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之間,剛才宴席上微妙的情緒就被蓋過去了。
武安侯也豪爽,同僚敬酒皆來者不拒,也與眾人寒暄閒聊,似乎也忘記剛才發生了什麼。
而那位綠櫻姑娘,依舊坐在太子右手邊,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剛才無事發生,倒叫人心生佩服。
就好像,剛才出言重傷武安侯的人不是她!
周行之看了一眼綠櫻姑娘,看到她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都見怪不怪了。
而他額頭直冒冷汗,嚇得神魂出竅。
周行之顫顫巍巍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裡後悔極了。
他剛才,就不該那麼冒失的站出來說那些話,這下笑話可鬨大了。
自己丟臉也罷了,還讓綠櫻姑娘跟著自己丟臉。
他仰頭,看著這郢都的月光,不得已長歎一聲。
這郢都,當真是步步驚險,自己也不知能否消受得了。
“那是什麼?”周行之發現遠處有異樣,顧不上長籲短歎,好奇地看了過去。
遠遠看著,有一個紅色影子向宴席來?
是一匹赤色的馬?
不對!這馬兒怎麼跑他們宴席這邊了?
周行之隻覺得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再睜眼,這次的的確確看清了,真的是一匹赤色馬!
“誰的馬駒驚了?”周行之大喊。
宴席上也有人發現了不對勁,也看見一匹赤色馬駒,直直往宴席來。
馬駒明顯受了驚,橫衝直撞的,凡是去攔的下人都被撞開了!
隻不過呼吸間的工夫,那匹赤色馬駒闖進了宴席。
劈裡啪啦!
凡是馬兒所過之處,皆滿目瘡痍!
“這馬駒不是武安侯的坐騎馬嗎?”人群中發出驚呼,有人認出了赤驥。
白天武安侯進城的時候,身下的坐騎就是一匹紅色馬駒,與這匹馬駒極為相像。
紅色的汗血寶馬,郢都也不常見哇!
赤驥怎麼受驚了?
武安侯看到赤驥跑來宴席,也是一驚。
“臣這就去安撫赤驥。”楚以安趕緊告罪太子,趕忙去查看赤驥。
赤驥久經沙場,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可能發狂,怎麼會在太子府受驚?
太古怪了!
隻是事出緊急,不容楚以安多想。
楚以安踩在一旁的桌子上借力,飛身上馬,一身紅衣與一匹赤色汗血寶馬糾纏了起來。
赤驥似乎沒有認出來楚以安。
隻是察覺背上有人,更加發狂了!
周圍桌子都被赤驥掀翻,隻要有人上前都被赤驥踢飛,上過戰場的戰馬,當真是駭人。
“籲!”楚以安儘力安撫赤驥,可根本不管用。
赤驥掙紮得厲害,直接將馬背上的楚以安扔了下去。
楚以安被赤驥扔在地上滾了一圈,手肘及時撐地,並無大礙。
隻是再抬頭,就看到赤驥衝向太子,眼睛都淩冽了起來。
“護駕!”祁侯趕緊擋在太子身前,周圍侍衛立馬將太子護起來。
“臭小子!彆讓你的馬兒傷了太子!”祁侯手裡隻有不趁手的長劍,盯著赤驥麵露凶光。
若是赤驥真衝撞了太子,恐怕得殺了這畜生!
楚以安自然知道祁侯的想法,大步跨前,扯住赤驥的韁繩。
“籲……赤驥……籲!”楚以安扯著韁繩,如何安撫都不管用。
赤驥被扯住韁繩,更加抓狂了,後蹄發力,結結實實踢在楚以安胸膛上。
楚以安隻覺得胸腔翻滾,喉嚨間立馬充斥著血腥味。
甚至嘴角,都溢出了一絲鮮血。
“武安侯,屏住呼吸。”楚以安耳邊,突然有女子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楚以安雖不知道緣由,但還是屏住了呼吸。
一個瓷瓶砸到馬兒頭上,瓷瓶破碎,粉末散開,散發著陣陣異香。
馬兒嗅到了那陣異香,明顯疲軟了下來。
再過了幾息,馬兒直直倒地,不知生死!
“赤驥!”楚以安見愛馬倒地,扭頭看向綠櫻,語氣也有些急切,“你將我的愛馬如何了?”
綠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楚以安,而是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冷冷看著楚以安。
楚以安查看完倒地的赤驥,發現馬兒還活著,這才鬆了一口氣。
“臭小子,你的赤驥差點傷了太子,知不知道?”祁侯見馬兒倒地,也是鬆了口氣。
幸好!
幸好沒傷到太子!
而楚以安卻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臭小子,你怎麼了!”祁侯看到楚以安吐血,也是嚇了一跳。
“武安侯!”太子也被楚以安吐血驚到了 。
“哎……綠櫻姑娘,你快看看武安侯怎麼了!”祁侯回想到剛才赤驥發狂時,似乎踢了一下楚以安,也覺得心驚。
赤驥發狂的力道可不小哇!
綠櫻上前,並未查看楚以安傷情,而是從袖口掏出幾枚銀針。
她扯開楚以安的衣襟,露出肌膚,便開始施針。
幾枚銀針紮下去,這才收勢,隻是冷冷掃了一眼楚以安。
楚以安隻覺得,剛才那種氣息翻滾的感覺,立刻平順了很多。
“果真是有血光之災啊!”祁侯見楚以安被綠櫻姑娘紮了幾針,麵色好了許多,忍不住譏諷了一句。
周遭眾人也想起來,剛剛這位綠櫻姑娘可是說武安侯今日有血光之災?這可是應驗了?
頓時間,眾人看向綠櫻姑娘的眼神都變了。
“是屬下沒有看好武安侯的赤驥!”薛斐從人群裡跑出來,一臉急色,直直跪在太子麵前,不停地磕頭。
赤驥發狂時,薛斐也快嚇死了,但是他實在攔不住啊!
赤驥發狂之後,就連武安侯都攔不住!
“怎麼回事?”太子皺眉,眉間也有幾分怒氣。
今日宴席本就是為武安侯接風洗塵,卻搞得一團糟!
屬實煞風景!
“屬下不知……赤驥吃的粟米與太子府彆的寶馬一般無二,彆的馬都無事……武安侯的赤驥就突然發狂了!”薛斐自知是照顧武安侯的愛馬不周,連連磕頭。
要知道,剛才赤驥衝向太子的時候,薛斐連自己葬在哪裡都想好了。
可是,太子府無論是給人兒吃的,還是給馬兒吃的,都是層層把關,從來沒有出過事。
“武安侯的馬兒眼睛發紅,力氣暴增,中的是鉤若之毒,人或者馬兒食用,會在一個時辰後發狂,力竭而亡。”綠櫻突然開口,一字一句的,在人群中炸開了。
綠櫻站在人群中,衣訣隨風飄起,麵色如常,說話聲音一如往常,冷冰冰的。
武安侯的馬駒被人下毒了?
眾人看向綠櫻,此刻半分輕視都沒有,儘是敬畏之色。
剛剛,就是這位姑娘,說武安侯會有血光之災,又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想來是有些能力的……
而太子和武安侯的臉色更差。
一個時辰前。
也就是武安侯進太子府之前,武安侯從皇宮出來的的那個時辰。
眼下,事情更加錯綜複雜了起來。
“綠櫻姑娘,武安侯身體有礙嗎?”太子最關心武安侯的身體,畢竟武安侯都吐了血,看著駭人。
“武安侯無事。”綠櫻說完,太子這才放心。
至於旁的,也不能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盤查,眼下他與武安侯二人都無事,便足矣。
“赤驥呢?”楚以安突然開口,眼中多了幾分擔憂神色。
赤驥多年來隨自己出生入死,怎麼回趟郢都,就變成這樣了?
“無事。”綠櫻看了一眼馬兒,“若是不迷暈它,它會力竭而亡。”
這句話,也算是解釋剛才楚以安的質問。
剛才,他質問自己對愛馬做了什麼時,那神色,可沒有現在這般溫和。
“謝謝你,救了赤驥。”楚以安這句道謝,也是誠心誠意。
若是沒有綠櫻姑娘,赤驥要麼是傷了太子,要麼是力竭而亡,對於他來說,後果都很嚴重。
綠櫻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楚以安,與今日城門的意氣風發的大將軍判若兩人。
他眉間的運勢,似乎出現了變化。
綠櫻覺得眼前這人運勢,當真是坎坷啊!
“武安侯,你怕是紅鸞星動了。”
綠櫻這話說的突兀,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包括楚以安?
楚以安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麵色冰冷,嘴角含笑,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幸災樂禍?
“是嗎?”楚以安攏了攏身上的衣袍,隻覺得寒風有些滲人。
莫名其妙!
而在場所有人,包括太子,誰也不知道綠櫻姑娘為什麼突然提到武安侯紅鸞星動?
或是玩笑?
但是剛剛她也是這般突兀說了一句‘武安侯有血光之災’,便應驗了!
罷了,紅鸞星動比血光之災好多了。
太子覺得,今日設宴,或是日子選得不對,才會諸事不順。
“綠櫻姑娘,若是累了可回房間休息。”太子過來,貼心的慰問了一句。
今日,這場宴會當真是曲折,又勞煩綠櫻姑娘了。
幸好綠櫻姑娘在場,不然還不知赤驥鬨出怎樣的動靜。
若是武安侯的愛馬衝撞了自己,又有人可以拿來做文章了。
綠櫻點了點頭,便準備告退了。
今日宴席,她應該做的都做完了。
眾人看著那抹離開的倩影,也是心思迥異,剛才這位姑娘似乎從未給太子行禮。
“世外高人,無外乎冷清,不通世故。”太子知曉眾人的心思,不留痕跡地替綠櫻辯駁了一句。
“太子言之有理,能人異士大都如此。”眾人剛剛見識過綠櫻姑娘的本領,又見太子屢次替這位姑娘說話,自然也不會薄了太子的麵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