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知行看著她臉上的淚痕,遞過去一張手帕,“……後來呢?”
“我父親也信了,覺得自己虧待了他,一日早晨,便跟著他出門,想塞給他一些錢,卻沒想到,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朝著城郊去的。”
賀儀薈眼中閃過恨意,“他去了賭場。”
仰知行心中也不免倒吸一口涼氣,賀儀薈心中頂好的人,一介書生,居然染上了賭。
“我當時鬼迷了心竅,還傻傻覺得他是一時腦子糊塗,壓力太大,才會去賭場的。他哪是突然變的啊,他是…一直都是那樣,露出馬腳了而已。從我認識他那日起,他就是個賭徒,哪是什麼清貧讀書人,他是輸的身無分文,無處可去了。他賭完了錢財,又來賭人心,賭我會愛上他,賭我父親會可憐他,賭我願意嫁給他,他賭贏了,這是他這輩子唯一贏的一次,現在…我才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了……”
賀儀薈用帕子擦去臉上的淚。
仰知行當然聽到了“無家可歸”四個字,她的心像被鐵錘重重砸了一下,陣陣餘顫,開口啞然:“你…你父親……”
“我父親發現他去賭場,怒不可遏,於是跟進了賭場,想把他揪出來,可他欠了賭場許多錢,多到…我家也還不起。那日本就是還錢的最後期限,他哪裡還得起,就在這時我父親進去了,他像看見了救兵一樣,立馬躲到我父親身後,還跟賭場的人說,這是他嶽父,開酒館的,有錢,他欠的錢,我父親替他還,說完他就逃走了。”
賀儀薈聲音再度哽咽,兩行淚止不住地往下淌,“那天…我父親…是斷了一條腿回家的…手指也少了三根…”
仰知行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她坐到賀儀薈身邊,手攬過她肩膀,成一個安慰的姿態。
“事後他來道歉,跪下來求我,求我父親原諒他,我那時就應該和他一刀兩斷的,現在想想,當時也真是腦子發暈,居然又一次信了他,信他會改,怎麼能信呢…”
仰知行隻能無聲地拍拍她的肩膀。
“有時候,走錯一步,便再也無法回頭了。賭場的人找到我家的酒館裡來了,砸了一切能砸的東西,我父親被打的半死,我讓他和母親回家休息,我來收拾店裡的狼藉,誰知道……他們還找到我家去了,等我回去的時候,我父親和我母親……已經……被活活燒死了……我臉上的這道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仰知行心口一滯,“那…他人呢……”
賀儀薈搖頭,“不知道,我找不到他。”
仰知行靜靜看著她,半晌,開口:“明日你得來早些,我把食府上下的人介紹給你認識,還有些庫房存貨給你說清楚。”
賀儀薈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什麼意思……”
“不是當掌櫃嗎,對食府不了解,如何當的好呢。”
“我…我的臉…真的能當掌櫃嗎……”
仰知行歪頭問她:“為何不能?”
賀儀薈眼中泛出熱淚,含笑看著她,最後點頭。
她一定能做好這個掌櫃的。
*
次日一早仰知行就去了食府,在食府裡待了一天。
賀儀薈很聰明,教起來也上道,她有過往經驗,一天下來,倒比仰知行這個半路出家做的更好。
仰知行回到王府已是深夜,回房中時路過蕭溫序的院子,他站在院外的樹下,手中捏著一片樹葉。
她眉梢一挑,“這麼巧。”
“不巧,在等你。”
“等我做什麼?”
蕭溫序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微微發亮,仰知行還無端地從中品出幾分委屈意味。
“你不覺得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嗎?”
仰知行掰著手指數數,“才兩日而已。”
蕭溫序咬牙切齒地重複那兩個字:“而、已。”
“璟王日理萬機,我也小有事業,兩日沒見很正常。”
蕭溫序被她這洋洋得意的姿態逗樂,“那你這小有成就的事業怎麼樣了?”
仰知行眯了眯眼,“還不錯啊,明日我就能躺在床上睡懶覺了。”
“你管被辭退叫小有成就?”
仰知行瞪他一眼,“什麼辭退,我是自願離開,我隻是來提供想法的,又不是來當苦力的。”
她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
蕭溫序點點頭,“那明日準你休息一日,後日繼續當苦力吧。”
仰知行聽了這話轉頭就要走,十分乾脆。
蕭溫序伸手攔她,然後這伸出來的手就一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腰,手掌又一不小心地覆在她側腰處,整個人不小心轉了個方向,然後他的前胸就不小心地貼上她的後背了,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後,頭往下低,下巴擱到她肩膀。
“蕭溫序,撒嬌沒用,我不可能再給你當苦力的。”
他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撒嬌有用,你撒個嬌,就不讓你當苦力了。”
仰知行抬腿,一腳踩在他腳上。
蕭溫序疼的悶哼一聲,因著距離離得近,這聲音被仰知行儘收耳底,在兩人親密無縫的距離中,還顯出幾分性感和禁欲,仰知行耳根一紅。
這變化被蕭溫序精準捕捉到。
他壞心思地貼更近,唇瓣觸到她耳垂,像二月裡的春風吹過柳梢,葉尾輕點在水麵上,輕輕柔柔,泛起陣陣漣漪。
而蕭溫序鐵了心的要捉弄她,貼著她耳畔廝磨,用略帶著幾分委屈的聲音道:“真的沒用嗎?”
最後一個字是用氣音說出來的,末尾還帶點喘,聽得仰知行渾身酥麻。
她承認,她抵抗不住這種。
正欲轉身,就被人按住腰,他手下用力,她覺得癢,往後靠一下,兩人貼的更緊了。
“彆、動。”
他聲音低沉魅惑,仰知行沉溺其中,乖乖照做。
蕭溫序的唇瓣從她耳垂遊走到側頸,仰知行感覺到濡濕觸感,感覺到他的牙齒在咬著她脖頸上薄薄的皮肉,不疼,有點癢,有點麻。
她身體微微顫抖,不自覺地閉上眼睛,蕭溫序很滿意她的反應,伸出舌輕碾他留下的齒痕。
仰知行覺得自己像懸崖邊的生出的花,獨獨一枝,被風吹著,搖搖欲墜,可腳下的觸感卻是柔軟的,像身處雲端。
她感受到蕭溫序身體的變化,伸手按在他手腕上,可那力道絕然不是推開,有點兒欲拒還迎的意思在裡麵,她唇微張,呼吸有些紊亂,側一下頭,下巴貼上蕭溫序的額頭。
“回、回去……”
這話說的有點無厘頭。
回哪兒?
去哪算得上是回?
蕭溫序呼吸有些重,沒說話,直接將人擄進他房中。
他院中沒下人,燈也沒點,屋中漆黑一片。
木質的門嘎吱一聲響,隨後重重關上。
仰知行的背貼在門上,肩胛骨感受到門上的雕花形狀,有些硌,但眼下無從顧及。
她抬起兩支胳膊掛到蕭溫序脖子上,仰頭去尋他的唇,屋裡黑暗,辯不出方向,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蕭溫序攫住她下巴,低頭吻上去,力度有些重。
仰知行承受著他的進攻,也配合著他回應,津液互換,聲音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曖昧四起。
蕭溫序另一隻手扣在她腰後,將人往前壓,緊緊壓進懷裡,恨不得與她融為一體,捏著她下巴的手也放開,順著她脖頸到肩膀,再到後背。
寬大的手掌阻隔了背和門的接觸,帶著溫熱。
唇舌糾纏了一陣,仰知行唇瓣發麻,她推了推蕭溫序肩膀,喘著氣往後微微仰頭,蕭溫序以為她累了,於是將人往懷裡緊了緊,結果又被仰知行推了下,下一秒脖子上多了一道觸感,那觸感還在遊離,像是迷了路的人在左右探尋,最後像是確定找到了正確位置。
那觸感變了變,柔軟濕熱的舌從他喉結上輕舔過,蕭溫序抖了一下,悶哼出聲,像在忍耐。
仰知行十分滿意他的反應,這算是給他在院子外捉弄她的報複。
接吻這件事上,蕭溫序很照顧她的體會,而情、欲方麵,他雖有欲望,卻也懂分寸,至少每一次情難自禁之時,都沒把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過,也極有原則的沒解過她衣裳。
她手遊走到蕭溫序腰帶處,往下勾了勾,蕭溫序抓住她手,粗喘著氣:“彆鬨。”
仰知行一根手指抵在他唇前。
“噓。”
蕭溫序還是擋她手,“我自製力沒你想的那麼好。”
“我沒想。”
“我……”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仰知行狡黠一笑,“噓,有人來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他腰上一鬆。
腰帶,掉了。
蕭溫序呼吸一滯,仰知行身後的門被人敲響,而她的手已經隔著一層裡衣感受著蕭溫序胸膛的滾燙。
咚——咚——
蕭溫序忍得側額青筋凸起,偏偏仰知行還在四處點火,唯恐不亂。
咚——咚——
“阿兄,你在嗎?”
來人是淳安。
他能感覺到,仰知行在解他裡衣的帶子,屋內不斷升溫,他身體是燙的,而仰知行的手有些溫涼。
“阿兄?”
門外靜候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門開,淳安嘀咕了一句。
仰知行又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
她的手已經在往下了。
蕭溫序的聲音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仰、知、行。”
“難受嗎?”她一副關切的模樣,蕭溫序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你確定嗎?”
仰知行觸到邊緣,“還招惹我嗎?”
“點火要負責滅火的。”
“我不是在滅嗎?”
蕭溫序倒吸一口氣,這絕對是他此生受過最大的酷刑。
仰知行一邊動作,一邊問:“沒事少撩撥人,現在知道難受了,當初沒想過我難受?”
蕭溫序頭皮發麻,“你…你難受?”
“你是人我不是人?”
蕭溫序若此時再忍就真不是人了。
他手往下探,“那你現在難不難受?”
仰知行聲音輕飄飄的,“看你難受,我就不難受了。”
還未探到實處,手下的人貓腰,門嘎吱一聲開了,她動作十分迅速,蕭溫序沉溺於欲望中還未反應過來,門又啪一聲關上。
“長夜漫漫,記得滅火啊。”
縱火犯留下這一句就瀟灑離去。
蕭溫序的臉黑的徹底。
就這麼被她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