰對她深深的不認可,實在暴殄天物,大聲道:“什麼????真是大膽!你居然不信我!”
“真可惜,你很沒有品味。唯物主義可不對!在我欽天監,就要相信國師大人的話!”,說罷撇著嘴無奈搖頭,滿臉皆是歎惋。
“......”
“寧大人,食坊那兒喚您過去了!”,欽天監侍女進門傳話。
仙寧一副雖是生氣失望,卻大度不怪罪的模樣,對著巫辰道:“哼,走,跟我先去吃飯!”
說罷便拉著巫辰離開了。
......
欽天監主殿門外。
巫辰於欽天監的日子,倒也清閒,夜晚坐在屋簷看星星的時間,更多了。
這裡的感覺,很微妙。
無法言說的原因,氣息,不混沌的氣息,竟讓人覺得異常平靜。
巫辰卻無時無刻在提醒著自己,查清一切真相前,彆忘了恨。
「千萬彆忘。」
仙寧,倒是當前可以接近皇室的,重要一環。
卻無法確認仙寧是否可信。
屋外幾個守夜侍女正小聲說著些什麼,“嘖,咱們這新國師大人,什麼來頭?聽聞年紀不小的,怎的像個傻的?一天到晚瘋瘋癲癲......我都聽不懂她說的話呢。”
“你有所不知,她如今在大蒼人口中,神得很。可謂料事如神,前些日子因觀出什麼戰星.....呃......戰星高懸的天象,不過三日便傳來邊關大捷的消息,天隆國降了,直接被陛下親封國師,連世家宗親想請她算上一卦都難呢。”
“那也是怪得很,國師,哪有讓傻子當的。”
幾人見巫辰過來,便停了議論。
“護衛使。”
進入主殿,仙寧正趴在案台上熟睡,巫辰作勢用斷刃刺向仙寧眼皮位置,當刀尖無限逼近隻於毫厘時,依然毫無反應。
「不是裝的,亦或是,裝得極好。」
仙寧醒來,睡眼惺忪,道:“阿辰你來了!昨日觀星到子時呢,好困!”
“走!陪我吃飯,今日能吃到我最喜歡的燒鮭魚呢!”
「又是吃飯。」
......
“阿辰!!阿辰!!!!!!”,仙寧邊大喊邊衝到巫辰身邊,一下撲到巫辰身上,被猛然一撞向後退了半步。
“......”
拉著巫辰的胳膊,焦急地說道:“彆愣著了!你知道嗎?今日乃長星出柳,大凶之兆哇!需以如血如火的來克製。你現在馬上到霖晴館去,都說秋日中紅楓似火,今日的楓葉最紅了,如果你不去的話,唯恐有血光之災呀!”
“嗚嗚嗚嗚,你不去的話我會死掉的!你的老大死了你會被打的!”,說罷滿眼悲傷,誇張急了。
“知道了。”
“走。”
“走去哪兒?”,仙寧疑惑道。
“霖晴館。”
仙寧似是又開朗起來了,居然嫌棄道:“怎麼出個門還要人陪!你自己去就好了!”
......
霖晴館,深林處,紅楓儘染,搖曳似火,卻絲毫不顯得妖豔。
巫辰幼時,很喜歡紅楓,往日家中庭院處有一整片紅楓林,還有一支紅楓步搖,是母親的舊物;隻是八年前那日之後,隨父兄一同不見了。
楓色愈見濃烈,似泣血,無寄相思。
自己還活著,所以,紅衣的人,也還活著吧。
院中石台上,放著一柄彎弓,烏木打造,雕紋細膩,兩端玉石點綴光澤幽冷,仿若星辰落於弓角。
巫辰耳中竟回響起夢中的聲音,“箭......這樣......搭在弓上......”
拾起弓,箭矢搭與弓羽之上,臂展輕舒;目光追隨著空中一葉紅楓,紅葉獨行於微風,屏息過後,萬物依舊在響動、搖曳,唯有那抹紅,此刻靜止停息。
巫辰氣息長舒,風氣之時,紅楓也隨之動容,轉眼便移至身後。
她快速回身,箭飛弦震,破風霧;精準牽動那葉早已遊離遠去的紅楓,箭矢,卻擦著一人衣襟飛逝。
秋意闌珊,無儘幽思共赴一片深紅。
二人對視,片刻無言。
殷思眼神閃動,似是猶豫不決,道:“看我做什麼......我還活著,很奇怪嗎?”
“真可惜。”
“就這麼想我死?”,似是輕歎。
巫辰直言道:“放任你在縉華堂的狗肆意虐殺無辜,居高位而無所作為,你不該死嗎?”,說罷挽弓箭指殷思心口處。
殷思倒也不躲。
“抱歉。”
巫辰冷冷道:“抱歉不應是說與我聽的。”
“......”
“能把弓還我嗎?”,殷思輕輕推開身前箭矢,開口道。
巫辰依舊是盯著對麵的人,有關他的謎團,太多太多,巫辰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看著他。
巫辰現需盟友,有用的盟友,以那日的毒,應是足以要挾殷思一段時間,可他的態度,太過奇怪。
殷思卻偏過目光,“彆盯著了吧。”
巫辰的眼神,確實常令人生畏,如冰淵,寒芒直入骨髓。
倒也不至於那麼嚇人,因為對麵的人分明是雙頰飛紅,不見畏懼的。
殷思見巫辰許久沒有反應,試探著從巫辰手裡拿過弓,而後轉身將直插樹乾的箭矢拔下,竟是一個踉蹌。
「多年前,不是會武的嗎。」巫辰隻感疑惑。
“內力如此差,你如何用箭的?”
殷思淺笑道:“不用,它,隻是擺設。”
後又繼續補充問道:“心脈如此混亂,你又是如何用刀的?”
巫辰卻是一笑,長舒道:“沒有心,哪裡亂了。”,說罷又繼續試探道:“你,喜歡紅楓嗎?”
“嗯。”,殷思直接答道。
“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