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民食府開業這天,門庭若市。
蕭溫序身份特殊,不便在食府露臉,於是沒來。
仰知行與李宥珺忙著招待客人,一人主內,一人主外,仰知行就是那個外。
她站在食府外,對著過街的百姓吆喝,倒真招來了不少客人。
食府生意好,她心裡自然是高興的,隻是來的人多是男子,少有女子進入。
既然是要鼓勵女子經商,有人帶頭的情況下,也得有人跟著學才行,若是無人看見她們的努力,那這努力豈不是白費?
忙完這個時間段,她得和李宥珺商量一番。
這時郝夫人突然從食府內著急忙慌地跑出來,“邢掌櫃!快進去瞧瞧!有人鬨事了!”
仰知行聞言立馬跑了進去,裡頭李宥珺不在,郝夫人說是被一個包間的客人叫走了。
鬨事的那桌有五名男子,其中一個大漢,絡腮胡,人高馬大的,一邊拍桌一邊喊:“讓你們管事的過來!聽見沒有!”
仰知行強擠出一絲笑,走到他桌旁,“這位客官,可是對我們食府的哪裡不滿意?”
那大漢又一掌拍了下去,震的桌子上的酒杯掉到地上,發出破裂聲,“老子對你們食府哪哪都不滿意!”
周圍全都看過來,離近的幾桌見形勢不對都往旁挪了挪,還有些剛踏進大堂門檻的人一看這陣勢轉頭就走。
仰知行看他一副沒事找事的模樣,笑容收斂起來,眼神漸冷,“那客官倒是詳細說說,具體是哪些不滿,飯菜不合您口味?還是桌椅不合您心意?”
大漢用筷子在一盤菜裡挑挑揀揀,然後將筷子一摔,“這道菜!名字叫炒肉,肉呢!啊!我們五個人,這點肉夠吃嗎!”
後麵有客人聽了這話替食府打抱不平,小聲譏道:“不夠吃不能多點幾道嗎,這菜份量都一樣,到你這就不夠吃了。”
仰知行對於此話深表同意,但她畢竟是食府掌櫃,不能說的如此直白,“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再讓後廚給您炒一道,一定多加些肉,除此之外,您還有哪裡不滿嗎?”
“這道菜!這都是生的!怎麼吃!”
仰知行看向他指的那道菜,心裡的火漸漸往上湧,“客官,這道糖拌荸薺本身就是涼菜,生熟都能吃,我們食府主打北嵐菜色,做的也是北嵐吃法,這些點菜時小二都會提前告知的,難道是給您點菜的小二失了職,沒有提前告訴您?”說完就回頭找人,“給這桌客人點菜的是誰?”
郝夫人訕訕地說:“是我點的…但我提前說過了…”
仰知行假裝兩難地回過頭,“客官,你看這…我們家小二說她提前告知了的…”
大漢一腳將椅子踹倒,“你這娘們兒什麼意思!說老子誆你不成!”
隔壁桌一名男子替食府討不平:“你這人真有意思,點菜時那大姐分明就告訴你了,糖拌荸薺是涼菜,做法與東岐的不同,我比你來得早,一直坐在這,我可全都聽見了。”
旁邊同桌的人也附議。
仰知行淡淡開口,“客官不滿意,我們也能給您再加工一下,炒熟了送過來,可還有其他地方不滿意?”
大漢見前兩個都被人駁了回來,氣的臉紅脖子粗,指著桌子上的酒又開始發脾氣:“這酒也不行!這什麼破酒!老子就沒喝過這麼難喝的酒!還女子經商開酒樓,你們這群娘們兒懂個屁!”
大堂門外圍了一堆看熱鬨的人,烏泱一片擠在門口。
仰知行算是明白了,這人就是看不慣女子經商,故意找茬兒來了,她偏不讓他如願。
砸場子是吧?
我要你好看。
仰知行拿起桌上的酒壺,湊近聞了聞,微微皺起眉。
“在座的客人可有懂酒的?可否幫我看看這是什麼酒?”
大漢嗤鼻,“老子都說了,娘們兒懂什麼酒,開食府的連酒都不知道。”
大堂東南方一名男子舉起手,“我懂!我在酒方麵可是行家!”
那男子邊說邊走來這邊,仰知行將酒壺遞給他。
他先是聞了聞,然後倒了一杯嘗嘗,眉毛漸漸皺起來,“這酒…味道不行啊…”
大漢嘿嘿笑起來,十分得逞的樣子,“聽到沒有!她們家酒味道不行!”
那男子又說:“這是碧香酒,須得釀個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徹底激發酒香,這壺裡的還不知發酵了幾天就拿出來喝了,味道不行。”
“看呀!都聽聽!樂民食府!拿釀了幾天的酒出來賣!賺黑心錢啊!”
眾人議論紛紛。
仰知行卻冷笑一聲,“來人,把店裡每種酒都盛一杯上來,給這位客官品鑒品鑒。”
跑堂的幾位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盛上來了。
“您嘗嘗,看看這些酒裡,有沒有這碧香酒。”
仰知行說話時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大漢,大漢身側的手抓了抓衣褲,像是在緊張。
那男子每一杯都抿了一口,每一口喝完都漱了漱口才喝第二杯,以防說錯。
等到五杯酒喝完,男子吐出漱口水,輕輕擦了擦嘴角,才道:“這五種酒,都是好酒,味道醇香,有些像五香居的味道啊。”
仰知行衝他笑笑:“正是五香居的酒,我們食府的酒,都由五香居專供。”她眼睛轉向那大漢,“就是不知道,這碧香酒是從哪來的,食府可從未讓五香居送過此酒啊。”
大漢指著她道:“這人跟你們食府一夥的!在這一唱一和,把老子當猴耍呢!”
仰知行沉著臉麵對他,“我敬你是客,對你好言好語,你說我們食府的菜份量不夠,我給你加,你說我們食府的菜味道不對,我給你重做,現在又用一壺不知道從哪來的酒汙蔑我們食府,到底是何居心!”
大漢手掌往桌上一拍,邊說邊擼袖子:“臭娘們兒,敢凶老子!”
他說著便要動手,但他哪裡是仰知行的對手。
北嵐不敗將軍可不是吃素的。
仰知行歪頭躲過了他出的拳,隨後動作敏捷地抓住他胳膊,將人往前一拽,大漢被她拽的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往前踉蹌,仰知行一掌拍向他另一邊的肩膀,將人轉了個方向,隨後一腳踹向他膝蓋,逼著人往下跪,她膝蓋抵上大漢後背,手禁錮著大漢的胳膊,另一隻手摁住他頭,將他死死抵在凳子上。
大漢的臉側著壓在長凳上,壓變了形,啊呀啊呀地叫。
花拳繡腿。
與他同行的那四個人見此架勢動都不敢動,一個個呆坐在凳上,愣愣地看著被壓製的大漢,像被嚇傻了一樣。
“你到底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砸場子的,在座各位都有目共睹。言辭粗鄙,素質低下,一口一個臭娘們兒,如此貶低女子,你難道不是女子所生!張口閉口就是女子開不成酒樓,我告訴你!這天下就沒有女子做不成的事兒!你娘當初要是把懷你生你的時間拿去開酒樓,現在也是龍陽城裡叫得出名字的富商了!而像你這樣瞧不起女子的人,在我們北嵐,早就被千刀萬剮死了上百次了!”
話音剛落,大堂裡滿是沉寂,不知何時從大堂外走進來的李宥珺帶頭鼓起了掌聲,食府中的人反應過來,跟著她後麵鼓掌,滿屋子都是響亮的聲音,直衝雲霄。
仰知行的手還在用力掰著他胳膊,大漢疼的麵目猙獰,還有些要落淚的征兆,嘴裡不住地喊疼。
媽的,這娘們看著瘦削,哪來這麼大的勁?
“道歉!給這大堂裡被你罵過的女子和被你擾了食欲的客人道歉!”
大漢連聲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各位,對不住了。”
仰知行忿忿地放開他,剛放開人,大漢就鬆緩著胳膊,垂著頭招呼著那四人往外逃,五個人屁滾尿流地擠出人群跑出去了。
食府內的客人還沉浸在方才的情形中,李宥珺適時出聲:“諸位!今日是我樂民食府開業第一天,感謝諸位的捧場!方才之事事發突然,擾了各位興致,我李宥珺在此給大家道個歉!今日各位所有開銷都打七折!酒水全免!”
“好!”大堂響起整齊的叫好聲,又是一陣響亮的掌聲。
大堂的夥計來收拾桌上的狼藉,仰知行揉了揉手腕,許久沒動過手,倒有些生疏了。
李宥珺走來她身旁,“身手不錯啊。”
仰知行淡笑,“一般一般。”
一中午下來,雖然打了折扣,但仍掙了一些。
好的開始。
等到客人散去了,仰知行與剛算完賬的李宥珺坐到一起。
“有一件事兒,你發現沒有?”
李宥珺抬頭看她一眼,“什麼?”
“中午來食府的客人,大多數都是男子。”
李宥珺蹙眉回想了下,她中午忙著招呼人,還沒太注意,此時想想,好像確實是。
“雖說酒樓盈利就行,但畢竟我們開辦酒樓的初衷是鼓勵女子經商,若是女子都不來食府吃飯,根本沒人能看見我們的努力。”
李宥珺點點頭。
得想個法子,吸引女子進來。
仰知行手撐著下巴,思考一番,突然蹦出來一句:“還用中午的法子?”
“打折?”
仰知行眨巴眨巴眼睛。
但這想法被李宥珺否了。
“不行,用打折的方法固然能吸引到人,但隻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若是我們不再打折,那她們也不會再來了。況且,皇上不是有令,兩個月內,必須賺夠萬兩銀子。”
仰知行聽了這話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是。
還是得想個長久之計。
到底怎樣才能吸引更多的女子進食府用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