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0
“咻。”一個排球高高飛起來。站在球網一側的孤爪加奈目測了一下對麵的攔網,起跳,揮臂,即將觸球前轉為輕推。
球落地了,以一個輕盈具有挑釁性的姿態,雖然是一個勉勉強強的吊球。
加奈呼出一口氣,事後反思這球,似乎力氣用的太輕了,極容易落在對方前麵,到時候對方可以側後步一個上手托球,不管是往後傳還是直接進攻都是不小的隱患。
下一球,加奈瞟了一眼二傳手的手勢,在球回到己方場地時,佯裝起跳,打的後排進攻,但對方穩穩接起球,並且立刻組織了快攻。這一球被對方得分。
發球權轉到對方手裡,一記近網的發球被前排的主攻艱難接起來,勉勉強強托給二傳手,美香學姐朝加奈望了一眼,於是加奈做好了準備,從隊友身後暗暗繞到網的另一側,起跳,擊球。球從攔網的手臂邊擦過,並沒有改變它落地的事實。
角度的原因占大頭,如果要是再歪一點,憑借我的力度肯定無法把球打過去。孤爪加奈在下一場開球前給出了較為客觀的自我點評。
最後的結局,29:27,贏了對麵的隊伍,這也是集訓的最後一場。待到一切都安定落地,教練要對整一個集訓進行總結。加奈把毛巾蓋在頭上,坐在角落邊邊默默自閉,以無人聽到的聲音埋怨重力的存在。
“這是IH前的最後一次練習賽,很快就要正式比賽了,希望你們能正常發揮,不要心急,你們都是厲害的。”
“是!”女孩子們這麼說著,加奈的聲音混跡其中。
晚上回家的路上,因為疲憊,加奈有點昏昏沉沉。她抬頭看月亮,橙黃的月亮明晃晃地掛在夜空,殘缺了大部分,但月亮卻逐漸膨脹、膨脹,張開它的嘴,在孤爪加奈不斷的注視下吞噬掉她。月亮的威脅看似是38.44萬千米之外,但隻用2.6秒就來到她麵前。在浩大的事物麵前,她不過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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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加奈還是有點無精打采,所以在上了兩節課之後,她決定去保健室躺一會。
直到午餐時間加奈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一眼就看見桌子上自己散亂堆放的草稿本,上麵是她最近正在練習的畫,大概是被撞掉了,然後被撿起來吧。
不過——
雖然加奈的腦子有點昏昏沉沉的,但她仍然敏感地感知到了周圍人若有若無地打量,是一種略帶探究和玩味,總之不是善麵的目光。
“喂,孤爪,你很大膽嘛,要不要加入我們,和我們坐一起吃飯。”坐在班級後排,戴著各樣鮮豔夾子,畫著肉眼可見的妝容,總是以高分貝若無旁人地哈哈大笑的“不良”少女向她投去意味不明的笑。
“哦,抱歉,我要去找和我一起吃飯的人了,”加奈微微附身致歉,然後頓了一秒,接下去說,“我不明白‘大膽’是什麼意思,不過我覺得你們挺酷的。”
說完,她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先走了。”
在孤爪加奈離去後,班級後麵的女孩子中爆發了超級分貝的笑聲。
“哈哈哈!你有聽到嗎?她竟然覺得我們挺酷的。”
“得了吧,你不覺得她挺裝的嗎?明顯是不想和我們來往吧,‘挺酷的’什麼的,隻是場麵話吧。”
“她看上去就像那種沒什麼交流欲的人,對誰都一個樣吧。”
“不過真的很難置信啊,有哪個女生會不知道最近火熱的言情劇和超帥的男演員嗎?之前她的後桌是不是找她搭話來著,然後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她後桌好像就很尷尬地轉回去了。她有喜歡什麼東西嗎?平時下了課好像就是在寫作業呢。”
“說起來,她的那個畫是她後桌不小心撞掉的欸,我好像有偷偷聽到那些女生說孤爪在畫漫畫,不過(清嗓),‘這畫的是什麼啊,一點都沒意思,看上去都是些中世紀的建築,她可真是個古板的家夥。’她們是這麼說的。”
“不過她是真的敢啊,竟然就這麼直接地把那些畫帶到學校裡了,是裸男啊,她該不會是黃漫畫手吧?”
“不是啦,這些畫和她畫的漫畫不是一個東西。那些女生說是之前美術課課後,孤爪有拿自己畫的漫畫找美術老師問問修改意見,偶然間看到的。不過這個講了講就過去了,她們一直在‘啊,啊,她竟然在畫這種東西,該不會很了解吧。’哇,那語氣聽著就討厭。”
“這有什麼,那些表麵正經的學生說不定也偷偷在家裡看這些東西吧,話說,她們不也覺得我們就是這樣一類人嗎?”
“咦!好惡心。我們明明是超級正太妹之類的,人真是會亂想啊。欸欸,對了對了,快看我的頭發,卷得好看嗎?”
“一點都——挑不出錯來。”
“哎呀,中間卡一半不說真是要嚇我一大跳,還以為不好看呢。”
“哈哈哈哈,你怎樣都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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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孤爪加奈而言,她最近很忙碌,IH比賽馬上要到了,在技術和配合上還要多練習,學習也不能落下,以及,她最近在籌劃著漫畫的投稿。所以,她很難有那麼多的精力去了解彆人的小秘密,隻是不著痕跡地向研磨谘詢了一下怎樣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研磨說,低頭苦乾自己的事情,減少交流,減少對視,被小黑點評為“原始深林才最適合你們”。
總之就是這樣,心無旁騖。
不過有一句話是——“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很顯然,加奈並不是這個“我”,她是這座無辜的“山”。
某一天訓練結束,因為想練一下發球,所以加奈申請晚一點走。在和隊友及經理揮手告彆後,她站在發球區,上前一步,拋球,擊球。
“砰。”球飛了出去,帶給她一種無名的解壓感。
練習了一小會,她停下來,晃晃有些酸的手臂,上前一步,跳一步,上前一步,跳一步,把四溢的排球撿回來,送它們回到自己的陣地,一邊放一邊說“複活”。
“最後一個,全部複活。好。”
戴上耳機,哼著歌鎖好體育館的門,月光灑在鐵門上,發出鐵質的寒意。在轉身的時候,她的目光瞟到了一個逐漸走來的人影,那種驟然捕捉到的感覺讓加奈的目光顫了顫。
可惡,想起之前看的恐怖遊戲實況了。她攥緊衣角,才不至於在第一瞬間失態。
再說那個人,好像是穗子學姐的男朋友。
“學長,穗子學姐已經走了。”
對方白淨的臉上浮現一種輕盈的笑,他十分直率地說:“我知道。”
語氣十分直接,讓孤爪加奈不知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怎麼應對。所以她站在台階上,隻好先把耳機摘下來,沉默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心裡像有一隻小貓在尷尬地打滾。
“學妹,我很喜歡你。”
饒是素來平靜的加奈也驚訝地皺了皺眉,金褐色瞳孔猛地一縮。一瞬間,大腦有些宕機,她吸了好幾口氣才能正常運轉。
“首先,學長,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其次,你作為穗子學姐的男朋友,卻向其他女生告白,我認為你的品行很有問題。最後,我要走了。”
一口氣說完,孤爪加奈頭也不點,徑直打算離開,卻在側身而過的時候被抓住了手腕。她的眼皮狠狠一跳,感覺有代表著鬱悶的黑雲從她身體裡上湧,凝聚到了頭頂。
她偏頭一看,對方依然在笑,隻是笑容就像從彆人的臉上剝落的,皮下滿是陰翳。
“你喜歡我嗎?學妹。”
“完全不喜歡。”很乾脆的回答,在試圖抽出手無果後,孤爪加奈麻木了,所以她挺直腰板,不在氣勢上顯得弱勢。
他看上去毫無反應,反而接著說自己與穗子間的不合適。很有耐性地忍了幾句話,並且忍了手腕處的力度,但絲毫不見對方有任何放手的跡象。於是她很不客氣地說,“我為穗子學姐感到悲哀,你所做的一點也不是一個正直人的行為。現在,我要走了,請鬆手。”
她抬腳用力踩了下他的腳,然後狠狠甩開他的手。轉身,快步走,然後是快跑。直到她看到路燈下閃閃發光的研磨,才發覺有一種脫力感,這種脫力感讓她站不住,喉嚨處翻湧著一種惡心又後怕的情緒。她踉踉蹌蹌地撲到研磨身上,不住地發抖,似乎想忘卻剛剛那種被轄製被困住的經曆。
加奈沒有看見研磨的神情,但感覺到研磨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在,小加。”他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