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有本事就真讓你兒子休了我啊,光說有什麼用,早點休了我,還能讓你兒子去娶個有權有勢的,你不是早就這麼想了嗎?你看不上我,我也早就不想忍你們了,誰見過自己兒子娃都這麼大了,當媽的打雷下雨還要敲門說自己害怕然後娘兩睡一個屋,把兒媳婦攆出去的。這也就算了,見到兒子媳婦親近一點,就開始頭疼腦熱渾身不舒服。”
隔壁聊天的鄰居沒想到自己今天聽到這麼大一個八卦,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被發現,聽不到後續了。老話果然沒說錯,這兔子急了也跳牆,看看,好好的老實人被逼成什麼樣子了。
徐大娘怒火上湧的同時,理智也開始回歸,彆看她平常欺負兒媳婦,那是知道她娘家靠不住,自己性格又好拿捏,實際上,誰能惹誰不能惹,她心裡有數得很。兒媳婦說的這些話,一傳出去,她們娘兩都沒臉見人了。
偏偏隔壁這個人就是個大嘴巴,想不傳出去基本不可能。
“啊~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老娘打死你。”一邊說一邊開始往周慧身上衝過去,想打她。
周慧現在可不是之前認打認罵的兒媳婦了,看著人衝過來,受了多年欺壓的怨氣一湧,也沒客氣,迎麵而上,兩人撕扯在一起。
按理來說,周慧年輕力壯能占上風,事實卻是,過分透支身體的周慧和一直來保養的好的徐大娘,兩人半斤八兩,打的難舍難分。
看熱鬨的鄰居這會兒也不敢看熱鬨了,在旁邊幾次試圖拉架,不僅沒有效果,自己還差點受傷了。除了她周圍也來了不少被吵架聲音吸引來的人。大家一起努力,都沒把兩人分開。
後來還是有人看形式不對,去把婦聯的人請了過來,婦聯人來的時候,兩人臉上帶傷,頭發衣服淩亂,徐大娘的鞋子被踩掉了,周慧的鞋直接破了:“你們這是乾什麼,還不停下來,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子。”
看兩人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你們家男人在外麵打拚,你們就是這麼在家給他添亂的,不怕影響他前程?”
這會兒兩人終於聽到了,停了下來。周慧是不在乎徐康的前程的,可也不想一下子鬨得這麼僵,如果沒有孩子,她這會兒鬨得越大越好,有了孩子,自己有沒有工作,用前程拿捏住徐康才是最重要的,毀了他激化矛盾,到時候人財兩失。
徐大娘是最在乎徐康前程的,一聽到這話,放手比周慧還快。
“停了,既然停了,你兩說說這是在鬨什麼呢?”婦聯的人看兩人都停下來了也鬆了一口氣。
還不等周慧說話,徐大娘就搶先說了:“沒事兒,我兩鬨著玩呢。”一邊說還一邊用眼睛警告周慧。
周慧才不管李秋是什麼反應呢,直接把早上發生的事情給說了,還說了以前在家徐大娘是怎麼欺負她們娘三:“解放這麼多年了,我就想問問,這種壓榨兒媳婦,把媳婦不當人,把孫女也不當人的做法是不是思想有問問題,主席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這重男輕女的思想是不是封建殘餘。”
徐大娘聽到這兒的時候,直接氣的又跳起來想打人,被周邊的人給攔住了。
婦聯早就知道周慧家的情況,以前還來勸過,無奈周慧人自己想不開,最後也就變成了治標不治本。現在看著人難得硬氣起來,心裡也是想偏幫一把的,看著徐大娘還不老實,直接吼道:“還有沒有紀律了,當著我的麵就想打人?”
眼見情況不對,徐大娘也不豪橫了。開始抹眼淚:“兒啊,你快回來吧,你在外麵打仗賣命,保衛國家,你的老娘在家被欺負的不成樣子了。兒子啊,你早點回來吧,再不回來你娘就被磋磨死了。”
周慧也不笨,見到經過徐大娘這一番唱念做打,婦聯的人開始為難,周圍那些家裡兒子也打仗去了的老人們開始物傷其類,產生共情,就連那些同樣被婆婆磋磨的兒媳婦,想著那些外出在外拚搏的男人,憤怒的心思也退卻了很多,知道情形一下子被扭轉了,立馬也哭了起來:“徐康,你早點回來吧,你走後,家裡是吃的也沒有,穿的也沒有,娘把錢全給了你弟弟,就怕你回不來你弟弟不給她養老送終啊,你這萬一回不來,乾脆把我們娘三也帶走吧,留我們在也是被磋磨死,就怕你的撫恤金落一點在我們手裡啊。”
周慧這一哭,大家思維又被帶了回來,開始理智思考。看一眼穿著嶄新,身材圓潤的徐大娘,再看一眼身材單薄,衣服帶了很多補丁的周慧,想想平時徐大娘在外麵是如何說自己是怎麼把兒媳婦拿捏在手裡的。就知道誰說的是真的,誰是假的。
聽到周慧提到錢全給了自家小兒子,徐大娘有點心虛,可立馬理直氣壯了起來。這外出打仗,死傷人數多了去了,自己不過是給點錢財提前做準備罷了,甚至怪起了周慧:“這要不是你個狐狸精沒生兒子,我至於乾這樣的事兒嗎,這萬一康兒除了什麼事,我除了指望他弟弟,還能指望你生的兩個丫頭片子嗎?康兒要出事兒了,還指望侄兒給摔盆呢,我給點錢怎麼了?”
聽到徐大娘這番話,婦聯的人臉都黑了:“你這思想不對啊,說你是封建殘餘還真沒說錯。”
徐大娘說完也後悔,婦聯這麼一說,更是知道自己討不到好,也不投機取巧了,立馬認錯:“沒有沒有,我就是被氣到了一時嘴快,平常對家裡兩個孫女可是好的沒話說。”
“我不管你是氣到了,還是真的這麼想,老老實實回去寫份檢討,當著家屬院人的麵念出來,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這些言語上報,解放這麼多年,你今天的言語要是報上去了後果你是知道的。”婦聯的人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管怎麼說,都得看著徐康還在外麵拚命的份上。
說完又補充道:“也請大家共同監督,看徐大娘有沒有改正,新時代了,隻有離婚,沒有休了誰的說法,主席都說過男女平等,如果徐大娘做不到,歡迎大家告訴我,再有下次,咱們直接往上報。”
蘭樺在家沒過幾天就迎來一個小客人,周慧的大女兒拿著一些自己在山上摘的果子過來找她。
“蘭姨,謝謝你們和我說的那些話,也感謝你給我出的主意,不然哪一天我媽就死了,你放心,這件事我會保密的。”周慧大女兒是真的感謝蘭樺,她還小,知道自己媽越來越沉默寡言,卻不知道後果那麼嚴重。
蘭樺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好,這是我們的秘密,但是,不管你媽媽最後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你都要好好活著知道嗎,生命的意義隻對在乎你的人有用,所以,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這次是迫不得已,才讓你從自身去激發你媽媽的求生意誌,但不代表這是對的。”蘭樺這次出的這個主意算不得好,可沒彆的更好的辦法,時間又不等人,知道書裡周慧死後,這個孩子悲慘的生存環境,以及堅韌的性格,她才賭一把的。
“蘭姨,你放心,我知道隻有活著一切才有意義,所以絕不會輕生的。”周慧的大女兒點了點頭。
蘭樺將小姑娘帶來的果子收下了,去房間拿了一些餅乾和糖給她:“水果我收下了,這些東西你帶回去,你還小,在長身體,有時候餓了就悄悄吃點。”
仰頭看著蘭樺眼裡的真誠以及關心,眼睛一酸低頭任眼淚低落,完了很快抬起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蘭姨,不過你放心,我現在能吃飽了。”說完就跑去隔壁劉紅梅家,重複了一遍之前的道謝。
等到小朋友走了以後,劉紅梅就過來了:“這是個好孩子,知禮儀,懂感恩,會謀算,性格又堅韌,聽說成績又好。徐康她們要是好好養,將來一個能頂幾個兒子。”
“是啊,兒女有什麼區彆呢,不都是自己的孩子,這件事總算完了,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遇見了,看得人難受。”蘭樺心裡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處理的不好,還好結果還不錯。
“是啊,聽說最近周慧硬氣起來了,每天和徐大娘鬥智鬥勇的,徐大娘沒時間出去八卦嘮嗑,她也滿腹鬥誌,一點尋死的跡象都沒了。家裡孩子被周慧護著,至少能吃飽穿暖不挨打了。”
“那多好,徐大娘這張嘴,不知道挑唆了多少婆媳關係,沒她出去,家屬院不知道和諧多少呢。”蘭樺說道徐大娘這張嘴都忍不住搖頭,這也是她不在乎謠言,以及自己婆婆不在這兒,不然她這日子,也能被她攪合的亂起來。
“這倒是真的,家屬院現在都說兔子急了會咬人,那些磋磨兒媳婦的婆婆都收斂了不少,就怕學了周慧,這可是部隊,有紀律管著,不像是老家怎麼磋磨兒媳婦都沒人說話,把人逼急了鬨起來都討不到好。”
兩人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這幾天總算沒白折騰。
時間一天天走過,這一天蘭樺正在學習,外麵就傳來了拍門的聲音,一打開門,就傳來劉紅梅興奮的聲音:“妹子,你知道嗎,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聽說他們快回來了。”劉紅梅臉上是控製不住的喜悅,麵色激動的泛紅。一邊說還一邊忍不住蹦了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蘭樺握住劉紅梅的手,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
“真的,真的。”劉紅梅顯然也很理解蘭樺,這個真的既是給蘭樺的答案,也是給自己的答案。
家屬院最近的氛圍好的出奇,大家走在外麵,不管是平常愛笑的還是不愛笑的,都忍不住帶著笑容。
那些小孩子們,壓抑了這麼久的調皮勁也上來了。時不時能聽到他的歡聲笑語,以及家長在後麵追著打孩子的聲音。追到最後,隻留下一句,臭小子,等你爸回來,給你好看。
天氣也漸漸的變暖,不知不覺,到這兒快一年了,蘭樺躺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看著處處都是自己痕跡的小院子,原來,她在這兒已經生活這麼久了。久的,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自己之前在山裡的生活了。
出去的人一批一批往回撤,每隔幾天,就能看到一群去門口等人的老人媳婦,家屬院門口聊天嘮嗑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就連小孩玩樂的場所也換到了大門附近,就想第一時間見到自己的爸爸。
幾家歡喜幾家憂,隨著平安歸來的人帶來喜悅的同時,那些犧牲的,受傷的戰士帶來的悲痛也開始彌漫在空氣裡。
有些戰士還沒回來的家庭,已經不像一開始去門口等著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事情從來不會因為逃避而不出現,該麵對的還得麵對,部隊統計的傷亡名單一出來,就開始一家家通知,那一天,家屬院是屬於哭聲的,不是離彆是不舍的默默地流淚聲。而是徹響整個大院的悲泣的聲音,蘭樺知道紀澤不是這會兒去世的,還算穩得住。可聽著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是忍不住擔憂,這個擔憂直到看見在敞開的大門前敲門的戰士們,達到了巔峰。
蘭樺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慌忙的往走進來的戰士們那邊走去,慌亂之下直接把凳子帶倒了,可是,此時,沒有誰能注意到那張倒下的凳子。
短短幾步路,蘭樺走的神魂仿佛都飛了出去。“紀澤怎麼了?他還活著嗎?”
來通知消息的戰士們看著一下子衝到麵前的蘭樺:“還活著。”
等不及他們說後麵的話,蘭樺就開始自言自語:“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看見這群戰士的時候,她內心閃過了無數念頭,又好像什麼也沒閃過,可她知道,她很怕,她怕因為自己的蝴蝶效應,讓紀澤死的更早。
“蘭樺同誌,還請您冷靜一點,我們很抱歉,紀團長雖然活著,但是受傷嚴重,在醫院接治療,還等著你去照顧他呢。”
“哦哦,對,我得去照顧他。”蘭樺腦子隻剩下這一條指令,什麼都來不及想,機械的就開始往外走,想去醫院。
劉紅梅一把拉住她:“妹子,你冷靜點,你都沒問清楚在哪個病房呢。”
戰友們看著劉紅梅,趕緊把病房和紀澤現在的情況給說了,蘭樺也是這會兒才知道,紀澤受傷到現在還沒醒。
蘭樺跑出這彌漫著哭聲的家屬院,她第一次覺得家屬院這麼大,大的仿佛走不到儘頭,也第一次覺得家屬院這麼小,小的每一步都能聽到哭聲。
等蘭樺走到紀澤病房門口的時候,開門的手顫抖的不成樣子,幾次試圖打開房門都沒成功,直到深呼一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才打開了房門。一打開門,蘭樺那剛平靜了一點的情緒,徹底崩盤了。
那麼多的包紮,這是受了多少傷啊。
正在照顧的小宋看著蘭樺來了,那句嫂子還沒喊出口,就發現蘭樺注意力全在紀團長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他剛看到紀團長的樣子,也紅了眼眶,很是能理解蘭樺現在的心情,默默地在旁邊陪著,有需要能第一時間回複。
蘭樺確實沒有注意到小宋,她一步步走近紀澤,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的呼吸,自己才漸漸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以後,蘭樺謝過小宋,紀澤是在戰場受傷的,從戰場回醫院這幾天,小宋沒少照顧。完了又去找主治醫生問情況,醫生說這兩天就能醒過來,需要注意的是外傷,紀澤腿受傷很嚴重,要養好幾個月,中間要注意,稍有不慎就容易留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