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敘搬進來的這些日子和往常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彆。
在期間室友們會常來聯係,上下課時也和平常沒有兩樣。
季宴禮也真的沒有來過。
從那次送溫敘回來後就一直沒了蹤影。
不過也應該算不上稀奇了。溫敘想,他最擅長的不就是一聲不響地消失不見嗎。
——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一年中的最後一天。
十二月三十一日,很平常的一個冬日,給人的感覺就是灰白色的。
偶爾有鴿子從行人腳邊掠過,灰色的翅膀扇動著路上的塵埃,一切都是那樣和諧。
曉程約寢室的人晚上去聚餐,他的語氣十分自豪:“今天爺就去享受一把有錢人的生活,咱四個一起做東,去汀荷最牛B的酒店消費一把!”
於近陽笑罵:“去你丫的做東,AA就AA,可把你給裝死了。”
溫敘本來想推拒的,畢竟他們去酒店可不能是單純吃飯。
可是薑歲樓也說,舊年的最後一天,大家同寢了將連三年,怎麼著也應該一起聚聚才好。
溫敘想說年還沒過呢,怎麼就成一年中最後一天了。可看大家興致勃的樣子也就沒好掃興。
反正吃飯他可以好好吃,其它的娛樂活動他不參與不就行。
他們是六點半到達華萊酒店的。
作為汀荷南區最負名的酒店,華萊裡麵兼各種娛樂,美食,套房和會客廳為一體。
整棟大度高有五百米,通體采用玻璃技術,日間和夜晚都閃閃發光,金碧輝煌。
溫敘他們在四樓的雅間,裡麵的風格和它的外觀一樣,牆壁上瓷磚上反光的可以看見自己的影子。
薑歲樓挑了個溫敘旁邊的位坐,席間總會看溫敘一會兒然後欲言又止。
他們點了很多菜,溫敘隻吃那盤糖醋排骨。
曉程和林近陽在比劃著猜拳喝酒,吵鬨聲不絕於耳。
薑歲樓夾了一塊排骨在溫敘碗裡,紅橙的糖醬把最後一小塊兒白的米飯也染上了顏色。
溫敘沒有動那一筷子,轉頭去夾了青菜。
“有事兒嗎?”溫敘自顧地吃著綠油油的青菜,問道。
薑歲樓抿了抿唇,說:“我一直都有預感,你會是個Omega。”
溫敘不覺得意外,看著很不解:“那又怎樣呢?”
對於溫敘來說,任何一種第二性彆對他而言都沒什麼兩樣。
薑歲樓似乎關心的有些多了。
薑歲樓的眼神從溫敘的脖頸掃過。
室內很溫暖,溫敘已經把外套脫了,隻穿了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但薑歲樓好像能透過這件毛衣看
到他腺體上的牙印一樣,神情有些受傷。
溫敘搬走又回來上課的第二天,薑歲樓就看見了那塊兒牙印。
淡淡的粉色清晰可見。是印在了溫敘身上,可又像是烙進了薑歲樓心裡。
不會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考進汀荷大學,又為什麼申請換到溫敘的宿舍。
“你…記得三年級去旅遊時發生的事嗎?”薑歲樓問。
溫敘看了他一眼,說:“你今天有點兒奇怪。我早不記得了。”
薑歲樓還想說什麼,那邊的兩個人覺得沒意思,要去地下的酒吧玩。
溫敘放下筷子,碗裡還剩下一塊排骨。
是薑歲樓給他夾的。
一口沒動。
“我不想去。”溫敘的聲音剛好足以讓在場的人聽到,輕聲又堅定:“我不太喜歡吵鬨的地方,你們好好玩吧,新年快樂!”
於近陽點頭,說:“那行吧,反正你也才剛分化不久,是該好好休息休息。”
曉程也不反對,囑咐了句路上小心。要勾著薑歲樓的脖子走。
薑歲樓卻躲開他,說:“你們先玩,我送一下溫敘再過去。”
兩人也沒說啥,互相鬨著走了。
溫敘從一開始就覺得薑歲樓有著很重的心事,而且還是和自己有關。
溫敘坐得板正,問他:“是有話想和我說嗎?”
薑歲樓握著一杯水的手在發抖,過了會兒他鬆開,眼睛滿含期待:“溫敘,我其實很早就認識你了。”
他接著下文:“小學三年級那次春遊我的手環掉了,是你幫我找到的,你還記得嗎?
溫敘搖頭,過了會兒又點頭:“好像是有這回事兒。”
薑歲樓顯得有些激動:“我從那時候就決定和你上同一個初中高中和
大學,那天所有人都在勸我放棄,隻有你在
幫我找。我是想說,那個手環對我很重要。溫敘,從那以後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之前因為你沒分化,我一直不好說,但現在不一樣了…”
溫敘直覺他要說的不會是自己想聽的詞。
果然,他下一秒說:“溫敘,我們可以試一下嗎?我不介意你的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溫敘有些無所適從。
他對薑歲樓隻是同學之間的感情,也從來沒有發現對方對他的感情這麼早就已經埋下了。
隻是因為一件很小的事而已。
溫敘張了張嘴,說:“抱歉,我不知道你會記我這麼久。我…我想先去趟洗手間。”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回複。
溫敘認為,冷靜後再就事討論是十分重要的。
穿過一間間房間,溫敘不由加快了腳步,到洗臉池旁捧了一把水到臉上。
他不想傷害薑歲樓,可又沒有那種意思。
冷靜了幾分鐘,溫敘抬眸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流暢的臉型一直往下是尖尖小巧的下巴,一對細眉下是一雙圓圓的杏眼,鼻梁
精致高挺,再往下就是微厚的唇瓣。
溫敘的膚色很白,十分透亮。
有很多人說過他好看。
如果自己長的不好看,隻是因為一件隨手的小事,薑歲樓還會喜歡自己這麼久嗎?
溫敘拍拍自己的臉。
這不是真正的喜歡。
溫敘整理好心情,緩步走了回去。
走到419時,裡麵的門被打開。
一個人從裡麵出來擋住了溫敘。
是一個服務員,低聲對溫敘道了聲歉。
溫敘說:“沒關係。”
視野裡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修長高大,黑色西裝,還有觥籌交錯間英挺的輪廓。
是季宴禮。
他好像醉了有六七分,舉手投足間依然帶著從容。
還在對他麵前的幾個中年男子侃侃而談。
而那些中年男子,雖然也是西裝革屐,卻透露著職場上顯而易見的圓滑與狡詐。
“季總,我承認你年輕,有能力也有資本,但想把那麼多的產業一次性
轉移回國,那要承擔的風險可不是一星半點。”
另外的人也符和道:“是啊季總,這不是我們不願意幫你,真的是力不從心啊。”
季宴禮的聲音漸漸漸有些艱難:”資金的事我已經給到了最佳…”話說到一半,他不經意間往旁邊一瞥,看到了半個身子的溫敘。
季宴禮皺了皺眉。
溫敘隻和他對視了一眼,便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溫敘回去見了薑歲樓。
薑歲樓自嘲地笑笑:“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隻希望我們以後不要變成了陌生人。”
溫敘在見過季宴禮後,就一直有一股勇氣蓄積在心口,他笑了笑,說:“謝謝你的喜歡和理解,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因為相處了這麼久,我對你從來沒動過彆的心思,也希望你可以認清自己。”
頓了會兒,溫敘還是說了下去:“你想一下,如果我不長這個樣子,考不上汀荷大學,你還會喜歡我嗎?”
薑歲樓一時說不出話,臉上不知道是痛苦還是難堪。
溫敘衝他微笑了下,拉開門出去。
正好碰上來的季宴禮。
男人眉眼間染的都是酒意,走向溫敘的步伐卻十分堅定。
“來這裡做什麼?”季宴禮的聲音有些嘶啞。
溫敘一個學生,和另一個男生晚上在酒店吃飯。
會是約會嗎?
季宴禮的眸色漸深,周身不自覺地泄露出信息素。
溫敘錯開季宴禮,他的信息素讓溫敘渾身躁動不安。
溫敘說:“今年最後一天,和同學一起吃個飯。”
說完就走向電梯。
季宴禮緊跟其後,又問:“去哪兒?”
溫敘說:“回家。”
季宴禮說:“我送你。”
溫敘抿唇低頭看著鞋尖:“把產業轉移到國內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陷入沉默。
溫敘抬頭,走出電梯,欺騙自己一樣:“沒關係,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是因為不想再去國外。“季宴禮在他說完話的下一秒回道,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溫敘,說:“溫敘,
我不想再不告而彆了。
脫離旋轉門的刹那,溫敘感覺眼睛很酸澀,卻流不出眼淚。
心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季宴禮之前走是因為這個,是他的父親吧。
明明心裡說著沒有感覺,可一想還是會難受。
小孩子對痛覺和快感是體會最深刻的。
溫敘在難過的同時還帶了點寬慰。
季宴禮不是嫌他煩才一走了之的。
這就足夠了。
仰頭望向天空,溫敘的聲音很溫親,說:“嗯。”
新年的最後一天,帶走了最深的刺。
深得讓人仿佛覺察不到,但抽出的那瞬間,釋然與痛感卻是那樣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