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噩耗 一次流儘所有眼淚……(1 / 1)

植物異能時間 瑟優娜 3685 字 11個月前

方知綠說了讓陳青瑩隨時找她,但卻再也沒接到過她主動打來的電話,反倒是方知綠,時常給陳青瑩打電話,問她情況如何。

陳青瑩總是說很好,那些輕快的愉悅的“很好”串成一串泡泡,從電話那頭飄過來,讓方知綠恍惚回憶起二十歲的陳青瑩。

最近一次通話,陳青瑩的“很好”答得猶豫,方知綠一下警惕起來,“出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大事。”

“肯定有吧,你彆瞞我。”

“真不是什麼大事,就......最近楊旭他媽媽老是找上門。”

“她想乾什麼?搶房子嗎?”

“不,她沒說房子的事兒,隻是跟我聊天,聊楊旭以前的事,聊他一直想要個小孩......”

“你......沒告訴她你懷孕了?”

“還沒有。”陳青瑩遲疑了下,坦白道:“這是我的小孩,我一個人的小孩,不想她插手。”

“我明白了,隻是聊天嗎?她沒對你做彆的什麼吧?”

“沒,我隻是覺得有點奇怪,以前楊旭還在的時候,她就對我愛答不理的,怎麼反而現在喜歡找我聊天。”

“你當心一點,最好不要理會她。”方知綠之前告知過陳青瑩,楊旭母親控告她的謀殺嫌疑。

“嗯,我知道,不過她才失去孩子,也有點可憐。”

“先保護好你自己是第一位的,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

“好,我會注意的。”陳青瑩這麼答道,“下回我就不開門了。”

那是方知綠從她那兒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陳青瑩沒能狠下心來把人關在門外,楊旭母親拿青銅雕像砸向了她後腦勺,說是要送她去陪兒子。

方知綠知道消息的時候,陳青瑩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她沒去見她最後一麵,反而想辦法找關係去見了看守所裡的楊旭母親。

方知綠沒見過她,但她被警察押著出來時方知綠還是感到深深地疑惑。

這麼瘦小,衰老的一個女人,怎麼有力氣舉起那麼重的雕像,怎麼能殘忍到這個地步,把陳青瑩腦袋

敲得凹陷進去?

“你是哪位?”那雙灰濁地、接近死亡的眼睛盯著方知綠。

“我是陳青瑩的朋友。”

“朋友......她竟然還有朋友嗎?”

方知綠沒有理會她話裡的不屑與諷刺,“你為什麼要殺她?”

那雙灰蒙蒙的眼閃過一絲厲光,“那個掃把星害死了我兒子!”

她的語氣如此篤定,篤定得方知綠都要以為這是真的了。

“這隻是你的猜測,僅憑這樣,你就起了殺心?”

女人聞言,露出一個陰毒的笑,“除了她還能有誰?我兒子那麼喜歡她,她就得下去陪他才是。”

方知綠輕哼了聲,“喜歡?你不是知道的嗎?他怎麼對她。”

“打是親罵是愛,那是疼——愛,她得感恩戴德地受著才是。”

方知綠咬緊後槽牙,腦子裡響起一個聲音:“要不就這樣乾掉她?”

不,這樣反而是成全了她,有更好的方式。

方知綠整理神情,“有兩件事,我想你應該要知道。”

“第一:陳青瑩懷孕了。”

女人麵色驟變,撲身向前,“你說什麼?”

隔著玻璃,她凶惡的臉就像是動物園的豺狼,失去了人形。

“我說,你親手殺掉了你兒子的孩子。”

“不!你撒謊!你肯定是在誆我!”

“第二件事——”方知綠冷靜地盯著發狂的女人,“不是陳青瑩殺了你兒子。”

女人下意識想反駁,卻看見眼前的陌生女人露出

舒緩而殘忍的笑。

她什麼都沒說,卻滿臉寫了兩個字,“是我。”女人想起來了,是聽說過,在兒子死的當天,有人到過家裡。

是她!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女人更加瘋狂了,爬上玻璃隔窗,指甲尖利地劃過,齜牙咧嘴地哈氣,像是要把方知綠生吃活剝。

兩個監視的警察衝了進來,控製住女人。

方知綠緩緩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瞥了眼已瀕臨崩潰的女人,戴上墨鏡,轉身離開了。

轉身的那一瞬間,她開始流淚,非常非常劇烈地流淚,眼淚源源不斷地滲出,像壞掉了的水龍頭,彙集到下巴滴下來,泅濕了卡其色風衣的翻領。

方知綠哭了一路,從看守所哭到家裡,進了屋,她想彎腰褪掉鞋子,卻一下栽倒在地,癱坐在玄關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眼淚與她幾乎絕緣,這一回,卻像是要把這麼多年眼淚一次流儘一樣,源源不斷地滲出。

方知綠想,是她害死了陳青瑩,如果她那時沒有生出想要楊旭去死的念頭,那株怪植物就不會被催動,楊旭就不會死,她可以慢慢來,還有很多溫和的辦法可以幫陳青瑩從他的暴力威脅下解脫出來。

楊旭的死,她害怕過,恐慌過,卻是頭一次,感到後悔,如果她完全是為了陳青瑩也好,偏偏不是,方知綠討厭楊旭,討厭他奪走了她唯一的朋友。

方知綠從沒有覺得自己很喜歡陳青瑩,她怯懦溫順,依賴他人,和方知綠太過不同,她從沒真正理解,認同過陳青瑩。

如果都無法認同你的朋友,這樣的友誼,是真實的友誼嗎?方知綠一直很困惑。

直到今天,她終於可以回答:那也是友誼。

她想起大二那年,遊泳必修課,期末考試之前,她和陳青瑩之前都不會遊泳,為了不掛科,每天都去遊泳池練習。

有一天下小雨,遊完泳回宿舍,風一吹冷得要命,兩個人都嘴唇發青,渾身起雞皮疙瘩,一身難聞的消毒水味。

宿舍隻有一個獨立衛生間,前一天是方知綠先去洗的,她事先跟陳青瑩約定,兩個人一人一天輪流先洗。

回去的路上,陳青瑩說了好幾次讓方知綠先去洗,自己沒關係,但方知綠堅持要守約定,回到宿舍幾乎是推著陳青瑩進衛生間。

衛生間裡水聲響起,方知綠剛翻出小毛毯裹在身上,防止著涼,下一秒,水聲停了,陳青瑩裹著一條浴巾,濕噠噠地站在浴室門口。

“知綠,要不你進來,我們一起洗吧。”

從有記憶以來,方知綠沒有跟任何人一起洗過澡,但是她答應了,大概是真的很冷。

她第一次完全袒露在另一個人眼前,也第一次看到另一個人完全赤坦的樣子。

除了有些許尷尬羞澀以外,她沒有感到不適或者不安,起碼比起她預想中的抵觸程度,要低得多。

那是唯一一次,她和一個人赤誠相見,以前沒有過,之後也再沒有過。

方知綠一邊哭一邊沒由來地想起那天,簡陋的浴室,天快黑了,蒸騰的水汽看上去冷冷的,餘光裡是大片柔軟白皙的皮膚,籠罩在青藍色光線裡,讓人覺得奇妙又親昵。

她早就接受了她了,敞開心扉地接受她,所以那麼封閉內斂的她,才會願意袒露自己。

從表麵來看,陳青瑩一直是更主動示好的那個,有時甚至黏人得有些煩,方知綠隻是被動地接受她的好而已。

而她今天才領悟,大抵一個人對你很好很好時,你注定有一天會為她一次流儘所有的眼淚。

因為被愛的痕跡,不會比去愛的痕跡更淡。

陳青瑩是她唯一在現實生活中產生了深刻感情聯結的人,深刻到她找了一個方知綠很不喜歡的丈夫,將她們的友誼置之後位,方知綠也沒辦法完全不理她,跟她斷聯。

“我應該跟她斷聯的。”方知綠躺在地板上,眼淚順著眼角淌下,“這樣她就不會因我而死。”

她這樣想著,忽然開始狠狠捶打自己胸口,那株怪異的可怕的植物......她想把它拔出來,撕成碎,燒成灰。

錘得痛了,哭得累了,方知綠閉上眼,在地板上體力不支地昏睡過去。

她好幾天都沒去上班,和公司請了假,她一個人待在屋裡,也不進食,隻是補充一點礦泉水,除此之外,什麼也不乾,就是發呆,流淚。

然後,突然在某一個節點,她再也哭不出來了。

方知綠從沙發裡站起來,拉開了窗簾,有些自嘲地想:“康複得比預料中要快得多。”

她把家裡打掃乾淨,地板拖得光滑,馬桶刷得鋥亮,一切都清洗地乾乾淨淨,然後是她自己,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

一切又回歸如常,但方知綠心裡清楚,自己身體的某一塊空了,像是個黑洞,在無聲無息地吞噬著她剩存的情緒和精力,直到坍塌的那一刻......

方知綠已經無法再若無其事地像原來那樣生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