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蕭溫序一個月來的努力,終於勸動了兩名重臣,願在朝堂上幫他再提女子經商一事,說服蕭晏欽與群臣。
蕭晏欽這回沒再直接拒絕,而是給了蕭溫序兩個月的期限,這兩個月時間裡,允許女子經商,而兩月後,他要看成果,若是女子經商真有前途,他便準許。
但有個前提,他隻管允許這事兒,至於民間意見如何,一律不管。
言下之意,若是民眾對女子經商一事有意見,須得蕭溫序自己解決,若是解決不了,那女子經商一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蕭晏欽這招屬實聰明,成了,他是獲益者,落下一代明君的美稱,敗了,錯也不在他,畢竟此事是蕭溫序起的頭。
仰知行這幾日也忙了起來,女子經商一事,當然是女子開頭,可短時間內,上哪找這個開頭的女子去?
隻有她自己。
但她不是東岐人,要想在東岐經商開鋪,困難重重。
焦頭爛額之際,她忽然想到一人。
蕭溫序的書房門猛然被人推開,來人一身青色衣裙,臉上是止不住地笑:“李縉!越勒烏婭的兒子!我記得你說過,李縉的父親是龍陽城有名的富商!”
蕭溫序放下手中毛筆看向她,“是,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李縉家中可還有姐妹!”
蕭溫序反應了一瞬,一下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有一個姐姐,年方三十,至今未嫁,在家中算是大半個管事了。”
得到答案的仰知行心中十分雀躍。
李縉的姐姐是最佳的人選,她為富商之女,有錢,有閱曆,且有管賬的本事,由她開女子經商的頭,再合適不過了。
“我們現在就去李府!”
此事確實不能再耽擱了,兩月期限從三日後開始算起,在那之前,他們必須得找好人。
蕭溫序與仰知行乘馬車前往李府,李府的人一聽是璟王來了,趕緊迎人進府,李縉的姐姐李宥珺聽到下人的稟報後立馬前來迎接。
“王爺大駕光臨,李某有失遠迎,失敬了。”
“李管事不必多禮,本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李宥珺站直,望向蕭溫序:“王爺可是為了女子經商一事。”
“正是。”
此事這幾日已經在龍陽城傳開了,便是路邊的乞丐也知道璟王提議允許女子經商,不過大多數人都是抱著看熱鬨的心態。
一方麵,璟王是個什麼人,他們還不知道嗎?這樣一個沉迷享樂的紈絝王爺,去了北嵐待了幾天,回來就開始倡議女子經商,這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嘛,多半是腦子一時發熱。且此人平日裡一事無成,更是不曾涉及過經商一事,他能弄出什麼花樣來。
另一方麵,東岐可從未有過女子經商開鋪當掌櫃的先例,若是此事真能促成,其影響極其深遠。但是,城中男子可就不願意了,畢竟,女子生來就是在家相夫教子的,久居宅院,目光短淺,如何能經的了商呢?這樣的事,還是交給他們男人來做吧。
仰知行這時出聲:“李管事,我們思慮再三,一致認為,你是開這個頭的最佳人選,因此今日來府上拜訪您。”
李宥珺側頭看向仰知行,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問:“這位是?”
蕭溫序介紹道:“邢之漾,本王的……摯友,北嵐人士。”
李宥珺眼神遊走於二人之間,而後會心一笑,恭維道:“邢姑娘,我一直想去北嵐看看,卻始終抽不出時間,沒想到倒是有緣,能在龍陽城中與你相識。”
“李管事客氣了,若是有機會去北嵐,我定親自帶你雲遊一番。”她話鋒突然一轉:“不知對於女子經商一事,李管事有何看法。”
“我願意開這個頭。”
李宥珺這般爽快倒是出乎了兩人的意料,本以為此事多半要磨一會兒才能有結果,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麼乾脆。
仰知行為了確認似的又問了一遍:“我們現在還毫無準備,你真的願意嗎?”
李宥珺也不愧是能當上李氏管事的人,回答十分有氣魄與自信:“毫無準備?你們找到了我,已經準備好七成了。”
仰知行被她逗笑,“是啊,剩下三成,隻剩找人與選址了。”
蕭溫序聞言思量了一下,問她:“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
仰知行眼中露出狡黠的光,“短期內能暴利營收的最好的法子,便是———開酒樓。”
這想法與李宥珺碰到一塊兒去了,也是到了她擅長的領域。
李氏最初便是靠開酒樓發家的,因她母親為西陵人,所以當時在龍陽城中打出的名號是異域美食。作為龍陽城首家且至今僅此一家售賣西陵美食的酒樓,生意興隆,第一天酒樓外就排起了長隊。之後更是憑借菜品的品質和物美價廉的特點在龍陽城一眾酒樓中脫穎而出,有口皆碑。李氏也靠著酒樓掙下的錢一步步開展新業務,茶鋪、綢緞莊、藥店……直到如今成為龍陽城鼎鼎有名的富商。
她們此次開辦的酒樓,依然可以延續這套路子,隻是,有些東西得改,但到底是換湯不換藥。
蕭溫序得承認,他在經商方麵確實沒什麼天賦,但仰知行似乎還頗有想法。
李宥珺眼中帶著讚許意味,又問仰知行:“關於這酒樓,你可有想法?”
仰知行就等著她問出這句話,“龍陽城中可有酒樓賣過北嵐特色的菜肴?”
“沒有。”
“那我們就做第一家!”
李宥珺與她一拍即合:“我正有此意!”
她看向仰知行的眼神裡有掩飾不住地欣賞,她本以為仰知行是誰家小姐,空有皮囊,腦袋空空,畢竟她是璟王摯友,璟王能有什麼正經朋友,沒想到,仰知行還挺有頭腦。
蕭溫序始終在一旁聽著她們的談話,最後問了一句最為關鍵的話:“賣北嵐特色的菜肴,龍陽城裡,上哪找會做北嵐菜肴的人?”
仰知行下巴微微抬起,像隻驕傲的小孔雀。
蕭溫序忍俊不禁道:“你會做菜?”
仰知行瞥他一眼:“北嵐菜肴並無難度,我在東岐這些日子也算研究出來了,兩國菜肴樣式和做法其實差彆不大,重點在於口味,東岐菜重鹽,北嵐則重甜,不能將北嵐菜肴直接搬到東岐人的飯桌上,這樣他們吃不慣,須得與東岐菜融合,加以改良。”
蕭溫序又說:“可還是那個問題,誰會做北嵐菜,此人還得對東岐菜也十分熟悉,能夠將兩國口味融合,並且改良。”
仰知行也不再賣關子,“頌禧。”
李宥珺聽到這個陌生的人名疑問道:“頌禧?”
“頌禧是我的侍女,自小就愛研究吃食,對四國美食都十分了解,這樣一來,我們的酒樓裡不僅可以賣北嵐特色菜,還可以賣些南朔與西陵的小點心。”
李宥珺垂眸點點頭。
如此一來,另一個難題也解決了。
但還沒完。
老板和廚子是解決了,夥計和跑堂卻還沒找到,一名廚子也顯然是不夠的,而且既然是女子經商,這酒樓上下,應當都是女子,會有女子願意來嗎?
“今日我就讓手下回北嵐接頌禧過來,快的話,需四日,這四日,我們得建好酒樓,找到幫工。”
李宥珺大手一揮,“你們來找人,酒樓的事交給我了,新建必然是來不及的,李氏有一處閒置的院落,我叫人收拾出來,改造成酒樓布置。”
仰知行眼睛一亮:“庭院式酒樓!”
常見酒樓多是樓屋型,雖方便,卻也有些審美疲勞,此時若是推出個庭院式酒樓,客人不僅可以在此吃飯,等待間隙還可以賞花閒逛,不會叫人等的無趣。
蕭溫序開口:“那就這樣辦,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人。”
三人道彆。
要想快速找到想要的人,最高效的方法就是當街吆喝,蕭溫序派人在城中走街串巷的喊,喊得同時還配以樂器,音律朗朗上口,十分洗腦。
隻是喊了一日下來,竟一個人都沒吸引來。
蕭溫序開始反思,這個方法是不是不太對。
“方法沒錯,是人的觀念有錯。”
他看向說話的仰知行。
“還記得我在北嵐與你說的話嗎?”
他想起還在西陵時仰知行對他說的那番話。
———“東岐國女子長期遭受不平等待遇,一言一行皆備束縛,百年來一直受禮法約束,她們內心已經形成固定觀念了,那便是女子天生低於男子,女子天生該被這些觀念所束縛。你想改變女子地位,首先需要讓女子覺醒,讓其認識到所處社會之不公。我相信東岐國中定有許多心中不平的女子,問題在於你如何去找到她們。”
並非是無人,而是這些人,還沒擺脫舊的思想,不願來。
仰知行斜靠在門上,正色道:“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勸說,短時間內是無法說服所有人的,我們隻能找出最容易說服的一批人,說服她們,加入我們。”
蕭溫序皺眉思考,“最容易說服的一批人……”
仰知行直接說:“窮人,缺錢的人。”
她補充道:“並非瞧不起這些人,隻是,當她們缺錢缺到一定程度時,任何思想都不再重要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以往女子隻能待在家中,沒有賺錢的機會與能力,現在我們給她們一個機會,對她們來說,是多了一種獲取錢財的途徑,何樂而不為呢?”
這話點醒了蕭溫序。
若是生存都遭到了威脅,男女的差彆思想也就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