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冰吃完了,兩人也互相揮手道彆了。袁洲綠輕聲哼著歡快的歌,踩著地上星星點點的霞光,純白色的裙擺靈動地飄搖,自由自在的模樣像是從森林裡走出來的精靈。她的背影在陸羽霖的眼眸裡逐漸變得模糊,最後的天光燒著了遠黛,夜色開始悄悄降臨。
“什麼時候能再見呢?”陸羽霖望著街尾的那一點白影,摸了摸荷包蛋的小腦袋,喃喃道。
春分午後的那一場雨,好像變成了一場飄渺的夢,縈繞了陸羽霖的思緒許多天。他幻想著能再次與那個圓周率女孩不期而遇,再請她吃一次草莓冰,一起聽許多首方大同的歌。他往常不愛到外麵晃悠,但與袁洲綠分彆後,他就開始在空閒時間跟著荷包蛋到榕樹下靜坐,期盼能再次與袁洲綠邂逅。
許是誠心顯化了夢想,陸羽霖真的等來了袁洲綠的再次出現。
那天陽光明媚,清風徐徐,陸羽霖舒舒服服地躺在樹下睡午覺,任由荷包蛋在他身上撒潑打滾。午後的樹下格外清靜,耳邊沒有喧囂,隻有輕柔的風聲。陸羽霖在腦海裡想著袁洲綠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哼起方大同的《愛愛愛》,翹起的腳打著拍子,快樂自由的歌聲散入了春風中。穿著白色裙子的袁洲綠悄悄地坐到陸羽霖身邊,輕手輕腳地拿下畫板,從包裡拿出幾支畫筆。睜著眼睛的荷包蛋見有人來,就想張嘴叫幾聲,袁洲綠見狀,把食指放到嘴邊,做了噤聲的姿勢。荷包蛋很識趣,乖乖歇回去,默默地看著袁洲綠動作。
袁洲綠滿意地笑了,眉眼間滿是笑意。她拿起畫筆,俯身端詳了一下正在閉目養神的陸羽霖,目光掃過他長長的眼睫毛,高挺的鼻子,略薄的嘴唇。她帶著淺淺的笑,開始在畫紙上描繪陸羽霖的模樣。她的畫筆在紙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光和影被她定格,陸羽霖的模樣躍然紙上。
“你哭起來,我笑起來,都為了愛愛愛。有一天翻開辭海找不到愛,花不開,樹不擺,還是更暢快……”陸羽霖枕著自己的雙手,唱著喜歡的歌,整個人顯得十分慵懶自由。
袁洲綠聽著陸羽霖的歌聲,笑容逐漸燦爛,她沒忍住自己想一展歌喉的衝動,還是開口和陸羽霖一起唱了起來:“愛還是會期待,還是覺得孤單太失敗,我愛故我在。”
陸羽霖驚得立馬睜眼起身,袁洲綠的倩影映入他的眼簾,與他腦海裡的想象重疊。驚喜來得太過意外,少年的心率瞬間攀升,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知道呆呆地看著袁洲綠。
“怎麼不唱了?”袁洲綠笑著,露出了幾顆貝齒,“我才剛開始唱呢。”
陸羽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目光開始變得躲閃,“好巧啊,又見麵了。”
“是啊。”袁洲綠畫好了畫,伸長手臂拿遠看了看,“還不錯。”
清新的色調把少女眼中的美好畫麵展現得淋漓儘致,陸羽霖閉眼歇息的模樣在畫裡顯得歲月靜好,春風吹動畫紙,像是要吹醒畫裡的人。陸羽霖揉揉眼睛,一臉茫然,“你畫的是我?”
袁洲綠點頭,把畫送給了陸羽霖,“今天我帶錢了——請你吃冰怎麼樣?”
陸羽霖好不容易再次碰見袁洲綠,一顆心躲在左胸膛歡欣雀躍,嘴角忍不住上揚,走路的步伐也輕快起來。
“你是哪個專業的啊?我怎麼沒在學校見過你?”兩個人在冰室坐下,剛點完冰,陸羽霖就開始“挖掘”袁洲綠的信息,“設計學?”
袁洲綠搖搖頭,“不是,我讀哲學的。”
陸羽霖萬萬沒想到,看起來頗有藝術家氣息的袁洲綠,居然是讀哲學的。他原以為袁洲綠是美院或者是文學院的,還特意去關注了這兩個學院的課表,暗戳戳地設計了許多看起來偶然的重逢——怪不得他的計劃從來沒有成功過,原來袁洲綠根本就不是這兩個學院的。
“你呢?”袁洲綠的聲音把陸羽霖的思緒拉了回來,“機電還是土木?”
陸羽霖撲哧一笑,“我看起來這麼理工嗎?我是讀經濟的。”
“可你看起來不會算數啊……還是我眼拙了。”
胖阿姨還是圍著那條粉色圍裙,端著兩碗滿滿的草莓冰過來了,“酸甜如初戀的草莓冰,來咯!”
兩人又齊聲道了謝,胖阿姨笑容憨厚,臉頰上的兩個蘋果肌紅紅的,“小情侶這麼默契呀?”
袁洲綠見阿姨笑得可愛,也大大方方地笑著解釋:“我沒有男朋友啦,謝謝阿姨。”
陸羽霖迅速捕捉到了袁洲綠還沒有男朋友這個重點信息,內心樂開了花,嘴角的笑意更甚,草莓冰冰冰涼涼,也沒能讓他冷靜下來。接下來的陸羽霖開始挺直腰板,和袁洲綠談天說地,不露痕跡地向袁洲綠展現自己,企圖給袁洲綠留下深刻不可磨滅的印象。
陸羽霖看起來不會算數,可實際上的他,不僅會算數,還很會算人心。他想讓袁洲綠記住他,就心機地投其所好,和袁洲綠聊兩個人都喜歡的R&B,猜測著袁洲綠還有可能感興趣的話題,和她談莫奈的畫,川端康成的小說……
他算得很精確,聊的這些確實都是袁洲綠喜歡的,他成功地給袁洲綠留下了獨特深刻的印象。臨分彆前,陸羽霖鼓起勇氣,問袁洲綠要了聯係方式。
“派派?”看見袁洲綠可愛的微信昵稱,陸羽霖笑眼彎彎,“好特彆的名字。”
袁洲綠得意地拍拍胸脯,“那是,不看是誰取的。”
傍晚時分,老街巷的人煙多了起來,穿著校服的小學生和買菜回來的爺爺奶奶三三兩兩地歸來,夕陽照在他們或快或慢的腳步上,長長短短的陰影也在錯亂移動。
“天色不早啦,回見!”袁洲綠衝陸羽霖揮揮手,轉身走進了人群中。她那白色的裙子被霞光染成了橘黃色,微卷的發梢隨著步調輕輕飛揚,陸羽霖望著這如夢般唯美的畫麵出神,像是被袁洲綠帶走了三魂六魄。
直到袁洲綠的身影徹底看不見,陸羽霖才收回目光,從包裡拿出袁洲綠送給他的畫。看著畫裡的自己,陸羽霖低頭淺笑,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袁洲綠簽在畫作右下角的名字。說是名字,其實袁洲綠簽的不過是兩個符號,兩個“π”靠在一起,像是一個可愛的表情。
“派派。”陸羽霖再念了一次袁洲綠的昵稱,草莓冰的酸甜似乎還停留在唇齒間,弄得“派派”兩個字都沾上了初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