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進室內,程若茵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手裡緊緊攥著被子邊邊。
這是祝時越的房間,祝時越的床。
那人的吐息好像還在耳邊,經過一夜的恢複,嘴唇已經徹底恢複,看不出昨夜經曆了什麼。
這會清醒了,程若茵盯著天花板,這才咂摸出幾分不太對勁的意味。
昨晚他們蓋著被子純陪伴,她也一直以為他的另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抱著自己睡一覺,但現在細細品來,好像又不純是這個意思。
當時他親了又親,她覺得穿著紗裙躺著難受,就趁著空隙問他睡衣放在哪裡。
祝時越喘著氣,跪在她的腿邊:“你這個時候關心這個?”
“睡覺不換睡衣嗎?”程若茵撐起上半身,指指他脫了一半的襯衫,“不換睡衣,你脫衣服乾嘛?”
“......”沒開燈,也沒戴眼鏡,程若茵看不清祝時越臉上精彩的調色盤,黑暗裡的喘息聲停了一秒,隨後祝時越攏起襯衫,狠狠湊上來,咬了她一口,“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爬下床,從床頭櫃上拿出準備好的睡衣,丟給程若茵:“你就在這換吧,我......我去洗個澡。”
“哦。”程若茵撐起發軟的身體,抖開砸在身上的絲綢睡衣,短袖短褲,手感光滑,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程若茵換下禮裙,套上睡衣,抱著禮裙走近衛生間門口,內裡除了水聲,好像還混雜著低沉的喘息。
程若茵敲了敲門,喘息聲瞬間停止,祝時越沙啞的聲音隔著磨砂門傳來:“......怎麼了?”
“哦,我想問問這衣服我掛哪裡?掛你櫃子裡嗎?”
祝時越又沉默了足足五秒,才喘息著回答:“丟沙發上!”
程若茵依然離開,內心暗暗腹誹:洗個澡這麼累嗎?
她躺在床上等祝時越,祝時越洗澡的時間卻比她想象得久得多,久到她等著等著睡著了。
祝時越收拾好自己,穿著同款的情侶睡衣擦著頭發走出浴室,就見那個惹火又不負責的罪魁禍首躺在他的床上,呼吸綿長,已經進入夢鄉。
毛巾從門口甩進盥洗台,他歎了口氣,爬上床,把她放在被子外麵的手塞進被子裡,又伸手到空調底下,確保空調風吹不到她。
迷迷糊糊間,程若茵感到敏感紅腫的唇上冰冰涼涼的,好像抹了層什麼,身側的熱源緊挨著她躺下,一隻手臂橫在腰上,將她攬進懷裡。
寂靜的房間裡,微啞的男聲落在耳後。
“快點長大吧,茵茵,我等不及了。”
如今想起,那陌生的熾熱,那低沉的喘息,那掛在臂彎脫了一半的襯衫,還有他冒著幽暗的火光,欲言又止的表情......
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還能沒聽說過豬嗎?
程若茵刷著牙,眼神不由自主往那側淋浴池的方向瞟。
他昨晚就是在這裡......
程若茵鞠起一把涼水潑上臉,壓下臉頰的溫度。
她望著鏡子,嘴唇雖然消腫了,但唇瓣比平日裡更加鮮豔,像是綻放的深紅玫瑰,嬌豔欲滴。
這四個字在腦中浮起的瞬間,程若茵嚇了一跳,她匆匆擦乾淨臉,推開臥室的門下樓。
走了兩層,正在苦惱該去哪裡找祝時越,正巧在拐角處碰見了檢查衛生的汪伯,她揚起微笑:“汪伯早!”
“程小姐早,”汪伯風度翩翩地傾身,“您是要去找小少爺嗎?他在小會客廳,請跟我來。”
儒雅的老管家善解人意,程若茵連忙跟上,拐了幾個彎,竟走到昨天林蘇韻一開始拉她進去的房間門口。
“這裡就是小會客廳,小少爺就在裡麵。”
“謝謝汪伯。”程若茵點頭致謝,汪伯回了個微笑,轉身離開。
外頭的大廳空空蕩蕩,昨天的香檳甜品早已收拾乾淨,廳裡安安靜靜,遠沒有市中心那套彆墅有人情味。
怎麼一起睡了一晚,她還比較起他的家來了。程若茵笑著抬手,按住門把手,向下一摁,一句調侃逃逸出門。
“咋樣祝哥,昨晚佳人在懷,感覺如何啊?”
這裡麵居然不止他一個人?
推開的門停在一半,程若茵趕緊拉回。她沒想著打擾祝時越和他的朋友們聊天,但聽到他們談及自己,好奇心勾得她抓耳撓腮,又拉開一點門縫,側身躲在陰影裡。屋裡的討論熱火朝天,她豎起耳朵偷聽。
“她昨天穿那個裙子確實挺漂亮的,不怪哥們栽了。”
“哎喲喲,咋了?你也看上了?”
“放屁!我哪敢?人家現在可是祝哥的眼珠子!”
祝時越涼涼插了一句:“你也知道?”
“看看,看看,大嘴你可閉嘴吧!”
小會客廳傳出陣陣笑聲,程若茵她勾起嘴角,想起昨晚暈暈乎乎的吻,好似大清早喂了口甜甜的蜂蜜水。
“還得是祝哥啊,說乾就乾,還得感謝哥們吧?不打那個賭,你怎麼能擺脫單身呢?”
“就是就是,哎宋聞,你那還有拍好的視頻吧?快拿出來再欣賞一下啊?”
“快快,彆扭捏了,等下被他秀一臉恩愛折磨的就是我們了。”
“就是就是,連這個大屏投屏啊哈哈哈!”
什麼賭?什麼視頻?
程若茵越聽越迷糊,裡頭的人正在搗鼓電視投屏,她推大一點門縫,走到另一側,正好能從門縫裡看到那屏幕。宋聞站在電視機前,正在跟隨指使,掃描二維碼,很快,電視機就從黑屏跳出了畫麵,祝時越的臉躍然於其上,背景昏暗,麵前還能掃到地上躺倒的酒瓶,看上去像是會所一類的地方,他靠在沙發上,抬起胳膊捂著眼睛。
“來了來了,快放快放。”
“我按住他了,你們快放啊!彆讓兄弟白犧牲了啊——”
“宋聞!”祝時越的喊聲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敢?”
她的心頭突然一跳,警鈴大作,第六感告訴她彆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就要有不可挽回的後果發生。
程若茵深吸一口氣,打算聽從內心的旨意彆多管閒事。可惜老天從不會待見有情人,宋聞也沒管祝時越的威脅,笑著按下了播放鍵。
停滯的畫麵動了,吵鬨的背景充斥著鬼哭狼嚎,鏡頭拉近祝時越麵色潮紅眼神迷離的臉,迎來無情無義的一巴掌,畫麵晃了晃,像是搖晃的紅酒杯,畫外一人清清嗓子:“祝時越,你喜歡程若茵嗎?”
自己的名字飄到耳朵裡的那一刻,程若茵腳下生釘,再也走不了了。她盯著畫麵上,祝時越的表情,心頭的不安越擴越大。
視頻中的祝時越扯鬆束縛領口的毛衣領子,滿臉寫著不耐,他皺起眉頭,冷冷回答:
“是她喜歡我。”
視頻裡傳出熱烈的叫喊,氣氛被炒到高潮,七嘴八舌的眾人好像能把手機給吵沒電。
“這麼自戀?我不信。”這是宋聞的聲音,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程若茵冷得要死,你怎麼肯定她喜歡你?”
祝時越冷哼一聲,似笑非笑,挑起的眉眼張揚銳利,底下的淚痣熠熠生輝,不可一世的囂張直穿入屏,少年意氣不加掩飾,他盯著眼前黑漆漆的攝像頭,隔著冷峻的屏幕,和門外的程若茵對視,一字一句留下誓言:
“一個月內,我必把人追到手,追不到我就在升旗儀式上管你們叫爹。”
視頻播放結束,屋內的氣氛再度炒到火熱,屋外的程若茵如墜冰窟。
視頻裡的人,昨天晚上還在抱著她,親吻她,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對自己表白,又在危難時奮不顧身護著她,他說喜歡她,他說想和她在一起,他說遇見她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這些,所有的這些甜言蜜語,都是基於一個可笑的賭約嗎?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突然立下欠條,怪不得他會突然表白,還要求自己裝作他的女朋友。
程若茵向後退了一步,又強迫自己站穩,她看著屋裡上躥下跳起哄的那幫人,宋聞和聶文斌也在其列,一個站著鼓掌,一個坐著大喊,包括他們在內,所有人都在大笑。電光火石間,她又想到溫韞懷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暗示她祝時越並非良配。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圍在她旁邊,看她掙紮,看她沉迷。這隻是富家公子哥的遊戲,到頭來隻有她,傻傻得往裡跳,相信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真的會給自己捧出一顆真心。
她揪著憋悶的胸口,寒意涼到骨子裡,一口氣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堵得心口發慌,堵得眼淚止不住地下落。
她早該想到的,祝時越憑什麼喜歡她?
他們之間隔著雲泥之彆,階級鴻溝,他憑什麼放棄那些千金小姐,轉來啃她這塊又冷又硬的石頭?
她自以為是拚儘全力,標榜救贖,要把小少爺撈出自怨自艾的苦海。
到頭來,被耍得團團轉,甚至不敢衝進去問一句為什麼。
她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這陣動靜終於驚動了裡麵的人,麵前的門被拉開,她聽到頭頂傳來聶文斌驚訝的聲音:“程若茵?”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程若茵深吸兩口氣,抹掉溢出的眼淚,扶著門框,站了起來。
她越過擋著門的聶文斌,視線涼涼掃過,終於抓住站在屋子中間的祝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