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萋不是個懂得將養孩子的人,剛接來思惟時,要一手替大哥撐著顧家上下,還要做好霍顧證券的執行人。名為撫養,實則也不知要怎麼做好一個慈祥的長輩,最擅長做的就是把人扔給看似冷峻實則細致的霍從瀾。
時過境遷,顧萋坐在輪椅上,看著一襲灰色大衣,圍著同色係圍巾,肩膀仍然和三年前一樣單薄的思惟。
一步,兩步,步伐均勻,氣息也不喘,由遠及近走上來看麵色上看不清情緒。
“倒是看著沉穩了不少。”顧萋讚賞得和霍從瀾說道。
“一直是個沉穩的。”霍從瀾不錯目的看著那道灰色身影走上來。
“我誇她呢,聽起來你倒不樂意似的。”顧萋笑說。
顧萋搬到老宅後,所有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被搬上山來,原本在從顧園的實木餐桌,老派透露著古樸氣韻。
思惟看著一大桌熟悉的中式飯菜,吃得味同嚼蠟。就不是有口腹之欲喜好的人,在國外幾年也沒覺得非吃中餐不可。
更因為,還沒想好要怎麼麵對的人,忽然就出現了。
霍從瀾脫了灰色大衣,裡麵果然穿的是成套的黑色西裝,甚至還有袖扣,紅色琺琅的袖扣在黑色緞麵西裝上襯得很紮眼。
思惟暗自琢磨著,紅色琺琅袖扣倒是眼熟,似乎是她從前小心翼翼得送出去那個。
18歲那年,思惟為著送給霍從瀾的生日禮物,甚至翻遍了高級時裝搭配的雜誌,就為了選個適合對方的材質。
思惟眯了眯眼,又沒看清一晃而過的袖扣,索性也沒什麼可糾結的,專注的盯著桌上的飯菜,應和著和顧萋聊了兩句。
而霍從瀾,這個實際上撫養思惟的長輩,一句話都沒開口。
“難不成真的等我主動問候呢,哪來的長輩的架子。”思惟心裡嘀咕道。
思惟在國外的時候,顧萋會定期打電話例行公事的詢問思惟的近況。
人真的回來後,倒也沒什麼可寒暄的,讓老宅的廚子預備好一大桌子飯招待。典型的顧萋式的粗暴的愛的表達方式。
一道鮑魚火腿煨珍珠從桌前轉過去,霍從瀾抬手自然的夾了一筷子給思惟,“梁叔做的。”
“梁叔回老宅了?”思惟看了看盤子裡多出來的那筷子菜。
做得一手好菜的梁叔,是從顧園裡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好廚子。更重要的是,還做的一手好糕點,招得思惟喜歡。
“沒,梁叔可是從顧園的頂梁柱,我哪能叫他上來,這不我說做點好吃飯菜給你接風。你小叔給老梁送上來專門給你做這幾道菜。”
顧萋由旁邊人布菜,雖是回答思惟的疑問,麵上卻調侃得看著沒什麼表情的霍從瀾。
霍從瀾抬眼看了一眼不懷好意的顧萋,抿了抿嘴角。
“在國外應該是吃不到梁叔的菜的”霍從瀾對著思惟說道,抬手又夾了一筷子清燉鮭魚。
思惟對著兩筷子菜發愣,不知所以的看著霍從瀾,這人吃錯藥了?
“晚上讓梁叔給你做點糕點當夜宵,從顧園的茉莉花開了,梁叔專門給你預備了做糕點的一籮筐花呢,在國外彆說吃不到鱸魚了,這口茉莉糕也吃不到吧小思惟。”顧萋看著兩人好笑的氛圍,開口調笑著對思惟說道。
“我原本想著直接回雁城的,姑母。”思惟放下筷子認真對著顧萋回答。
“你那小屋子你小叔早叫人替你打理著呢,著急回去乾什麼?”
“也不是擔心房子,好久沒回來了,想見見朋友。”
“那就請朋友來家裡玩,彆著急回城裡去,在家裡修養修養。”顧萋替人做起決定來說一不二的。
“嗯。”思惟沒什麼可推脫的理由,點了點頭。
“喝點牛奶,晚上好助眠。”霍從瀾從旁邊托盤端來奶缸,順手給思惟倒了一杯,轉手給自己也倒了半杯。
“霍叔有喝牛奶的習慣了?”思惟更覺得匪夷所思了。
隨著霍從瀾倒牛奶的動作,思惟倒看情了,霍從瀾衣袖上的紅色閃爍著的袖扣還真是自己之前送出去的那個。
“嗯。”霍從瀾端起奶喝了一口,嘴角沾了點奶漬,拿紙巾擦了擦嘴角。
“對睡眠挺好的。”霍從瀾摩挲了下紙巾,想起有個小貓兒似的女孩半夜總是在廚房找牛奶喝,口口聲聲說是睡不著要喝牛奶好助眠。
思惟想起自己剛出國的時候,也有過睡不著的夜晚,國外的牛奶生牛乳居多,奶味太濃喝不下去。總是半夜在陽台望著天上的月亮,思索過往種種。
霍從瀾看著思惟盤子裡一口沒動的兩筷子菜,沒端起來的牛奶。擰了擰眉,放下手裡的紙巾。轉頭和顧萋聊起最近證券市場的議價問題。
思惟聽著曾經令自己頭禿的金融名詞從霍從瀾嘴裡冒出來,覺得這頓飯自己也該離席了。
“姑母,霍叔,我吃好了,去院裡轉轉。”
顧萋和霍從瀾討論買空做斷的間隙點了點頭。思惟也懶得問霍從瀾的意見,轉頭就向院子裡走去。
顧萋看著思惟走出去的背影,喝了口水。
“怎麼,人回來了,你是被悶啞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你這麼著倒顯得我真是棒打鴛鴦的惡魔了,非得給我小外甥女兒送國外去?”顧萋看著霍從瀾,端著水杯打趣道。
“從顧園的花確實開得很好,嫂子也下去看看呢?”
“可拉倒,我這老人家,走路都夠嗆,還下山看花?看我這頭上的銀絲,哪是看花的年紀了?我看你是被我說中了?這話題被你轉移的,夠生硬的啊。”
顧萋裝模作樣的扶了扶鬢角,實際哪有什麼白頭發,顧萋雖然說是隱居在老宅,不過失去了最愛的人,心累了不想和外界打交道。對自己要求嚴格的顧萋可不允許自己出現一絲不完美,除了眼角的細紋,烏黑的頭發壓根看不出實際年齡。
“行了,你一直憋著悶不悶,人回來了,這下我的撫養義務也結束了,我們家小思惟啊,倒也該到結婚的年紀了,顧家那邊,各懷鬼胎的,又不安寧呢。”說著話,顧萋歪了歪身子,看著坐得板正的霍從瀾,得意的笑了笑。
“夜深了,思惟這麼晚回從顧園我也不放心,乾脆留下住在老宅吧。你就一個人回去吧弟弟?”顧萋起身要走回頭又問了一句。
“我今晚留住老宅。”
霍從瀾倒不客氣,順勢跟著顧萋要走的架勢起身,修長的手指摩挲了下紅色袖扣。
“哈,真是少見呐。”顧萋丟下一句嘲笑,示意旁邊人推著自己離開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