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學(1 / 1)

冬時夏分[校園] 牧漁歌 3764 字 6個月前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

兩人立下君子協定,一前一後走回教室。所幸這麼一折騰,教室裡早已人去樓空,走讀的都回家了,住宿的都去吃晚飯了,兩個人快快收拾完,又是一前一後走出校門。

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車停在學校門口,祝時修降下車窗,衝二人努嘴:“上車吧,帶你們去吃飯。”

“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爸爸給你們造成困擾了,我替他向你們道歉。”程若茵坐進寬敞的座椅後座,率先開口。

“那種人渣!”提到程父,祝時越立馬激動起來,“若茵,他是不是經常欺負你,還有他什麼時候把你趕出來的?你怎麼不報警啊?他這樣可是違法的!”

“啊,是我自己走的,不算他趕我。”程若茵連忙將那天的情景大致解釋一通,“而且我也滿18周歲了,於法律而言,他確實沒有再撫養我的義務了。”

祝時越和祝時修聞言皆沉默,饒是聽了那麼多豪門八卦,彆人家的八卦始終都是熱鬨,等到八卦主人公落在身邊人身上了,才細細品出酸疼。

“若茵。”祝時越牽起程若茵的手,深情發誓,“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程若茵瞥了眼默不作聲的祝時修,湊到他耳朵邊,壓低嗓音問,“你哥哥也要瞞著嗎?”

“......要。”對牛談情的祝時越耐下性子,學著程若茵的樣子湊到她耳邊,“我哥是嘲諷我最厲害的那個,而且會當著我的麵說。”

不得不說,祝時修他,嗯,確實很有這個可能性。

“行吧。”程若茵默許了,揚了揚祝時越還沒放開的手,“但是這個不在範圍裡,你再不放手可是另外的加錢了。”

“那先充個五百塊的。”祝時越變本加厲,強行扣住程若茵的手,改為十指相扣。

“......真有錢。”程若茵默默偏頭,突然有幾分理解“名媛培訓班”是如何騙到錢的。

“小程同學,”祝時修從後視鏡中瞥見兩人親密咬耳朵的模樣,覺得不得不控製一下空氣中的荷爾蒙濃度,“聽何老師說,你是你們班的班長,小越平時沒給你添麻煩吧?”

攥著她的手指猝然收緊,程若茵在無聲的懇求中違心答道:“您放心,他,他挺好的,不麻煩。”

“是嗎?”祝時修一打方向盤,“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學校裡的人說他不惹麻煩的。”

“......”程若茵選擇沉默。

“他就喜歡誇張,我真沒惹那麼多麻煩。”祝時越將她拉近幾分,認真地說:“那都是麻煩上門找我,我都在解決麻煩,順便解決造成麻煩的人。”

“......”真是毫不意外呢。

“好了,到了。”車子緩緩停在一家私房菜門口,坐落在一條幽靜的小巷裡,裝潢古樸典雅,雕欄玉砌,簾幕低垂,頗有幾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傲氣。門口的侍應生機靈得很,眼見車停下立馬上前殷勤地拉開車門。

“晚上好,小姐。”標準親和的微笑令程若茵自殘形愧,怪不得當初在咖啡館打工的時候老招人投訴呢。

程若茵想要下車,卻發現祝時越還拉著自己的手不肯鬆,她回頭一瞪,祝時越這才乖乖放手。下車後竟又貼上來想要再牽,手背貼在她的手背上,伸出一根手指鑽入她的掌心試探。

“今天的充值已達上限,沒機會了。”冷酷無情的程若茵將手縮進兜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嘖。”祝時越隻失落了一瞬,便挺胸抬頭地跟在後麵。

這家餐館極重私密性,大堂裡隻擺了寥寥幾桌,其餘的地方都設計成小包間,用竹門隔開,包廂內還算寬敞,角落裡竟還養了兩尾金魚,懶怠地躺在魚缸裡擺尾,有一搭沒一搭地遊。

“若茵,看看想吃什麼?”程若茵接過菜單,果斷翻過最前麵的海鮮大菜,直接跳到後頭的家常小菜。看著倒也很正常,沒有豪門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誇張,就是這菜單上沒有價格,挺奇怪的,就算來這吃飯的人都不差錢,也不至於不告訴人家每道菜多少錢吧?

“我都可以,你們點吧。”看不到價錢,程若茵不敢隨意點菜,將菜單一合,放到一邊。

“行,那我點。”祝時越瀟灑扔掉手頭的菜單,掃碼一通點完下單。

私房菜的上菜速度比程若茵想象的要快得多,滿滿當當一桌菜,大魚大肉和清淡小菜相得益彰,席間祝時越一直在給程若茵夾菜,碗裡的菜都堆一座小山,程若茵推拒兩下毫無作用,她趁著祝時修沒注意,拉住祝時越的手腕:“彆夾了!”

蓄勢待發的左手連忙捉住程若茵的手,祝時越沒臉沒皮地摸了兩把,咧開嘴笑:“好嘞!”

程若茵沒好氣地抽回手,開始解決碗裡的小菜山。

酒過三巡,程若茵小口喝著鮮美的湯,這一頓可謂是給她開了眼了,就連一道不起眼的娃娃菜都做得鮮美異常,她沒忍住吃了不少,打算喝完這碗湯就收尾。

祝時修優雅地擦擦嘴,放下筷子:“程同學,說來我有個不情之請。”

程若茵連忙放下跟著放下湯勺,席間隻剩祝時越還在大快朵頤:“您說。”

“你們馬上要上高三了,小越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上次摸底考,語文0分,數學30分,理綜100分,英語剛剛能及格,這個成績,要考上大學幾乎是天方夜譚。他脾氣倔,請彆的老師又不聽課,我想請你幫忙,周末抽點時間幫他補補課,可以嗎?你放心,學費我們好商量。”

“啊!當然可以,您不必這麼客氣的,不用學費,我平時就可以給他講題的。”程若茵連連擺手,幫他補課,就算祝時修不提,她也想這麼做。那日淩晨,祝時越說自己複習到很晚以至於錯過考試的神情曆曆在目,幾乎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時時想起便隱隱發酸。

“不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問問另一位當事人呢?我還在這呢。”祝時越吐出嘴裡的骨頭,捏過餐布擦了擦嘴,沒好氣抱臂,盯著祝時修,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學。”

“你不學?你愛學不學!你以為家裡真會養你一輩子嗎!我告訴你,這個大學你要是考不上,也彆指望我花錢送你出去讀!我這錢拿去丟水裡還能落個響,丟在你身上算什麼?啊?”

“嗬嗬,我也不稀罕啊!反正我隻要活著、姓祝就夠你們用的了,讀沒讀大學有什麼關係?”

“你!”祝時修氣得把錢包裡的卡丟到他身上,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你給我滾出去,把錢付了,再在外麵冷靜了再回來!”

祝時越沒好氣地拂袖離席,兄弟倆爭吵,程若茵插不進嘴,隻能眼睜睜看著祝時越離開。

“若茵。”祝時修歎了口氣,捏了捏眉頭,“除了做家教,我主要是希望你能勸勸他,上進一點,不要再這樣幼稚地對抗家裡了。”

“其實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祝時修露出懷念的神色,自顧自說下去,“他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做什麼都能做好,我花費十倍精力學成的東西,他隻用學一遍就會了。那個時候家裡都說,小越的越是超越的越,他將來有一天會超過我,代替我坐上祝家這把交椅。”

“我那個時候年紀小,這話聽多了就跟他生了隔閡。你知道他那時候怎麼說的?”

程若茵配合地搖頭。

“他說,如果哥哥不喜歡,他就不學那些東西了。”祝時修低頭苦笑,“他說他學那些東西,隻是不想讓我那麼辛苦。”

程若茵默默聆聽,腦海中浮現出小小的祝時越奶聲奶氣地跟哥哥撒嬌的樣子,懂事又乖巧。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總之上了初中之後,他性情大變,逃課、打架、鬨事,交了一堆狐朋狗友,還跟著他們學抽煙,雖然沒學會。他自甘墮落,我們怎麼勸都不聽,本來還會學點習,初三那年逼著他學習考上一中,這下好了,鬨得雞飛狗跳,現在更是一點也不學,拿自己的前程跟家裡置氣!”

“他年輕,莽撞,固執,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浪費年華,將來後悔。”

“若茵,我看得出來,你的話,他能聽進去。”手握生殺大權,揮揮手就是幾個億生意的祝時修說到這裡,竟眼眶微紅,他看著程若茵,眼裡滿是希冀的光,“幫幫他吧。”

“隻要你願意伸手撈他一把,無論結果如何,我保證,祝家從此就是你的後盾。”

陰影中,少年頹唐的模樣再度浮現,他看似灑脫,卻將自己關在無人問津的死胡同裡,任性地用自己的前程去死磕,傷敵未必一千,自損八百卻定。程若茵好奇背後的隱情,但也不敢多問,怕揭開人家的傷疤。

祝時越還沒回來,想來是真的在外麵“靜一靜”。程若茵盯著角落裡的魚缸出神,那兩尾遊動的金魚不愁吃喝,卻也被關在方寸天地,隻能供人賞玩。

她的少年,不該像那兩尾金魚那樣故步自封,在自編的牢籠中化為魚骨。

她迎上祝時修懇切的目光,鄭重其事地點頭,作出承諾:“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