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是件日複一日的事情，像個不斷循回的轉動軸輪，雖然偶爾會被意外的石子卡住，在原地打顫，但總會有再轉起來的一天，帶著你和生活繼續往前走。

方知綠挑了一身黑西裝，拿上黑色的公務包去了公司。

幾天沒來，到了部門，第一個碰上的是同事曲露露。

曲露露麵容姣好，身姿動人，講話嬌滴滴的，在方知綠覺醒異能之前，她一直是業務部門成績最亮眼的那個。

而方知綠的異能，就是相當於直接摁著能分泌多巴胺的中腦腹側被蓋區狂踩，不管男女老少，隻要她想，就能讓人看到她，與她接觸就產生愉悅情緒。

這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較量，曲露露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平平無奇的方知綠突然就踩到她頭上了，明明頭兩年方知綠還因為業績不佳險些被辭退，於是一直不服氣。

今天將好碰到無緣無故就請假了好幾天的方知綠，免不得要磕磣幾句，“喲，方大小姐還親自來上班啊。”

方知綠從來都懶得理會她，略過她一眼，徑直往前。

曲露露看她沒反應，不依不饒地又說了句:“穿一身黑，還真是上班如上墳嗎？”

聽到“上墳”二字，方知綠腳步一頓，高跟鞋鞋跟落下，旋了個圈兒，轉身走到曲露露麵前，垂眼盯著她。

方知綠原來瞳孔顏色這麼深的嗎？曲露露被她盯著，望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有種快要被吸進去的恐懼感，她忍不住微微顫抖。

“彆來煩我。”幾個輕飄飄的字順著曲露露的耳朵飄進腦子，觸痛了她的神經，讓她想乾嘔。

“能做到嗎？”方知綠又輕聲問。

“能......能做到。”曲露露縮縮脖子，方知綠身上強烈的壓迫感讓她後頸發僵。

方知綠收回眼，利落地轉身離開，留下曲露露在原地，抱緊自己的雙臂，蹙起一雙細細修過的柳眉。

怎麼回事？方知綠看上去怎麼這麼邪門？去阿泰請小鬼了不成？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甩甩頭，往洗手間走去，準備補下妝，馬上就是部門項目會議，她得以最好的姿態出場，不能被方知綠壓了下去。

項目會議上，照例先每個人彙報了一下項目進度，然後經理做出安排。

“知綠，你我是最放心的，反正你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就好。”

“露露，你那個項目還是要加緊推進，爭取下個月能落地，有問題的話，多向知綠請教請教，有大能人在這兒，要多學習啊，大家都是一樣。”

“煒傑，你手頭的那個新項目我看了，初步判斷呢，可以跟，這周你去實地考察一下，做個調研方案出來。”

......

“純宜......”經理嗓子眼裡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你這個項目，一直沒有進展啊，從上個月到這個月，連客戶的的麵都沒見到幾麵吧？”

張純宜剛畢業不久，這個聞言臉色發白，“經理，主要是客戶最近有點忙，約不上。”

“是約不上，還是你沒花心思去約啊？”

“我去客戶公司拜訪了好多次的......”

“公司？”經理嗤笑一聲，“那是簽合同的地兒，有幾個項目是在公司談成的呀！咱們部門經費很足，你沒必要替我省錢，該安排的休閒娛樂活動，安排起來啊！”

“我也約了，主要是客戶他們好像還在接觸博盛那邊......”

“那你知道，還不抓緊？”

“博盛那邊接觸很久了，要撬過來不容易......”

經理板著個臉，顯然對張純宜的回答很不滿意。“容易？這裡哪個項目容易？彆人都可以，你怎麼不行？你也是經過層層篩選進來的，總還是有點本事吧？”

張純宜咬著下唇，不吭聲，被經理這番話刺痛了自尊心，眼睛盯著桌麵，看著很倔的樣子，她已經很努力了，但這不是她努力就能促成的事。

會議室裡的氣氛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其他人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聲不吭。

半晌，經理清了下嗓子，“你做不了，也彆浪費項目資源了，知綠，這個項目轉給你跟。”

張純宜猛地抬起了頭，“經理！那是分給我的項目，一直是我跟，隻有我才了解情況。”

在業務部門，名下沒有項目跟，等於完全失去價值，下一步就是上裁員名單了，她才工作不到一年，要是被裁了，簡曆會很不好看。

更何況，她不是說不跟了，隻是說明現在的情況，進展慢有客觀的原因，沒想到經理一句話，直接把項目給她捋了。

方知綠看向張純宜的臉，還有著未褪去的青澀和學生氣，她之前聽過她做的方案彙報，做得很精細很專業，是典型的優秀學生做的東西。

但是，這個行業不似她想得那麼專業，說白了，在拉客戶方麵，方案壓根不重要，人脈資源，個人魅力，利益分成......這些才是背後的關鍵。

張純宜或許也清楚，但這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像當年剛進公司的方知綠一樣——無能為力。

但張純宜比當初的她要勇敢很多，至少眼下，她還在跟經理據理力爭，要保住自己的項目——也是保住自己的工作。

方知綠望著跟經理理論的張純宜，思緒開始飄浮，同樣的會議室，同樣的桌子，另一個場景開始替代眼前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例會，經理拿出一個新項目的資料，指定林煒傑去跟，“明晚約了客戶，我有其他的約，你先去聊一聊，也彆一個人去，顯得不重視，這樣......讓小方跟你一起去。”

林煒傑看了眼方知綠，灰撲撲的坐在那兒，毫不起眼，舔舔嘴唇，“經理，能讓露露跟我一起嗎？”

經理哼笑一聲，“怎麼？看不起小方啊！”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哪怕心裡確實是這麼想，林煒傑表麵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小方是技術力量嘛，後期得她多多支持，不過這前期溝通，那還是得多點商務力量。”

林煒傑腆著張臉，笑得諂媚，經理瞅向他，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又想露露幫你拿下客戶？你小子，自己使使勁不行啊！”

“我.......我這有勁沒處使啊，您說要是個女客戶，我還能努努力是吧。”

“哎呀，行行行。”經理故作嫌棄，實則很受用他一套，揮揮手說:“我跟露露說一聲，讓他有空，就跟你一起去。”

林煒傑喜笑顏開，“誒！謝謝經理。”

方知綠坐在那兒，假裝事不關己，偏偏經理還要點她一句:“小方也還是跟著一起去吧，學習學習。”

像是買東西贈送的多餘贈品一樣，帶上她除了多占一個車位，似乎沒有其他任何功能。

“好的，經理。”那時的方知綠麻木機械地回道。

“砰”地一聲猛響，喚回了方知綠的思緒，經理拍了桌子一掌，“張純宜！你犟什麼犟！你以為這是你家裡啊，都得順著你，這是公司，我給過你機會了，你自己不行，死賴著有意思嗎？怎麼？想貼著部門混點年終獎啊？你好意思啊，那都是彆的同事辛辛苦苦掙來的，你就心安理得地混日子，想坐享其成？”

經理之前也對方知綠說過類似的話，是什麼來著......哦，好像是“小方，你要是實在不適應，隨時跟我說一聲，人都有自己合適的位置，我也不會硬耽誤你。”

翻譯過來就是，“自己識相點麻溜點滾，彆占著位置，蹭部門的年終績效。”

曆史又一次上演，方知綠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同事都像是看熱鬨一樣，幸災樂禍的。

他們在想什麼呢？大概是想多一個人，年底績效就會少分一點，雖然不會被蹭走太多，但到底是肉，拿來買點奢侈品犒勞一下自己也是好的，既然無法創造價值，就早點滾蛋算了。

至於經理，整天悠閒地四處晃蕩，仗著老資格，每年部門績效先分走大頭，唯一會做的就是鞭策下麵的員工，讓拿不到項目的員工滾蛋。

方知綠望著這些人，啊......我原來一直是在跟這些人相處嗎？使用那個詭異的異能賺來的錢，也是跟這些人共享嗎？她隻是公司賺錢的工具，這點她早就認識到了，可有了這麼驚世駭俗的異能，她竟然隻是用來讓自己當個更好的賺錢工具。

方知綠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知綠。”經理突然叫她，“從今天起，你就接下張純宜的項目，讓她看看，什麼才叫做業務的。”

什麼才叫做業務的......她乾了好幾年，也什麼都不知道呢......

“經理，我接不了。”方知綠平靜地開口。

“什麼？”

“我要辭職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會議緊急結束，方知綠被叫進了經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