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將那綠櫻姑娘誇得神乎其神。
楚以安在一旁撫摸著赤驥,馬兒明顯呼吸順暢了不少,他也安心不少。
他想到了剛才的那位女子。
“赤驥,今日我們運氣都不錯。”楚以安在赤驥耳邊低語,月色當空,郢都的月色果然更加讓人孤寂。
他有些乏力,便席地而坐陪著愛馬。
一人一馬就這樣在太子庭院坐著,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
太子遠遠看了一眼武安侯,知道武安侯掛心愛馬,便不再打擾他了。
至於旁人,著實是害怕那匹受驚的馬兒,也遠遠躲著武安侯。
萬一那馬兒醒來,又發狂呢?
“梅陽縣縣令周行之呢?”太子在人群中掃了一眼,似乎記起來了什麼。
“臣在!”周行之突然被太子點名,也是又驚又喜,趕緊上前來。
周行之向太子行禮之後不敢多言,太子問什麼,他答什麼,不敢多說一句。
“幸而有你舉薦綠櫻姑娘,醫治本王,此番還未來得及賞你!”太子看向周行之,神色溫和,說話間也極為抬舉。
“太子言重了!”周行之趕緊跪下開口:“太子您病重,臣日日憂心,幸而您的病情好轉,臣才能稍稍心安。”
太子看周行之跪在地上,跪拜不止又老淚縱橫,一番說辭言辭懇切,入耳極為順暢。
有時候,臣子會說話,也是一種能力。
“周大人這般替本王分憂,本王都不舍得周大人離開郢都。”太子話音一落,周遭眾人的神情也有了微妙的變化,都紛紛看向周行之。
太子既然開口了,這小小的梅陽縣縣令,也算是有福氣了。
“臣願為太子肝腦塗地!”周行之聽到太子所言,尤其是那句不舍自己離開郢都之言,才真正地老淚縱橫,隻覺得餘生都有盼頭了。
他真的得償所願,可以留在郢都了!
而這一切,皆是綠櫻姑娘所賜。
周行之覺得,自己餘生得給綠櫻鞍前馬後,才可稍稍報答此等恩情。
“至於綠櫻姑娘,本王當真無以為報!”太子看向綠櫻離開的地方,突然長歎一聲。
那位姑娘,不求名不求利,也不知如何厚賞她。
那般容顏如雪,性情那般清冷,又那般神通廣大。
當真是一個奇女子啊!
周行之默然,不敢輕易開口回應太子。
太子究竟要賞賜綠櫻姑娘什麼,也不是自己應該過問的。
而此時,身處後院的綠櫻。
正端坐在自己院子裡,桌上放著一壺清酒,一身單薄衣袍,對著月色獨飲。
一處清幽小院,竹影闌珊,周圍雖點著燈,但隻有綠櫻一人,看著有幾分冷清。
這處小院,是太子餘毒清除之後,親自安排綠櫻住進去的,還安排了丫鬟隨身伺候。
但是綠櫻不喜外人接近,所以丫鬟不得綠櫻召喚,是不能擅自進來的。
所以,此處院子更加清靜了。
綠櫻微微抬頭,看著天上的這彎清冷月色,倒是如自己一般,孤孤單單的。
今年,唯一的幸事,是自己回到了郢都。
“回來了,真好。”綠櫻舉起一杯清酒,對著明月淺酌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那些遙遠的舊事,控製不住地席卷而來,拚命地往綠櫻腦子裡灌。
她隻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疼得生猛。
疼得她想發笑……
再抬頭,綠櫻眼角猩紅,平日裡那雙冷清的眼睛,染上了幾分癲狂。
她拿起桌邊的酒壺,直接灌進嘴裡。
酒進喉,衣衫染酒。
綠櫻終於覺得,五臟肺腑暖了幾分。
“你們放心,昔日一切,都將冤有頭債有主。”綠櫻俯身抬頭,喃喃自語,分明是獨自一人,卻是像與旁人說話一般。
一陣寒風席卷而來,院內竹影搖晃。
綠櫻站起來,眼角的猩紅消失,神色又恢複到往日的清冷。
綠櫻突然想到了城門口那個紅色的身影。
她站起身來,走到小院的竹影之處,隨意摘下了幾片葉子。
“是那個命星之人嗎?”綠櫻看著手中的竹葉,在月光下泛著翠綠光澤。
綠櫻眼中浸著冰涼,抬手將這幾片竹葉扔向空中。
竹葉隨風飄蕩,落地,呈現出陰陽卦象。
她看完卦象,手指摩挲,眼神發沉。
原來,真的是他!
夜色愈發發沉,叫人看不清來路。
今夜的郢都,因為武安侯班師回朝,許多人都難以安眠。
包括綠櫻!
至於朝堂之上,也因為武安侯的回來,更加微妙了。
太子如何看重武安侯,眾人都看在眼中。
隔了幾日,陛下又下了一道聖旨,賜婚武安侯!
直接轟動了整個郢都!
陛下深覺,武安侯為江山社稷有功,封官加爵不夠,直接下旨賜婚羋姝公主,那可是太子胞妹羋姝公主啊!
一時之間,郢都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
不過,大家除了武安侯和羋姝公主大婚之事之外,還討論一位名為‘綠櫻’的女子。
武安侯回郢都那夜,太子府設宴接風洗塵,鬨的動靜那麼大,早都被傳出去了。
此刻,更是被添油加醋,傳得沸沸揚揚。
全郢都的茶樓酒肆裡,都在討論著這位綠櫻姑娘。
“太子替武安侯接風洗塵那夜,何止說了武安侯紅鸞星動一事!”人群中有知情者,忍不住多說了一嘴,“我可聽說,一開始太子誇讚了綠櫻姑娘幾句,武安侯出言嘲諷,然後那位綠櫻姑娘當場斷言武安侯有血光之災!”
“還有這事?”
“然後呢,然後當夜如何了?”
“彆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說到關鍵處,那人突然賣起了關子,停頓了片刻,又喝了口茶水,這才在眾人催促聲中,不緊不慢地開口。
“武安侯的戰馬驚了,差點衝撞了太子……武安侯又不舍得傷了愛馬,被愛馬踢了一腳,吐血了!”
“啊?當真有血光之災?”
“綠櫻姑娘之言,竟當場應驗了?”
“武安侯那匹汗血寶馬,聽說在戰場上可是踩死過敵兵?”
主要是,那個綠櫻姑娘竟真能預言未來之事?
除了當朝國師,楚陵國也未曾聽說過,誰敢斷言未來之事?
難道,這位綠櫻姑娘的相術,當真能與國師比肩……
這話,大家隻敢內心嘀咕,倒是不敢真的說出來。
茶館二樓,周行之聽得饒有興致。
他坐在欄杆旁,邊磕瓜子,邊聽著這些百姓討論綠櫻姑娘。
沒想到,短短幾日,綠櫻姑娘就在這郢都名聲大躁了!
當真是神人!
再說回自己……
周行之搖了搖頭,雖獲得太子青睞,升遷少府官職,能留在郢都,但少府官職在郢都,也隻是芝麻大點的官。
天子腳下,他這樣小的官,對著太子府執事都不敢大聲說話。
比不了啊……他周行之際遇當真一般。
“周少府!”周行之正感慨著,聽到有人喚自己,回頭就看到太子府執事薛斐,立馬站起來相迎。
“周少府可使不得!”薛斐推辭著,似乎不敢當周行之起身相迎。
畢竟,周行之在朝為官,被當朝官員親自起身相迎,可不太好。
“薛老弟,你這樣就跟我見外了啊。”周行之假裝有些生氣,洋怒道:“周行之初來太子府,就是薛老弟您接待的,不嫌棄在下官職低微,多加照拂,如今怎麼還見外起來了?”
薛斐何等人精,自然知道周行之言語之間的親近之意。
“周少府,難為您還認我這個薛老弟。”薛斐晃了晃手中拎著的兩壺酒,臉上也堆起了笑容。
“這不,老弟專門拿了好酒,與老哥您共飲。”薛斐鄭重開口:“也算是慶祝周老哥您高升!”
“區區少府職位,哪裡值得慶祝了!”周行之嘴上雖然說不用慶祝,但是看到薛斐的心意,自然是開心的。
難為薛斐了,終於能看得起自己了。
“但是薛老弟,今日可能喝不了酒了。”周行之說明了來意,“我想去太子府,當麵謝過太子提攜之恩!”
周行之此番能夠升遷,留在郢都,自然是太子的意思,這點大家心照不宣。
“也不算難事。”薛斐明白周行之的意思,隨口就答應了。
今日太子本來就要宴請綠櫻姑娘,如果有周行之在一旁相陪,綠櫻姑娘看到熟人,也更自在一些。
薛斐湊在周行之耳邊說了一句,“太子一直記掛綠櫻姑娘的救命之恩!”
周行之心下了然。
今日,他去太子府,是用來作陪解悶的,隻是太子宴請綠櫻姑娘的添頭。
若是旁人,周行之必然會酸幾句的,但是為綠櫻姑娘作陪,是他的榮幸!
他自從離開太子府,也許久未見綠櫻姑娘了。
兩人閒談了幾句,薛斐便帶著周行之往太子府去了。
太子說了,宴請綠櫻姑娘是家宴,倒是不用過於鋪張浪費,所以他才有時間出來見周行之。
“對了,武安侯也會來!”薛斐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