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露(1 / 1)

祝宛姩的馬車剛走出向正路,蕭風便也不緊不慢地從玉樓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衫,和宋永桓前幾日那件衣服很相像,剛出了門,就察覺到了身後有人在跟著他。

鐘夫人說的果真不錯。

蕭風默默想著,隨即故意往偏僻的小巷中走,沒過多久,跟著他的那幾個人就追了上來,惡狠狠地將他打了一頓。

蕭風習武多年,身強體壯,被打幾下倒不覺著有什麼,可他牢牢記著方才祝宛姩說過的話,收著力氣回了兩招,便被跟蹤他的幾個人製服了。

五大三粗的小廝給他套上麻繩,他裝模作樣地喊著:“你們究竟是何人?打我作甚?!綁我作甚?!放開我!”

“嚷嚷什麼?做了這麼不檢點的事也好意思嚷嚷?”從街角走進來一個中年婦人,她聲音渾厚,出聲製止,轉頭問身邊跟著的秀月,“你來瞧瞧,是他嗎?”

秀月上前一看,眼前這男子身形穿著都與那日極為相似,那天她在樓上隻看見那男人一個背影,現下仔細觀察了一番,她才敢答:“是,那日我看到的人就是他。”

何媽媽給旁邊的家丁使了個眼色,命令道:“堵上他的嘴,帶回去。”

“是。”家丁一抱拳,利落地在蕭風嘴裡塞了塊布。

蕭風閉上眼,任憑他們給自己套上麻袋帶走,心想這任務可真不容易,他回去得跟殿下多討點賞才成。

“捉到了?”梅小娘在臥房內焦急地等待了許久,看何媽媽急匆匆地進屋,連忙問道。

何媽媽語調偏高:“捉到了,就關在府後那條街上的小屋裡,五個護院一道看著,他跑不了!”

梅小娘放心地笑了笑,順了順自己的心口,說:“過兩日就是中秋,家宴上我一定要將這件醜事公之於眾。”

何媽媽是梅小娘的心腹,知道她現下在想什麼,立刻接道:“到時候各位宗親都在,老夫人必定痛心疾首,沒人能保住夫人,往後的管家鑰匙就要握在您的手裡了。”

“你這老貨,話彆說這麼滿。”梅小娘佯裝出嗔怒的模樣,臉上的笑卻一直未止,“快去將媛兒給我找來,我們母女可得好好謀劃謀劃。”

自上次管家權被顧華韻拿回去之後,她已經很久沒到嘗過甜頭了,眼下管家鑰匙近在眼前,幾乎是唾手可得,她怎能不愉悅?

眼見著何媽媽要出門,梅小娘又急忙喊住:“慢些慢些,叫媛兒之前先給我上些果酒吃食,我得好好痛快痛快。”

“是。”何媽媽連忙應下。

梅小娘欣喜不已,那邊蘭釵苑的祝宛姩也是如此,蘭心留在府外探查了許久,才匆匆回家,在她耳邊輕聲稟報:“一切順利,都同您料想的一樣。”

祝宛姩垂著的眼皮慵懶地抬起些許,對著屋內的蕙芝蘭心說:“這兩日多裝著些,彆出了岔子,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蕙芝和蘭心點頭應聲,這蘭釵苑上下,隻有她們兩人知道祝宛姩這個謀劃,她們自然得保守秘密。隻是院裡的其他女使也得時時看顧著些,以防她們掉了鏈子,至於秀月麼,瞞住她才是頭等要事。

接下來的幾天,祝宛姩忙著準備中秋家宴,一直沒再出門,也沒再同外人接觸,秀月在祝宛姩身邊轉了好幾天,才偷偷聽到一句夫人對蕙芝說的:“近幾日怎麼沒有他的消息?你且去看看。”

幾日沒見就這麼迫不及待,夫人怎麼能這樣?!

秀月心中狂跳不止,還以為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轉頭就去給梅小娘細說詳情。

梅小娘聽後不忍嗤笑一聲,笑道:“能有他的消息才是怪了,何媽媽,你去審審那個人,看他平時都怎麼與夫人聯係。”

何媽媽遵命,去跟蕭風扯皮了許久,他才不情不願地說是寫信聯係,他寫了信,放在鐘府後門的磚縫裡,夫人身邊的人隔三五天就會過去查看一番。

知道這些後,梅小娘等人就逼著蕭風給祝宛姩寫了封信,寫的是中秋夜宴後,玉樓一見。

光是這樣還不算完,秀月回了蘭釵苑後裝作不經意地跟蕙芝說起,方才她從後門那邊回來,瞧見有人鬼鬼祟祟的。起初蕙芝還不知秀月嘰裡呱啦的在說些什麼,直到對方明裡暗裡提了兩三次後她才反應過來——這事可能與蕭風有關。

於是她到後門邊上一瞧,隻見一個信封明晃晃地插在磚縫裡,生怕彆人看不見一樣,她覺得奇怪,便把這信拿下來了。

回去後跟祝宛姩細細一說,倒把祝宛姩逗笑了,她翻開信箋,大概明白了梅小娘要做些什麼,順著梅小娘的思路一想,卻發現了不少錯漏——信件人人能寫,就這點證據,哪夠指認旁人通奸啊?

總得有點能讓人翻不了身的鐵證才成啊。

祝宛姩輕輕一笑,在蕙芝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蕙芝聽到夫人的話後眼前一亮,笑著行了禮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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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明月高懸,闔家團圓。

鐘家的各位宗親齊聚於鐘府廳宴,分了兩桌兩處,眾人歡聲笑語,好不熱鬨。

祝宛姩坐在顧華韻身側,婆母二人笑著談了會話,其間祝宛姩幾次抬起眼皮,都察覺到了對麵梅小娘的目光,她回看過去,隻見梅小娘勾著一雙鳳眼,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的眼睛。梅小娘微微昂首,揚著嘴角,儼然一副可操左券、氣驕誌滿的模樣。

祝宛姩眼底染上笑意,對著她點了點頭。

梅小娘相當自在,她早就做好了謀劃,這幾日她從那奸夫嘴裡套出的東西不少,知道他與祝宛姩見麵頻繁。兩人正年輕氣盛,多日不見怕不是會想得緊,她便行了行好,給了蕭風一個能見他心上人的機會。

不過她可不能白讓他們相見,得留下祝宛姩管家鑰匙做報酬才成。

今日她讓護院給蕭風灌了些藥,帶著他進門,就藏在後院的東偏房裡,到時宴會過半,便會有人前來偷偷告訴祝宛姩,有個客人發暈,歇在了後院,請她過去看看。

這宴是祝宛姩辦的,來的都是鐘家的親戚子弟,客人出事祝宛姩必定會過去查看,二人相見,不管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到時候隻要她帶著眾人到後院撞見這個場景,讓她們親眼瞧見兩人共處一室,那男子又儼然動情,這樣一來,祝宛姩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

更何況,她早就安排人,在那屋裡的床榻上放了兩人的衣衫首飾。

人證物證具在,無論如何她祝宛姩都逃不掉。

梅小娘想到這裡,四肢百骸都輕鬆通暢起來,她笑著回看祝宛姩,抬手飲了杯酒。

宴席過半時,果然有一女使走進門來,在祝宛姩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隻見祝宛姩的表情瞬時有了破綻,她慌亂不已,對著席上旁人說了一句要去外邊看看,便匆匆離開了。

祝宛姩去後,婦人席間依舊言語嬉笑聲不斷,梅小娘同身旁的女子交談許久,那女子便說:“方才我進門時,見著外麵院子裡擺著幾盆月月紅,那花養得真好,在夜裡也未減芳華,真是好看。”

“那是我家夫人特意栽培的,就等著今日叫大家一道觀賞。”梅小娘拉著方才說話女子的手笑著答,“這是為叫各位看個新鮮,才移到了盆裡幾株,真正奪目的可都在後院呢。”

那女子環視眼前,見眾人都放下了筷子,便對梅小娘說:“既然如此,那不如現在就帶我們去開開眼?”

“是該去,可我家夫人現下不在,老夫人又病了,不如這樣,我越個界頂了夫人這差事,帶著各位到後院去賞花吧?”梅小娘掩著自己的層層心事,對席間的人說道。

其餘眾人自然應好,梅小娘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主動攙住了顧華韻,和她一起領著眾人往外走,心裡樂不可支。

顧華韻,等會你可得仔細瞧瞧你那寶貝的兒媳都乾了什麼好事!你若是知道了,可千萬昏過去!

梅小娘正揚著嘴角默默想著,卻在燈籠的照映下,瞧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那女子身著鵝黃長裙,在燭火間顯眼極了,她聽見身後的動靜,便主動地迎了過來。

梅小娘見那身影越來越近,心中不免一沉,扶著顧華韻的手都僵住了——祝宛姩怎麼會在這裡?!

她明明已經吩咐人,要將偏院的門牢牢鎖住,祝宛姩現下站在這裡,是她從那間房中出來了?還是壓根就沒進去?

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

“婆母!你們怎麼來這兒了?”祝宛姩語氣輕快,帶著笑意走到了眾人麵前。

梅小娘的思緒不可避免地被祝宛姩打斷了,她上揚的嘴角僵住,心中慌亂無比——祝宛姩不在偏房,那奸夫總是鎖好的吧?方才離席時祝宛姩明明那麼焦急,怎麼會沒進偏房?她這計劃怕是要落空……這可怎麼辦?她隻怕又要錯失良機!

哎呀!怎麼會如此?壞了壞了!真是壞了!

梅小娘悔恨地皺了皺眉頭。

“大家剛用了膳,身上撐,聽說你在後院裡養了一片月月紅,便想著過來瞧瞧,順道散步消食。”顧華韻握住祝宛姩伸出的手,笑著與她解釋。

梅小娘在一旁,心裡又亂又煩,她這一輩子果然都跟顧華韻過不去,瞧瞧她那是說的什麼話?什麼用了膳身上撐,這不是擺明說她吃飽了撐得慌嗎?!

可真是煩人!

“我這人蠢笨,準備不了什麼新鮮玩意兒,就在後院栽了一點花,各位長輩看了可莫要笑話我。”祝宛姩已經扶住了顧華韻的臂彎,帶著眾人一道往後院走。

這一路上女眷們都在聊天,可是梅小娘心裡又慌又亂,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走到後院,梅小娘先瞧了瞧東偏房,見裡麵沒什麼動靜才稍稍放下心來。

今日再揭露此事是不成了,祝宛姩如今好好地站在人群裡,缺了最關鍵的人證,無論怎麼指認肯定都不成,可不能再叫她們發現那男人,若她們知道她幾日在府裡藏了個男人,那說不清的就是她了!

眾人一道進了後院,見空地上種下的一片月月紅,大家紛紛讚賞,可正在梅小娘胡思亂想,眾人賞月看花之際,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貓兒一樣地從樹後溜了過去。

有個年輕些的嫂嫂正好瞧見了那身影,她反應過來,看著那人剛剛走過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說:“賊……有賊人在那裡……”

話音剛落,大家都恐慌起來,有幾人還被嚇得叫出了聲。

“莫怕莫怕,諸位莫怕!”祝宛姩走到眾人麵前,高聲安慰大家,隨即叫來護院小廝,“去瞧瞧,什麼人在那裡,鬼鬼祟祟地做了些什麼?”

護院領了命,祝宛姩便又轉過身,悉心安慰被嚇到的長輩們。

沒過多久,護院抻著那人的衣領,將她拎了出來,到各位夫人麵前作揖:“回夫人,躲在那裡的不是盜賊,是家裡的女使。”

祝宛姩一挑眉:“是哪個女使,讓我瞧瞧。”

護院應聲把那女子帶到前麵,這女使渾身顫抖,在眾人麵前哆哆嗦嗦地行禮,抬眸時正不勻地吸著氣,眼瞳輕顫。

她雖未敢直視眾人,但還是被人認了出來,站在顧華韻身邊的梅小娘看清她的臉後呼吸停滯,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昏過去——怎麼……怎麼會是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