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程父就像是支啞炮,一瞬間熄火。
“祝——祝時修?”程父後退兩步,激動地握住祝時修的手,上下搖擺,“您是小祝總?哎呀,真是幸會啊,這,這哪裡想得到能在這裡見到您。”
“原來這是您的弟弟,祝家的小公子,我說什麼樣的家教能生出這麼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這真是巧得很啊,我女兒能和您的弟弟一起上學,哈哈哈......”
一表人才的毛頭小子:“......嗬嗬。”
這會要是誰還看不清他的真麵目的,那才是真的瞎!
程若茵眼見程父的態度180度大轉彎,卑躬屈膝、小人得誌,隻差貼到祝時修身上去。那惡心貪婪的嘴臉儘數暴露在祝時越和他的家人麵前,就像是掀開一塊蓋在身上,腐爛發黴的陳舊破布。
“若茵啊,這事還得怪你,你也不跟爸爸說,你跟小祝同學這事,你說我都不知道,不然哪至於今天空手來啊......”程父訕訕笑道,企圖緩解辦公室裡僵硬的氛圍,黏膩貪婪的目光黏在祝時越身上,好似陰溝裡的老鼠揪住奶酪。
何明薇冷不丁開口諷刺:“程爸爸,我是想找二位一起解決問題的,不是請你過來相親的。”
“何老師,相逢都是緣分,小孩子讀書辛苦,談個戀愛,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問題。呃我看要不這樣,這個時間也不早了,我請客,我們一起去吃頓飯,好好聊聊,怎麼樣?”
“是嗎?”一直沒說話的祝時修站在他身後開口,“我覺得這個問題還是要引起重視的,他們年紀還小,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對,對對,您說的對。”程父的變臉技藝爐火純青,可堪京劇變臉第一編外傳人,他板起臉,怒斥程若茵,“你一天天的不好好學習,學人家談戀愛?啊?人家小少爺那麼尊貴的身份,是我們能碰的起的嗎?我平時是這麼教你的嗎?還不快給小祝總和小祝同學道歉!”
“程爸爸,話不能這麼說。”何明薇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指責程父。
程父正說在興頭上,竟不分青紅皂白,連何明薇也一起懟進去:“我教育自己的小孩,你插什麼話?你要是教育的好還能把我叫過來嗎?聽見沒程若茵,趕緊跟人家祝總道歉,以後好好學習管好自己,少招惹彆人。”
他上躥下跳,賣力地叫喊演出,儒雅的臉漲得通紅,卻沒有觀眾捧場。無論是程若茵,還是祝家兄弟,又或是何明薇,四個人都無視了他毫無道理的訓斥。
程若茵突然很想笑。
她居然在這個男人進來的時候,還抱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道歉?道什麼歉?”祝時越緩緩走到程父麵前,站在程若茵身邊,嗤笑一聲,“您剛才不是還說,我一個毛頭小子,配不上她嗎?要道歉也該是我道歉啊。”
“哦?我來之前,叔叔已經替我教訓過這小子了?”祝時修好以整暇地轉頭,在程父焦急的擺手中點頭,“你說得對,我家這個混小子,確實配不上你女兒。”
“不不不,我剛才那是看走了眼,我,小少爺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程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點頭哈腰地討好祝時越,眼睛的餘光卻一直在觀察祝時修的神情。
“哎,打住啊,我可不是什麼大人,我小心眼得很。”祝時越伸手,像是避瘟神一般避開程父,“你不必急著往我臉上貼金。說來我倒也奇怪了,你能養出這麼好的女兒來,怎麼居然是這麼個人。”
祝時越嫌惡的眼神像是落在臉上的巴掌,程父的臉色青一塊紫一塊,扭曲又難看,他環視四周,最終將矛頭指向程若茵。見程若茵非但不低頭,還冷冷地盯著自己,像在看什麼垃圾,在外人麵前丟了麵子的程父怒由心燒,往前一步抓住程若茵的衣領,高高揚起手臂——
“叔叔。”
祝時越冷笑,故意拉長的音調比起叔叔更像是在叫“雜種”。他擋在程若茵麵前,穩穩抓住程父半空中的手臂,收緊五指,手底下的胳膊反抗到顫抖,卻始終無法動彈,進退兩難。欣賞夠了程父難堪的掙紮後,他左手狠狠一揮,將程父往後摔在座椅裡,緩緩伸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緊皺的眉毛仿佛剛碰了什麼惡臭的垃圾。
隨後,祝時越微微俯身,傲慢輕蔑地瞥了眼攤在座椅上喘氣的人,一字一句道:“你怎麼配做她的父親!”
“你!”皺巴巴的領帶被摜到身後,程父的額頭滿是大汗,一張臉憋得通紅,說不清是氣的還是羞的,他幾乎是從座位上爬起來,將被甩到身後的領帶拎回前襟,渾身氣到發抖,卻一句重話也不敢說,隻敢用憤恨的眼神盯著祝時越,就像隻會齜牙咧嘴但不敢出門的哈巴狗。
“好了!”祝時修欣賞夠了鬨劇,氣定神閒地出言製止,修長的手指在座椅把手上一點一點,並不理椅子上的程父,轉頭對著祝時越說:“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自己記得?”
祝時越哼了一聲,轉身靠近程若茵,抓住程若茵的手捏了捏:“彆擔心,我替你出氣。”
程若茵的目光自寬闊的肩膀挪到祝時越的臉上,身後的夕陽穿透窗欞,正正好好的一束光照在那顆淚痣上,好似一根羽毛,輕輕撓得她心癢。程若茵忍不住回握溫暖的大手,不敢抬頭看祝時越,這一轉頭,便對上程父的眼神。
陰冷、瘋狂、貪婪,哪怕被人踩進土裡,依舊盤算著怎麼從彆人身上吸點血,他於祝家而言,就像是隻嗡嗡亂飛的蚊子,打都懶得伸手打,卻還在不自量力地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程若茵慶幸自己提前將自己掃地出門,以至於她現在得以挺胸抬頭,對著她生物學上的父親說:“你走吧。”
“走?嗬嗬,憑什麼是我走?”程父緩緩站起,整理一番著裝,試圖恢複體麵儒雅的表象,“隻要你還叫我一聲爹,我就有資格站在這裡。”
“我已經走了,那天你也同意了。”程若茵淡淡回複,“我想你並不缺叫你爹的人。”
“我同意了?什麼時候?若茵啊,你跟家裡鬨矛盾要鬨到什麼時候啊?”程父得意洋洋地衝她笑,像是得誌的小人,“我勸你還是趕緊回來吧,難道你真打算在他家裡住一輩子?沒名沒分的,我都替你害臊。”
祝時越似乎將程父的真實麵貌徹底從軀殼中甩出,暴露的他不屑偽裝。
祝時越聽聞皺眉,聯想到程若茵打工的便利店,終於拚湊出真相。他猛地暴起,一把揪住程父的領子,惡狠狠地質問他:“你竟敢趕她走?”
“怎麼?你不知道?那看來不是住在你家裡啊。”程父竟絲毫不以為恥,他反手抓住祝時越揪住他領子的手,色厲內荏地刺他,“說不定在哪個野男人那裡住呢,你不知道,她媽媽就是這麼跟人跑了的,賤種生出來的,能有什麼好東西!”
彭!
何明薇驚呼,祝時修也坐不下去了,程若茵愣在原地,程父被一拳砸到地上,兩道蜿蜒的血從鼻孔中流出,他咳嗽一陣,竟偏頭吐出一口血沫。祝時越在原地喘著粗氣,雙眼緊緊鎖著躺在地上的程父,緊握的雙拳不住顫抖,活像隻被侵犯領地的狼,他往前邁出一步,似是還要接著動手,被身後撲過來的程若茵一把抓住。
“不要!”程若茵死死抱住他的腰,防止他再動手,手底下的身軀好似一張緊繃的弓,渾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隻待一聲令下,便可撲上去撕咬敵人。
何明薇快步上前,想要將程父扶起來,卻被程父靈活地躲開。
“哈哈,哈哈哈!”程父躺在地上,癲狂地笑,下一秒,竟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攝像模式對準眾人,聲聲控訴,“都看看清楚,祝家人打人啦,祝家人打人啦!”
手底下的身體暴動,程若茵根本拉不住他,隻好用力往後倒,企圖押上自己的重量,祝時越殺紅了眼,根本顧不上身後的程若茵,他竟拖著程若茵也要上去將程父暴揍一頓!
“祝時越,不要打了,你會背違紀的!”程若茵用儘全身力氣大喊,一顆心高高吊起,卻根本於事無補。幸好祝時修兩步跨過來,幫著程若茵按住祝時越。
“我來控製他,你去看看你爸爸!”
程若茵鬆手,朝他的父親跑過去,伸手試圖奪下程父手裡的手機。程父行狀癲狂,雙眼怒張,猶如一隻困獸,見程若茵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一本書朝她丟去:“孽障!彆過來!你非要跟你老子對著乾嗎?吃裡扒外的白眼狼,等我拍下這條視頻,逼著祝家吐了錢,不是要什麼有什麼?蠢貨你以為他真會對你好嗎?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要還有良心,就彆攔著你老子的發財路!”
程若茵躲過程父的襲擊,冷靜下來站在原地,以防自己被挾持。何明薇試圖去通知樓下的保安,卻被癲狂的程父堵在門內,她躲在角落裡,選擇給同事發消息幫忙叫保安。
“你冷靜一下,你要錢是吧?沒問題,你要多少?”祝時修喘著粗氣控製著手底下的祝時越,試圖冷靜地跟程父談判。
“哥!你跟他廢話什麼?這種被我收拾一頓就老實了!”
“你也冷靜一點!你想被處分嗎?為了這種人,值得嗎?”祝時越掙紮的力度小了,祝時修見他冷靜下來,緩緩鬆開控製著他的手。
現在,屋內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而程父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酒囊飯袋。
他似乎感受到自己危險的處境,緊緊捏著手中的手機,對準祝家兩兄弟拍:“彆過來啊,我警告你們彆過來。給我錢就好了,給我錢,我馬上就走!不止我,我這個女兒也送給你們了!”
祝時越冷笑:“你算什麼東西?”
“我不算什麼東西,我也不多要,就三百萬,錢到賬我馬上就走。”
“癡人說夢!”
冷冰冰的聲線響在身後,程父猛地回頭,程若茵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他的身後,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書,趁他轉身的那一刻,書本橫掃,一陣冷風閃過,將程父手裡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程父怒吼一聲,直撲過去試圖抓起手機,卻被蓄勢待發的祝時越狠狠一腳踩在背上,隨後整個人騎到他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何明薇趁機開門,將從樓梯趕上來的保安放進門。保安接替了祝時越的位置,把程父從地上拖了起來。
程若茵麵無表情地從掙紮的程父身前經過,撿起那個被摔在地上的手機,按亮屏幕後,點進相冊將視頻刪得乾乾淨淨。
“蠢貨!蠢貨!”
“我勸你閉嘴,以後彆再來騷擾程若茵。”祝時越緩緩走來,骨節捏得咯吱作響,淩厲的鋒芒自眼中傾瀉而出,他站得筆直,仿佛地上躺著的是什麼臭魚爛蝦,輕蔑囂張地宣布,“不然,見你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