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轉眼時間又過了一個月,蘭樺……(1 / 1)

轉眼時間又過了一個月,蘭樺在此期間獨自過了生日,生日當天,煮了一碗麵,一個雞蛋,再買了一些糕點,這是她成人以後第一次過生日,曾經幻想的蛋糕,聚會都沒有,可她卻絲毫沒有委屈。

隻是滿懷期待的打開了紀澤留給的小盒子,他走之前告訴她,要是生日他沒能回來,就把盒子打開。

蘭樺小心翼翼的把蓋子抬起來,隻見裡麵是一個蘭花形狀的簪子,蘭樺將自己的長發解開,把頭發用簪子挽起來,在那麵不算大的鏡子前,左右晃動,試圖看到全貌,卻怎麼都差點。蘭樺最後將簪子取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擦乾淨,放到盒子裡收起來了。

眼看要過年了,大家都開始準備起來了,蘭樺也跟著柯玲學會了醃臘肉。中間還去取了紀澤的工資給那些要幫助的人彙過去,又給雙方父母打了個電話,她們都不知道紀澤出任務去了,接到電話隻餘歡喜。

可惜,有些事情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畢竟是首都,消息就是比彆的地方要快。等到了過年,戰爭的消息已經傳到老家去了,再一想,最近都是蘭樺打電話,紀澤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都懂發生了什麼事了。

不管是紀澤家還是蘭樺家,這個年過得都是熱鬨卻不開心的。蘭樺家今年好不容易緩過來,有了餘糧,想著過個好年,等知道這件事以後,那些熱鬨總是伴隨著一陣陣愧疚襲來。

最後,還是蘭立民受不了這個氣氛:“你們要是擔心乾脆打電話給我姐,讓她回家來算了。”

趙秀芳心情本就不好,蘭立民這一開口,背上立馬挨了一巴掌“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都嫁人了,她男人還在那邊,哪能說回來就回來。”

“我說錯了嗎,你管她男人乾嘛,我姐回來我們又不是養不起,現在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回來還能有個照應。再說,這個男人又不是她願意嫁的,為什麼要讓我姐在那兒承擔這些。”蘭立民一臉桀驁不馴,不服氣的反駁。

趙秀芳和蘭滿倉氣的臉都紅了,呼吸急促,眼見蘭立民還要說話,立馬被大哥給攔住了:“好了,立民,你就彆火上澆油了,這結了婚的夫妻,哪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是,我不懂,你們都懂,那你們在這兒假惺惺的擔心乾什麼。”蘭立民說完就跑了,隻留下麵麵相見的其他人。

紀澤家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家裡孩子少,每一個都是心頭寶,所幸,這些年,紀家已經習慣了,哪怕再擔心,出門在外,也能麵不改色。

和紀家蘭家不同,今年王海華家裡可謂是喜憂參半,殷佳懷孕了,那些對王海華的擔心直接轉化為對孩子的喜歡和照顧。

殷佳自從嫁給王海華以後,從來沒見過李秋這麼殷勤的樣子,洗衣做飯全包,一日三餐,想吃什麼做什麼。

殷佳知道,李秋為什麼這麼殷勤,萬一王海華出事兒了,她肚子裡這個就是殷佳唯一的種。現在對她好點,希望她不要計較以前的事,真發生了什麼,也能勸她把孩子生下來。

可殷佳也知道,如果王海華沒出事,現在的待遇能收回去一大半,到時候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想挑剔。既然這個待遇是有前提的,那她就好好享受著。

和殷佳待遇不一樣的,是徐大娘的兒媳婦。

那天飯後蘭樺準備出去走走,她是一時興起,就沒有叫黃佳她們了。等走到一半,路過徐大娘家的時候,就聽見屋裡傳來陣陣尖銳的叫罵聲:“燙死了,叫你倒開水你就倒開水,你是要燙死老娘啊,不知道放涼了再端過來。這點事兒都做不好,你活著有什麼用啊,一個女人,兒子兒子生不出來,工作工作找不到,連家務也乾不好,你說說你有什麼用啊。”

“以前一張臉好看,康兒願意養著你,現在臉也不好看了,事兒也乾不好,康兒看你也煩,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言語之難聽,叫蘭樺一個外人都怒火上湧,眉頭緊皺。

房間裡沒有傳來蘭樺希望回懟的聲音,隻若有若無的傳來幾句仿佛嗓子眼裡寄出來的聲音:“娘,你彆生氣,我這就重新去倒水。”

這並沒有讓徐大娘消氣,下一陣咒罵又開始了:“那還不快去,在這兒杵著乾嘛呢?當木頭是嗎,一家子,當娘的是個木頭,生的幾個小的也隨你,成天苦著張臉,家裡的福氣都被你們苦沒了。”

“看看看,看什麼看。死丫頭片子,我看你膽兒肥了,還敢瞪我。”話音說完,屋裡就傳來一陣陣巴掌聲,沒一會兒,就傳來小女孩兒的哭聲伴隨著喊聲:“娘。”

可等了好一會兒,屋裡也沒有停下來,反而是徐大娘得意的聲音穿了來:“喊你娘也沒用,你看她現在管不管你。”

蘭樺站在門口,怒火快忍不住了,左右鄰居明顯習慣了,聽著這些,房門緊閉,沒人好奇的打開房門看一眼的。

要是平時蘭樺也不管,家裡事,她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插手很容易好心辦壞事。可她知道,書裡徐大娘的兒媳婦自殺死了,在她死後,大院裡那些婆婆磋磨兒媳婦的現象一下子少了許多。

一條人命放在眼前,哪怕再不好管,也不能放任,總要努力的。

蘭樺沒了散步的心思,直接回家去敲了劉紅梅的門,劉紅梅常年和這些人打交道,有問題問她一問一個準。

劉紅梅聽到蘭樺在門口的聲音還覺得很詫異,哪怕是鄰裡鄰居,蘭樺主動上門的次數也不多:“妹子,怎麼了?”說完招呼蘭樺進門。

蘭樺一進門就看見桌上還擺著飯菜,大兒子在讀書不在家,龍鳳胎喊了一聲:“蘭姨。”

蘭樺出門社交的時間不多,可兩人是鄰居,劉紅梅偶爾會使喚她們給蘭樺送東西,蘭樺沒少拿糖果給他們。蘭樺長得好看,又有糖果,兩個小的都很喜歡她,一見她過來,就主動圍上來了。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今天確實沒帶東西,蘭樺挨個摸了摸兩個小的的頭:“下次來姨姨家給你糖吃。”

“好,謝謝漂亮姨姨。”

劉紅梅看到這兒,就開始攆人:“去去去,哪兒來那麼多糖給你們吃,吃完了飯就出去玩吧,彆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知道啦。”兩小隻被凶了也不生氣,手拉手開始往外跑。

看人出門了,蘭樺開始聊起了正事:“嫂子,你知道徐大娘和她兒媳婦的情況嗎?”

“知道一些,怎麼了?”劉紅梅多少有點詫異,蘭樺向來不管這些事兒的,之前有些家屬說她說的那麼難聽,她都不見得生氣的,怎麼開始關心一個毫無交集的人。

蘭樺把剛剛聽到的全程說了。

劉紅梅沉思了一會兒:“妹子,他們家的情況,不好管,我也不建議你管。”

“我知道,嫂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愛管閒事的人,實在是我感覺徐大娘兒媳婦情緒很不對,不注意一下容易出事兒。”

“妹子,你可彆嚇我?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怎麼會出事兒。”劉紅梅聽得抖了一下。

“嫂子,我嚇你乾嘛,都說為母則剛。可現在,她聽到徐大娘那麼說自己女兒,都能一句不開口反駁,除非是那種很嚴重的重男輕女,幾個母親能忍。我之前見過她們家的孩子,收拾的乾淨整齊的,徐大娘肯定是不管的,那就是她管,說明她不是重男輕女的。徐大娘一次次的暗示她去死,時間多了,積攢在心底,有一天真想不開,自殺很可能的。”

聽到這兒,劉紅梅也正色了起來,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劉紅梅開始給蘭樺說徐大娘兒媳婦的事:“這個周慧,也是個可憐的,她娘家重男輕女,當年,想把她高價賣給一個老鰥夫,也不知她是運氣好還是不好,遇到了徐康,徐康一眼就瞧上了她的樣貌,軍官總比老鰥夫要好,有了更好的選擇,她娘家也就不逼她嫁給老鰥夫了。”

停頓了一會兒,喝了口水,劉紅梅繼續講:“徐康用高價彩禮把他娶了回來,可惜,這嫁人嫁的不光是這個人,還是這個家庭,那徐大娘早就有更中意的兒媳人選,徐康不樂意娶這個就算了,總能找到合適的下一個。這個人選是誰都不會是周慧這個娘家仿若一灘爛泥,自己除了樣貌一無所有,還迷惑得她兒子違背她的意思高價娶回來的兒媳婦。”

“然後呢?”聽到這兒,已經預料到了後麵的事。

“然後啊,周慧滿懷欣喜的嫁入了新家,以為迎接自己的是一個美好家庭的時候,迎來了當頭一擊。那徐康本來就很聽他媽的話,這一次反抗他媽娶周慧,已經用了全部的勇氣。一開始麵對婆媳關係,還兩邊哄著,說他媽養她不容易。後來次數多了,開始不耐煩了,就吼周慧,我為了你求我媽,你就不能為了我忍忍嘛,周慧隻得一步步忍。”

“還有嗎?”蘭樺追問。

“當然還有,這些隻是開始,隨著周慧年齡越來越大,在家裡吃得少,乾得多,日子又過得憋屈,臉就沒有以前好看了,那徐康,就對她態度越來越不好了,還經常冷暴力。這些日子,隨著她懷孕,短暫的改善過,直到她生下了第一個女兒後,那些好日子一去不複返,過得比以前還慘,沒出月子就得家裡家外一把抓。”

聽到這兒,蘭樺眉頭已經皺成了一條線,拳頭也硬了。

“周慧以為現在的日子就是極限了,為了女兒,她都能忍,直到生下了第二個女兒,徐大娘和徐康更是沒給個好臉,可這些,她都扛下來了,大家都以為她能繼續忍下去,畢竟這麼多年已經過來了。”

說完劉紅梅轉頭看著蘭樺:“你說她現在連女兒都沒那麼顧忌了,事情真的大條了。”

蘭樺問了一句:“沒人管嗎?”

劉紅梅歎息:“怎麼沒人管,之前有人看不順眼說了幾句,被徐大娘拿著個凳子坐在她家門口罵了三天三夜。”

“後來,婦聯的人看不下去,去做工作,徐大娘麵上答應了,聽他們家鄰居講,周慧在家過得更不是人了。”

“那徐康的領導沒說過嗎?”

“怎麼說,這是家務事,又沒鬨出來,領導最多委婉勸一句。這種事,除了周慧自己想開豁出去,其他人都起不了作用。”

兩人麵麵相見,覺得頭大,事兒不好辦,可又不得不想辦法,且人命關天,時間不等人。

兩人想了一晚,第二天,把雙方的主意彙集在一起。

第一天,在周慧去買菜的路上不遠不近的跟著,仿若不經意般講故事,主要講一個重男輕女家庭的母親死後,孩子是如何被虐待,重複走上母親的老路的。

周慧聽了,看表情毫無變化,失敗。

第二天,講一個女人飽受折磨奮起報仇以後,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失敗。

第三天,兩人都知道,這種辦法不會有作用了,隻能使出最後的辦法,如果可以,她們寧願用不上這個辦法。

周慧又一次被罵了,如果是以前,她還希望有人能救贖她。可現在,她知道不會真的有人來救贖她的,那些短暫的救贖,後來都會化作刀子一把把紮進她的身體。這都是她的命,生來命苦,注定一生都得不到好的下場。

宛若行屍走肉,麻木的將家裡的活都乾了,慢慢的飄到了床上躺下,她不願意睡覺,都說人會做美夢,可她的夢,宛若深淵,隻會拉著她沉淪。她不知道,彆人的夢是多好,才會有美夢一說,她也不想知道了,隻等自己受完了這些苦,就可以解脫了。

可讓她詫異的是,今晚躺下以後,床上不是冰冷的刺骨的感覺,而是陣陣熱氣傳來。將被子掀開,就看到了,自己大女兒在這兒躺著,看著被她發現了,隻小心翼翼的用眼神嫖她。

“你不回去睡覺,跑這兒來乾嘛,趕緊回去。”周慧說這話的時候還是麵無表情,隻是言語中流露著薄弱的情緒起伏。

“我不回去,媽,我知道你不想活了,我不攔著你,我隻是想說,你要是真有一天想死,記得帶上我。”

周慧仿若被敲打了一悶棍:“你胡說什麼。”語氣波動明顯。

“我沒有胡說,咱爸咱奶奶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我不想你死後,被她們折磨,最後一步步走上你的老路。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早點死,還要等著她們折磨我呢。”周慧大女兒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激動,眼淚順著言語一顆顆落下來。

說完這句,還覺得沒完:“要我說,妹妹也帶上,咋們三一起去死,何必留她一人受苦,她從生下來就沒得到個好臉,連個正經名字也沒有,真留下她,隻會過得比你我還慘。”

話沒說完,就被周慧一巴掌扇過來:“你瘋了,你肯定是瘋了。”說完這句還不夠,還一邊搖頭一邊晃著自己的女兒,試圖打消她這些想法。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有這種想法,她還那麼年輕,還有無限的未來。

哪怕被打,也沒妨礙她繼續說:“這個家誰不是瘋了,一個刻薄的奶奶,一個助紂為虐的爹。”還有一未儘的言語,一個逃避的娘。

最後這句話,她沒說出來,可她看周慧的那一眼,卻讓周慧一眼就明白了。

周慧多年不曾流過眼淚了,她知道,眼淚對不關心自己的人來說,毫無用處,隻會引起同情,她早已忘記了怎麼留眼淚,也忘記了眼淚的味道,可今晚她又想起來了,原來眼淚是鹹的,鹹的她心裡發苦。

這麼些年,她到底乾了什麼,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她的女兒,為什麼會走上她曾經的路。

她好像忘記了,當年那個在小山上暗暗發誓,說以後自己的女兒一定不會和她走一樣路的小女孩。

“你先回去吧。”周慧擦乾眼淚,語氣平靜的對著自己的大女兒說道。

這一夜,周慧一夜沒睡,輾轉反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了進來,刺痛了她的雙眼,也照亮了這個漆黑的屋子。她想起了路上曾經聽蘭樺她們討論的故事,那會兒故事如同雲煙一般劃過去了,可這會兒她想故事說的對,她既然連死都不怕了,何不留著這條命,給自己的女兒爭一個前程。

門外又傳來徐大娘和隔壁嬸子陰陽的聲音:“老婆子這是什麼命哦,娶個兒媳婦,懶得連早飯都不做,這要是我之前當兒媳婦的時候,懶成這樣子,早就被休了。”

周慧一把拉開房門:“這都是新時代了,還張口閉口就是休了我,你這可是封建殘餘思想。”

徐大娘被周慧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氣的手抖:“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