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斷發請罪(1 / 1)

02.

納蘭銘將馬拴於店外,瞧他們坐於左側的蒲團上,端正典雅的氛圍,與周圍破爛的氣息截然相反。

納蘭銘也大步往右側木椅坐下,端起桌前的茶壺與茶杯,喝下一盞又一盞茶,磕完碗裡的瓜子殼,直楞地盯著殿下身側之玉佩,不見他分半點神情過來。隻有正坐兩人中間的郡主,發覺她冷硬的眼眸,多次瞧看她。

正想著,必要接近殿下才能偷得玉佩,隻有機會抓於手裡,她才能翻身。

“臭婆娘,我的位置你也敢坐!”三個突然出現的壯漢,擋於納蘭銘麵前,將她圍得嚴實。

納蘭銘掀開眼皮,不吭聲也不打算讓座,接著喝杯中的茶。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愁沒有幫手。

“臭婆娘,老子說話你沒聽見啊!”站中間,也最為粗壯的男人怒然拍響木桌。這頓然惹得周圍的閒客圍觀看戲,七嘴八舌卻不上前勸阻。

納蘭銘實則是在等殿下,可貌似他還沒打算出馬,就在她準備把腰間帶的短佩刀拔出時,穿黑衫的男人果然屹立於眼前。

南宮晨眉眼鋒利,一把扣住壯漢的手腕,將其扭向後。“向這位姑娘道歉。”

“你又是何人!敢出頭惹事,你知道我為父是何人嗎!”

“報上名諱,我連同你父親,一起罪與並罰。”他眼眸,納蘭銘並未瞧見,但猜想,都能得知此刻他眼眉充血,是最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壯漢看抓他之人滿目淩厲,一副不好惹的做派,還有看似名貴的衣著配飾,也料定是皇城公子,便作罷。“算了,不與你們一般計較,下回可就沒此等好言相勸了。”壯漢協同弟兄,準備走出茶館。

“慢著,你的歉意,我還未曾聽到。”南宮晨沒瞧壯漢,而是盯著已站起的納蘭銘。

“不必。”納蘭銘仿佛與對麵的他賭氣,“隻需割下一根指頭,方可離開。”說罷,將佩刀拔出刀套,直楞插入潑泄的木桌,可眼神還是盯看對麵之人。

“你們合起來陰我呢!我隻是想讓她讓個座,並無他意,不至於這般狠做派吧。”這下,壯漢徹底慌亂,他沒料到這兩人比他還狠,不經咽下口唾液。

“再不濟,割下一段發,於我留作紀念。”納蘭銘這會兒轉看嚇得臉白的壯漢,嘴角勾出笑,沒人能猜到,她葫蘆裡賣的何藥?

心裡卻盤算著,殿下不是好管閒事嗎?那就好人做到底唄。

壯漢眯了會兒眼,也被嚇怕,正準備走前去接受獎勵,卻被人先一步拔掉立於桌上的短鐮刀。南宮晨手速利落,攥起後腰的長發,劃落下一束。

在場之人皆震驚,割發乃是大罪,且這三人之間的矛盾,看得更像是這站對麵兩人之間的恩怨。

“如若姑娘不嫌棄,這是在下的一段素發,請收下。”南宮晨悟出,麵前眼眸帶情之女子,至此說的皆是他。

“是誰的皆無畏,小女子在此謝過了。”納蘭銘攤開手掌,掌心朝向他,一段素□□浮地落入掌心,輕微撓得發癢,握緊手,秀發被藏於掌心下,收起鐮刀,她以大獲全勝的姿態走出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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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東殿。

南宮晨回宮後,便窩於書館裡。

“殿下今日,為何輕易就斷了發?”納蘭理從書架上,拿取一本竹卷翻開查閱。其實他想詢問清楚,殿下是如何作想?

“那姑娘說道,隻需一人斷發,事情即可翻篇。”他借口推脫,不願道說真實用意。

“可殿下也犯不著……”納蘭理凝眉,沒敢往下說。“殿下可知方才的女子,是臣的家妹。”納蘭理本想趁著中秋團圓佳節,帶殿下回家府一趟,卻沒想先於京城外街碰到正值十六芳齡,出府遊玩的納蘭銘。

“還當真是有緣。”南宮晨看似不知曉,手握書冊翹腳於坐墊上,手握拳撐於太陽穴回複得輕鬆。他細想上一世,也被納蘭理所利用,其實也算得上他懇請納蘭理,接近納蘭銘。

他想,起初可能是看中納蘭氏的權力,往後也是真打算,與納蘭銘長相廝守,度過餘生。

“殿下可還記得,起初問臣的問題?”納蘭理撇向他,一副勢在必得的優越感,難怪身為皇宮貴族。

“何問題?”南宮晨姿勢不變,看納蘭理一眼後,轉回看儘書卷裡的梵文經書。

“殿下問,倘若在完顏氏與納蘭氏中,選一人作為妻子,臣會選誰?”納蘭理收起卷軸,放置台麵,繼而拾起放於桌上的白玉毛筆,熏染上硯台上的墨,在宣紙上描繪。

“你如何作答?”南宮晨聽到這,轉而將手中的書冊收起。

“臣當然偏袒家妹,也願殿下是真心待家妹,才願將殿下帶去家府。”納蘭理低額淺笑,細語低拂,在宣紙上寫下納蘭銘的名字。

南宮晨正坐於軟墊間,看宣紙上斜上角的芳名。他轉為沉默,原來早於此時,他便是偏於納蘭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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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府,華殿。

在場之人皆位於殿內等兄長今日的歸府,而於外回府的納蘭銘,皆是半夢半醒。

今早打著瞌睡,便被柔蘭拉起裝束,硬是給她套上最為繁重的禮裙。坐如針氈的感覺,直到府下之人前來通報。“報告納蘭夫人,大少爺已到達家門。”

這麼多人等兄長一人,真是好大的排場。於是這會兒,納蘭銘已偷溜回房。成功逃出大殿的她,提裙快步回至房內後院。

即使她帶著記憶重生,皆是孤注一擲,九死一生的勝算。邊走邊猜想,已知玉佩為重生的契機,剩下觸發的地點一定是湖?摸清楚重生的流程,才能擁有多次重生。保不定這小身板,還沒到達敵人麵前,便殞命了!

來不及跟宅子裡的表妹姨媽敘舊,必須先保持原性格,此刻十六歲的納蘭銘便是頑皮逞強,如若改變太大,難免引發意想不到的結果。

她走近荒廢的後院,長滿苔蘚與淤泥的池塘,是讓人不願走近的存在。蹲下身瞧著湖,也沒啥特彆之處,難不成要達湖底撈?

可她不會水性,重生也不予她些特殊的技能,這凡肉身軀,如何能以一敵百?蹲久了,還被久經未洗的汙水之味嗆鼻到,導致她險些嘔吐。

不行!這味真衝!還待於此處,皆要與青蛙們為伴。納蘭銘捏著鼻尖起身,“誒!……”

她扶穩沉重的單螺式發包,忙穩住身子,呼出一口氣,表示順氣,莫慌。好險,差一些她又要掉落湖中,她連玉佩都還未得到,能否重生先不說,單是這使人反胃的淤泥,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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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晨從進入納蘭府,找尋到納蘭銘的住處後,再到見她險些掉落湖中,已是一會兒。他也為納蘭銘捏把汗,這女人重生後還不知惜命,一如既往哪裡有危險,往哪去。

他眼見,納蘭銘頂著繁重的頭飾,徒手爬上假山蹲身而下,不知在倒置何物?

納蘭銘扶著頭蹲下,舉著小爪子扒拉了小會兒,額頭速爾蒙上一層細汗,從小體弱還真折騰不起,氣喘兩聲用手背拂過額頭。

終於有誌者事竟成。她挖出十四歲時埋於此的草藥,雖然看起來乾巴,但還能入藥,調製獨特的香味,製成香包或泡茶。她重新裝起草藥,而後將布袋塞入裙帶。

蹲得腿部發麻,站起踉蹌地往後退,卻因顧不上身後凸出的碎石,被碎石絆倒,整個人往後倒。受過教訓,卻不學乖的納蘭銘,背身摔去。這回看又要躺上幾天……

她急於拔下頭上的發簪,想固定於石壁上,再尋機會爬上岸沿。卻不料有人先她一步,朝她而來。

南宮晨最為擔心之事,還是發生。他快步飛旋於假山上,單手扶上納蘭銘的腰,卻被這小女子,暗中傷害。

納蘭銘剛拔出發簪,想用力插於石壁上,卻不料猛力地插入眼前之人的胸膛。納蘭銘震驚萬分,眼眸抬起,對上南宮晨不明所以的臉。

南宮晨瞧著,麵前披頭散發,形象全無的女子,竟行刺他……銀簪插入他胸膛之際,他受力一頓。而後偏目笑,對上她驚訝的目色。“姑娘好身手,看來不需我費力相救。”

納蘭銘待站穩於假山上,才費勁推開他。她知道殿下會來,卻不知他何時來,雖有計劃,但事發突然,她還真愣住半會兒,不知該如何開第一句口。

“姑娘不打算解釋下?”南宮晨受著她的力道向後而退,微低眉瞧眼胸口上的銀簪,直楞地插入左胸。真想感慨一句,插得好!

納蘭銘腦袋火速運轉,如若十六歲的納蘭銘,麵對陌生男主潛入閨房,還扶腰將她救下,該如何應對?

“大膽流氓!為何闖我後院?”最後,她道出一句,還算說得過去的話語。

南宮晨麵對她的質問,表現得遊刃有餘。“姑娘非但不感謝我相救,還問我為何闖姑娘的閨房?”

納蘭銘不想處於弱勢地位,逆轉風向而談。“難道不是嗎?我本可爬上崖,你飛來相救,我才傷的你。”

“是嗎?那姑娘不妨再一次,你那愚蠢的行為,看能否爬上岸沿?”南宮晨料想她會推脫,便立言而懟,瞧看她如何作答。

“油嘴滑舌。”納蘭銘喃喃自語,對於殿下她皆過於熟悉,畢竟前世是夫妻。

南宮晨見她披頭散發,微風拂過幾根絲發,想伸手觸及,卻壓迫收回手,轉為輕笑:“姑娘與在下當真有萍水相逢之緣,加上這次,已是三次。”

納蘭銘想先打發他離開,不接他的後話。這般狼狽與人對話,實在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快些回去包紮吧,以免留疤。”

“倘若留疤,我能否向姑娘索要賠禮?”他的眼眸緊跟著她。

“好啊!”她答得順,本來此次她也沒留退路於自己。

南宮晨忍著胸口傳來的不適,嘴唇發白卻還是說著挑逗她之話。“姑娘答應得這般爽快,真讓在下有點匪夷所思。”

納蘭銘並沒回話,而是淺笑偏身越過他的身側。在瞧不見他臉之際,笑容迅達拉而下,即使他真感染銀簪至死,也是他罪有應得,她不該同情他。但於他死之前,定要取得他身上的玉佩。

南宮晨眼見她下山,而留他一人,這心便拔涼。怨不得她,是他處理事情不夠周全。這一簪子,是他欠她的,他該還。就如那段素發一般,皆是欠下的情。

南宮晨捂著胸口,從假山下達,穿過納蘭銘的後院時,偏一眼見人已進屋,轉去走廊。

“殿下,你這是!”貼身侍衛剛放馬入馬棚,便發現殿下不見,四處搜尋卻見殿下出現於府中女子的閨房後院。他瞧見插於殿下胸膛的銀簪,分明是女娘之物,再瞥見閉門之處,有個人影晃動。

“殿下,是否是女刺客,我去將其抓拿下。”他料定,有人行刺殿下!怒得下一刻,便會衝入後院,尋那名女子之罪。

“慢著,莫驚擾她,我無事,先……”南宮晨伸手按住侍衛的肩膀,後未說出的話,變為吞回肚中。

“殿下!”侍衛眼見殿下隨即摔下,快步攙扶住殿下,送往納蘭少爺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