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直到某一天，家門口出現了一個叮叮當當敲著鑼的臭道士。他穿著花青色的袍子，一雙磨的有些破損的草鞋吧嗒吧嗒響，一對小胡子在唇上一擺一擺，道士邊走邊叫喚：“秉承仙骨，降妖驅邪！”

“怎麼又是你？喂，我家可沒東西給你騙。”徐青似乎先前見過這位道士，放了給丁香澆水的小盆，擰著衣服沒好氣地說。

“這位姑娘莫動怒，我不是騙子，誒，我掐指一算，姑娘院裡有一人，極具仙根，可是個成仙的好苗子啊。我此次前來，是特意請求姑娘讓那個孩子跟隨本道上山修煉呢。”

“哦，”徐青又沒好氣道，“原來是人販子呐。看你還算有點好氣，我問你，我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我一手帶大的，憑什麼給你？”

道士見徐青又要發火，連忙說：“我不是要白領走你家孩子的意思，這孩子有仙根，不修行實在可惜呐，這樣，我帶他走，包他吃包他住，順便每月再給你送三十兩銀子，如何？”

三十兩銀子不少，放農村都夠一家人一年生活費了。徐青一時猶豫，這時蘄晟走了出來：“娘，這誰呀，看你們倆在門口嘮半天了，要不進來坐坐？”

“坐什麼呀坐？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死孩子。他叫你娘我賣小孩呢。”

“什麼？賣誰？”

看蘄晟也要暴走了的樣子，道士慌忙解釋道：“哎喲施主，我跟你們說話怎麼說不明白呢？不是賣小孩，我是看那孩子有仙根，想收他去當徒弟呐！為了收他，我甚至都願意倒貼銀子了，你們怎麼還是不樂意呢？！”

看道士也有些急了，這才把江綢吵出來。

“什麼事啊，非得在家門口吵？”

道士一聽見江綢清冷的聲音，拍腿大喜，叫道：“哎喲你可終於出來了！給我這番好等！”

江綢：“？你誰啊？”

道士仿佛沒看見江綢那充滿問號的眼神，開口便了然道：“孩子，我看你極具仙根，是個修仙的好苗子，不知你是否願意跟著我去深山中修煉一番？”

三雙眼睛盯著江綢，其中兩雙都並不覺得江綢會答應，至少不會很快答應。

然，江綢很爽快地答應了。

蘄晟無奈的笑了笑，徐青和道士都亞麻呆住了。

然後道士歡呼雀躍，徐青沉默不語。

“小九，難道你對……家，其實沒有感情嗎？”徐青失落的問。

“蘄娘，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想修仙人了。雖然……有點荒謬哈，不過我去深山修煉，至少還能學來一身本領不是嗎？”江綢扶著徐青的肩膀，“飛升的話，應該也要不了多久吧，畢竟連道士都說我，天賦異稟哈哈哈，蘄娘你放心，就當我上山玩了一趟，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回來的。”

江綢轉頭看向蘄晟，蘄晟正倚著門框，笑眼看著江綢，藏下眼底那些不舍。

“阿晟，小八哥，”說到這，江綢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蘄晟眼中的笑意似乎也更濃了一些，“不知道你會不會想我，反正我會想你的。嗯……怎麼說，你希望我去修煉嗎？”

“隻要你喜歡就好，誰讓你是我的……弟弟呢？”蘄晟靠著門框，“如果我有空了，我會去找你的，也不用每次都你自己下來，哈哈哈。”

蘄晟的笑聲很好聽，像起風時窗邊的鈴，又似乎比鈴沉悶一些。

江綢微微揚著嘴角，“嗯”了一聲，轉頭看向道士，倒是還在暗自竊喜。江綢輕輕拍了拍道士的肩膀，道：“道士大伯，我收拾收拾東西便走。”

“哎，哎，好好好，哈哈哈哈。”

蘄晟輕微皺了皺眉，看了道士一眼，心想這人靠譜嗎。

我家小九還年輕，可彆被騙了。

徐青看起來倒是傷心極了，埋怨道：“我養了那麼久的小九，他一句話就被騙走了。他要是敢不讓小九回來，我就剮了他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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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綢跟著道士進了一片深山林子。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師父了。進了這山，可就難再出去了。”道士走在前麵悠長的說。

江綢沒有回話，眉頭輕蹙，道士趕忙回頭，見江綢還在後麵跟著，這才鬆了口氣。

“不用害怕，不是要囚禁你的意思。隻是……”道士轉頭輕笑，“我一個人孤單，不太想放你走。但是我不是不讓你走的意思，你出去彆亂說啊！”

“什麼啊，合著我不是真的有仙根？”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彆急著否定自己，年輕人。我本來不想下山捉那群有仙根的年輕人了。無奈年紀大了，耐不住寂寞，一身功夫又不想就這樣失傳下去，這才將你提上山了。嘿嘿，不過你嘛，我還是會認真教的。”

江綢低頭輕輕笑了笑，道士突然嚴肅道：“笑什麼笑？笑點在哪裡？”

“沒沒沒，我沒笑。”江綢板起了臉，故作正經的答道。

江綢和道士的住所是一座小竹屋，依山傍水，沉鱗競躍，猿鳥亂鳴。

宋明遠帶著江綢走進一處洞穴，道：“這可是個好地方。在這待著，心緒都要寧靜。”

“師父，怎麼樣算是成仙？”

宋明遠大笑幾聲，似乎對江綢這般誌氣很滿意。“這我可不知道。”

江綢：……

“修仙靠緣分。那些成了仙的人，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成了仙之後，或許在凡界就再也不會有牽掛。為師雖然有點本事，但也是沒和成了仙的人對過話的。”宋明遠回頭一笑。

江綢對宋明遠的話半信半疑。他把自己說得如此貼近凡俗，又怎麼看出江綢有修仙潛質？倘若他自己都沒有成仙，那麼在他門下學習真的能飛升嗎？他會認為飛升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嗎？如果隻是騙人上山，又為何指定要他？還要每年付三十兩銀子？

宋明遠轉回身，突然道：“你喜歡男子還是女子？”

“啊？”

“哦，事先說明，我能在男女間自如轉化，若有人有求於我找上門來，我常以女相會客。”說罷，江綢麵前便出現了一個麵容清冷的女子，用清冷的語調道：“就是這個樣子。”

江綢看得愣了，宋明遠化回老頭身，拍了拍江綢的肩膀，似乎料到了江綢內心的想法，轉而道：“關於修行的事，你就放心吧，你要是成不了仙，這凡界便再也沒人能成仙了。”

一間小竹屋不大，但令江綢意外的是宋明遠居然還能給他留一個房間。房間設施簡單，風格古樸，一股木質的清香。

才過了一個月，蘄晟便習慣不了兩個人的生活，決心上山去找道士，順便帶上了徐青做的糕點。

小時候的他憑智力在山穀中找到了隱居的散人，他相信他有那個能力找到隱居的道士。

果不其然，蘄晟在一片依山傍水的小山穀中發現了一片竹屋，竹前種著一叢叢梅樹，江綢正在給梅樹澆水。

江綢不經意間抬頭，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打招呼，趕忙衝上前去迎接。

“你怎麼來了呀？”江綢笑嘻嘻的看著蘄晟。

“想我不想？嗯？”蘄晟揉了揉江綢的頭。

“想～”江綢眯起眼笑道。

蘄晟帝初手中拿著的糕點，“喏，給你的。娘她抽不開身，便沒跟著我來。”

江綢開心的接過糕點，“帶你去逛逛呀？”

“好啊。”

江綢便挽上蘄晟的胳膊向竹屋走。

“師父，我哥來看我了。”江綢推開屋門，尾音上揚。

屋裡的小老頭回頭，愣了愣。

“喲，原來是……你怎麼找過來的？”

“憑智力。”蘄晟語氣有些淡漠，轉回頭問江綢：“你還認他做師父了？”

江綢不解：“怎麼了？很奇怪嗎？”

蘄晟笑了笑道：“不奇怪，確實挺厲害的。”

“嗯，師父他會很多本事呢。”

宋明遠輕輕搖著腦袋走到蘄晟麵前：“怎麼了孩子？是有什麼疑問嗎？”

“不，我隻是作為家屬身份來看一看我的弟弟。”蘄晟攬過江綢的肩膀很自然的笑了笑。

“那就行。”宋明遠晃了一圈又回到蘄晟麵前：“對於你，我一直有個疑問。”

“請講。”

“你說，你明明是一個少年，為何魂魄裡卻透露著一股老成感？”

“也許這就是少年老成吧。”蘄晟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再說，倘若你真的一輩子都娶不到妻，你會不會找一個契弟？”

江綢愣了，契弟？什麼契弟？

蘄晟輕笑：“或許會吧，反正也沒人看得上我。”

江綢震驚。

他看著麵前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的蘄晟，略黑的膚色包裹著盛滿星光的雙眸，眼角彎彎，滿含笑意的看著麵前的宋明遠和江綢。

哥，要是沒人看得上你，那你猜猜那些成天趴在咱家院牆的姑娘是什麼？

宋明遠震驚，他看到江綢也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暗自鬆了一口氣。

江綢又拉著蘄晟走了一圈山林，指著一棵三人環抱粗的大樹，道：“看，這是我朋友！”

大樹底下有一個頭大的小洞，蘄晟蹲下來往裡麵望，什麼也沒看見，道：“這個洞還挺深的！”

江綢笑道：“這裡麵沒住什麼漂亮的東西，這裡一下雨就會積水，不好住的。”

蘄晟哦了一聲。

江綢又帶著蘄晟繞了一圈，天漸漸暗下來了。

宋明遠慶幸多煮了一人的份，把飯菜端到院裡的桌上。

江綢坐在桌前深深嗅了嗅麵前的飯菜，驚歎道：“好香啊，師父，非得來客人了你才能露一手給我是吧？”

宋明遠一本正經道：“我今天本來就打算做這個。”

蘄晟嘴角彎了彎。

吃過晚飯，江綢提出讓蘄晟住一晚才回，蘄晟欣然答應。宋明遠嚴肅的說：

“隻有兩張床。”

江綢笑著擺了擺手：“這有什麼？我跟八哥從小睡到大。”

宋明遠無語，蘄晟也沒反駁。

“那你和你哥睡吧。”

宋明遠說完轉身就走，江綢聽到來自隔壁的開門聲與關門聲。

他轉回過頭來，對上蘄晟那雙清澈的狗狗眼。

蘄晟一愣，摸了摸腦袋：“呃……咱們洗洗睡吧。”

江綢：“也可以，屋子後麵就有條小河。”

蘄晟不確定道：“那條河？真的能洗澡嗎？”

“能。這麼多天我都是這個點去洗澡，沒有猛獸。我總不能一個月都沒洗過一次澡吧？”

“……我不是擔心猛獸。我現在馬上去洗。”蘄晟走到一半又回頭，“不過我沒有換洗的衣服，洗澡的效果應該大差不差。”

“那你就彆洗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洗你的澡去。”

蘄晟暗自笑著走出門，過一會又撤回來。

“小綢，黑黑，怕怕。”

江綢：……

好的，江綢給自己做了三秒鐘的心理鋪墊。拉過蘄晟的手。

“好吧，帶我們膽小鬼去洗澡澡。”

蘄晟心滿意足的跟在後麵。

來到河邊，江綢指了指那條河：“脫衣服，下去。”

“好的。”說罷，蘄晟真的開始脫衣服。

江綢又想到今天宋明遠所說的“契弟”，有些不敢看蘄晟的身子，可轉念一想又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彆說是洗澡了，還有什麼是沒看過的？

所以江綢倚著身旁的大樹，對蘄晟吹了一個流氓哨：“哥哥身材好棒呀～”

蘄晟聽到這句話身子都抖了抖，轉回頭去看江綢，一時無語，道：“弟弟要不要一起來洗啊？”

蘄晟隻是開個玩笑，結果江綢直接解了腰帶往一旁的樹杈上丟。

這下慌的反而是蘄晟了。

“小綢……要不你……還是先等會兒？”

“我為什麼要等？”江綢褪下上衣，“我還得拿你的洗澡水洗澡不成。”

蘄晟無言，卻感覺神經都緊繃了。

江綢沒注意到蘄晟的微小變化，利落地脫下了本就鬆鬆垮垮的褲子。

蘄晟不經意間掃到，突然感覺臉也有點發熱。

慢慢地，他感覺到自己已經發燙了。縱使水冰涼。

“不是，你緊張什麼呀？沒見過啊？”

江綢就這麼裸著身子緩緩走來，蘄晟受到的刺激更大了。那些看不清的細節在月色中慢慢變得清晰。

蘄晟無奈道：“小綢啊，我上次和你一起洗澡是幾歲？十歲有嗎？那時候的你連傷口都還沒完全愈合，我當時動都不敢動。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了？”江綢依舊不解。他連“契弟”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自然不能理解蘄晟慌張的源頭。

江綢走下水，蘄晟眼裡看不見那些東西了，慌亂的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還沒平靜多久，江綢突然望向蘄晟。

“哥，到底怎麼了？契弟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你還是先彆知道了。”

“為什麼？”

江綢突然逼近，蘄晟的心更慌了。

“……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因為……額……”

總不能告訴他，你哥現在好像有點彎了，還是被你帶的。

“到底是為什麼啊？”

眼看得不到答案的江綢離蘄晟越來越近了，蘄晟慌忙接話，一口氣說完：“因為契弟就是龍陽之好你師父問我娶不到老婆會不會娶一個男的我說會他現在懷疑我是斷。袖。”

江綢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噢，那你為什麼不說？”

“說出來……丟人。”說出來害羞。

“……這有什麼好丟人的。沒事，不用那麼在意我師父，他腦子不正常。”

蘄晟：啊？

兩人洗過澡之後回去，隔壁的房間已經熄燈。

江綢走到床前。

“你這個床……真的不會塌嗎？”

“……你多沉啊大哥？”

蘄晟摸了摸腦袋，“我也不確定。”

“……”

熄了燈，兩個人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還是江綢先開的頭：“小八哥你不是斷袖，對吧？”

蘄晟閉著眼睛答：“嗯嗯。”

“那你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姑娘呀？”

“不喜歡。”

“啊？”

江綢愣了，蘄晟故作憂愁的說：“她們都太熱情了，根本看不出來誰是真心誰是三分鐘熱度。”

“噢。那要喜歡你的你才會喜歡她嗎？”

“嗯……也不是，我的喜歡是由心決定的。”

“唔……”

蘄晟：……

這秒睡的能力可以靠後天學習取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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蘄晟臨走前專門往江綢手裡塞了一個小盒。江綢打開，裡麵是用蘆葦葉編成的一支玫瑰花。

蘄晟走後，宋明遠才從竹屋裡出來。

江綢轉回頭看見宋明遠：“師父，您不是在煮藥嗎？怎麼出來了？”

“嗬，沒什麼，隻是有幾句話想叮囑你。”

“師傅請講。”

“有得必有失，如果你要成仙，就不要對凡塵的一切動心。這些是凡念，你要摒棄一切凡念。”

“徒兒不明白。”

宋明遠望著蘄晟離去的方向輕笑：“為師隻是提醒一下你。我知道你已經明白了。”

江綢不語，宋明遠道：“過幾日，咱們搬離這裡罷。我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你放心，不遠。那裡靈氣更旺盛一些，你要是想回來看看也不會太麻煩。”

不會太麻煩，那就是麻煩。

宋明遠回了竹屋，江綢盯著手中的玫瑰發呆。

待到蘄晟再來時，梅花依舊，但人去樓空。竹屋裡放了一張紙條。

“致小八哥，

見字如晤。師父與我已搬離此處，搬離之後位置偏遠，不必再尋。另外，修行路長，未來幾年我可能都回不去過年了。勿掛念。望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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