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鏈(1 / 1)

嶼上盛夏 螃姑 3789 字 2個月前

11月28日,盛朗的生日。

盛朗租房那日第一次將身份證擺出來時,夏以臻一眼睛就記住了這串數字。

她看到小榮的設計,突然就想送一條給盛朗做生日禮物。

細細的銀色鏈條,落在盛朗乾淨狹長的鎖骨上,一定會很好看。

盛朗從來隻穿簡單到極致的單品,沒有任何圖案,隻是很內斂的純色。雖然不張揚,但依然能讓人感受到他自信果決的性格底色,這和小榮形容的設計風格非常適配。

像一場不聲不響卻可以吹融冰層的風。

除此之外,夏以臻還有一個不想聲張的小心思,就是想淺淺支持一下小榮。

同樣作為走在蹊徑上的年輕人,夏以臻猜小榮的創作日常也一定是枯燥寂寞的,她也希望能給孤獨堅守的小榮增加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信心。

小榮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了一瞬,嘴巴合了又張,“當…當然!不用月底,我最多兩周就能做好!我很開心你願意成為我第一個客人!”

見夏以臻是認真的,小榮立刻拖來兩張小板凳邀請她坐,又從帆布圍裙的口袋裡掏出一本畫稿,展開,從耳後拿出鉛筆。

“你喜歡什麼樣的,有想法嗎?”他望著夏以臻躍躍欲試,捏著鉛筆的手指有些發白。

夏以臻托腮笑笑:“其實我也沒什麼想法,送男朋友的,他的生日快到了。”

老何見狀拍拍小榮肩膀,瞧著夏以臻笑:“你們年輕人聊,小丫頭,我去裡屋給老孫畫草圖。”

“好的爺爺。”

“好的師傅!”

小榮轉頭回來:“你男朋友什麼類型?”

“他…”夏以臻想了想,發現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盛朗。

他初看是冷冷的,很爽練,並不好接觸,常常讓人碰釘子。但對她又很溫暖,仿佛什麼可以,沒什麼要求。

她最終語塞,隻好總結成,“他是個平靜的人,年齡和我一樣。”

“平時的穿衣風格呢?”

“白色t,黑色t…白襯衣,黑衝鋒衣…”

“他喜歡簡單純粹的東西。”小榮總結。

小榮聊起工作時雙眼是閃動的。他展開自己的設計稿,裡麵滿滿一本都是他的靈感記錄,他翻動著給夏以臻一一介紹,不同風格的設計靈感他都用鉛筆記錄在頁麵上,他挑出適合盛朗的款式,夏以臻一眼就看好一條很細的雙層鏈。

小榮驚呼:“你的感覺很好,這條也是我想推薦給他的設計。雖然是雙層鏈,但因為鏈身極細,所以不會很誇張。內層18英寸剛好垂在鎖骨上,外層20英寸可以加一個配飾懸掛。”

小榮在紙上畫了一個短圓弧和一個長V字,“看,雙層疊層次感更好。搭配圓領T正好點綴領口,如果他未來工作要穿正式些的襯衣或休閒西裝,掛墜可以選一個再明顯些的,風格也會更加乾練有棱角。”

夏以臻眼前突然出現盛朗在小廚房燈光下忙碌的背影,他無數次說過要留下來做一輩子小老板,於是她笑笑:“不知道他會不會有穿西裝和襯衣的機會,我想還是簡單點吧。”

“可以,那掛墜選這個蘋果大小的就可以。”小榮拿起那條小蘋果項鏈晃晃,“拇指大小,亮銀色可以兼顧內斂和精致。你有什麼好的創意圖案,我都可以幫你做出來。”

夏以臻驀地就想到“陪伴”兩個字,繼而是碼頭儘頭的那隻白色燈塔。

它的光束與月亮並行,又如星輝灑落海麵,照亮每一隻遠航的船舶——盛朗說,隻要有碼頭的地方就有燈塔。燈塔是夜晚的太陽。

“我想要一個小燈塔。“夏以臻肯定地說。

小榮眼睛一亮,“好啊!淮島新建的那隻白色燈塔怎麼樣?我可以幫你做出一模一樣的,在這裡,還可以再加一點光束。”

他隨即就在畫稿上動筆,燈塔的樣子很快就被描繪出來,樣子和夏以臻那晚所見彆無二致。

夏以臻端詳著提意見,“大小可以再小一圈嗎?以方便和舒服為主,不用太顯眼,他大概不太需要彆人欣賞他。”

“沒問題。對了,這上麵要刻你的名字嗎?大小夠的,我刻字水平還行。”小榮特意笑著強調。

夏以臻搖搖頭,“不用了,我沒有要他把我隨時戴在身邊的意思。”

她在這方麵的小心思向來不多,想做一隻小燈塔,更多是取意“照耀歸程”。

她想盛朗和自己一樣沒有媽媽,一個人麵對生活的風雨飄搖、潮起潮落,很難不像一隻飄在黑夜海麵的小漁船。

夏以臻希望不管過去怎樣,未來能有一隻屬於盛朗的燈塔,永遠為他而亮,照耀他每一段歸程。

小榮有些意外,他盯著夏以臻看了一會,開口道:“你和他都是很有趣的人。很特彆,也很純粹,難怪你們是一對。”

夏以臻露出一對梨渦:“謝謝。每個人都是特彆的,你也是。”

小榮吹走橡皮灰,拍了拍手稿,“你看看怎麼樣,如果可以,我今天就開始做!”

“嗯嗯我很喜歡。就是希望它能保持得久一點,慢點變黑。”

“如果保養的好也不會變黑啊,這個就要看佩戴者個人了。”

小榮站起身笑笑,“其實送禮不用想那麼多,不管禮物最終變成什麼樣,收到禮物那一瞬間的心情,都會因為影響了當時的他,而成為那個人一部分。”

“相信我,這會永遠陪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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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項鏈做好的時日裡,夏以臻提前等來了學校關於廣播專業畢業作品的通知。

通知說,明年所有畢業生,都需要在畢業前獨立設計並拍攝剪輯一支不少於30分鐘的完整節目。

11月的開端,係裡很多同學就開始提前周遊聯係,組成3-4人的拍攝小組,夏以臻回不去學校,意味著從節目設計、腳本、分鏡頭、拍攝、主持、剪輯、配音……等等等等,都需要她一個人完成。

按照以往經驗,一支片子最少需要一個主持人搭配兩個攝像,雙機位共同拍攝,才能捕捉多角度畫麵和充足的空鏡頭。

這把夏以臻徹底難住了。

大群裡,尖子生蔣憶涵已經率先聯係了幾個跨專業的同學,正在計劃去雲貴地區拍攝自然風貌和風土人情。

蔣憶涵麵對鏡頭不光出挑,口條好,交際能力和行動力都是一流。通知下發不久,夏以臻就在朋友圈刷到了她和小組成員在貴州拍攝的日常記錄。

第一站他們去了苗寨。千戶燈火悠然升起,苗寨錯落的輪廓在鏡頭裡沉靜排列。蔣憶涵一行六人,手挽手,在歌舞演員中雀躍地跳起,像寨中跳躍的燈火。

第二站,蔣憶涵獨自一人站在小七孔的通幽曲徑,溪水剛剛沒過她的腳背。她的身後,小七孔橋洞相映成趣,蔣憶涵的笑容溶於山水,鏡頭記錄了一方大好天地。

第三站,他們一行竟抵達了平良。狹窄的石板路旁,斑駁的房屋錯落,一切像是一場現實與夢境的交織——這裡曾經是著名導演畢贛的作品《路邊野餐》的拍攝地,也是夏以臻看了4遍的一部電影。

她在想象,蔣憶涵大概也會聰敏地選擇同樣一段長鏡頭,在山間騎著小電驢,來記錄這裡歲月的淺吟低唱。這樣貼近生活的鏡頭,放在畢業作品裡一定很有味道。

夏以臻沒有再看下去,她關掉手機在桌子上趴了趴。

印象裡,蔣憶涵大方舒展的笑容,真的很適合出現在大開大合的山水間,將一段段風土人情用她清亮的嗓音講解給屏幕前的觀眾聽。

她很容易就能找到彆人身上的閃光點。可對於自己,她卻有點迷茫。

如果不去追求太精細的畫麵質量,她大概可以豁出去,一個人把所有的工作都承擔起來。

但選題呢?

原本她可以記錄這個小島的盛夏——沉寂多年的海上浮葉,在這個夏天努力地展露頭角,生長蓮花……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題。

可眼前淮島夏日積攢的熱氣已經消散,冬日還是未知的。她不能賭,也不能等到冬天再啟動。

晚上,夏以臻窩在小床上蒙著被想。翻來覆去一頓,又打開手機查資料。

很快,她聽見一聲咳嗽,身邊一沉。夏以臻掀開一個被子縫,看見盛朗正斜靠在床頭垂眼看她,“不睡乾什麼呢。”

“你怎麼知道,我沒出聲啊…”

“不然你去我床上聽聽?”

夏以臻坐起身挪了挪,掀開被子一角拍拍,“進來吧,進來我跟你說。”

盛朗揉揉鼻梁,“…不用了。在這說吧。”

“多冷啊!快來。”

“……嗯。”

自從張彼得鳩占鵲巢那晚過後,夏以臻和盛朗再也沒有在一張床上擠過。

夏以臻偶爾和盛朗打鬨一頓懶得再動,也會被盛朗撈起來,扛在肩頭,丟回她自己屋去。

夏以臻每次都垂著困困的腦袋吐槽他殘忍。盛朗就冷冷瞥他一眼,“早晚讓你看看我有多殘忍。到時候你可彆喊。”

盛朗想了想,還是鑽進被子,伸手環住夏以臻,下巴抵在她的腦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