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遇匪中毒,江府內鬼。(1 / 1)

風鈴憶 珅昱 3617 字 11個月前

忍著身體的不適,風之念緊閉雙眼,撤掉了門口聽障禁製。

兩人從外麵推開了房門,“天字號,這房裡的東西可都是珍品,能住這屋子的人肯定也有錢。”

她腰間唯一一塊玉佩被強拽走,背對著屏風側躺在床上,默默將施在禁製上的法術重新化作內力。

第一次感受到這麼怪異的迷香,風之念胸悶氣堵,筋脈無力,仿佛身體被冰凍沉入了海底,在這燥熱的夏夜還能瑟瑟發抖。

等床尾站定第二個人,粗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去外麵看看她有沒有其他包裹,床上這個裡麵全是衣服。”

一個鬼鬼祟祟地偷東摸西,一個明目張膽地翻箱倒櫃。風之念逐漸明白了兩人的目的。

頭上一痛,隨著發簪的牽扯,一個沒捂住全臉的連心眉刀疤男落入眼中,他拄著蠟燭連連後退,“走走走,這個人劫不了,劫了她我至少十天不能睡覺!”

屏風後的黑衣人走過來,露出兩隻滿是失落的眼睛,“怎麼了大哥,這窮鬼是同行?不應該啊,有錢住房,口袋怎麼比臉還乾淨啊。”

刀疤男:“閉嘴,你先看看她的樣子。”黑衣人:“我瞅瞅。”

撲通一聲,黑衣人跪倒在地,嘴裡嗚咽著連磕了幾個響頭,“娘,我也是被逼得沒飯吃了才做了劫匪,您在底下有什麼事情就托夢告訴我們哥兒倆,我偷您棺材裡的東西也是為了活命,等乾完這一次,我們一定給您燒紙錢,您要啥我倆都給你燒過去,彆在纏著我了。”

什麼東西?

風之念被驚得徹底清醒,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偷老娘棺材本不說,還不給燒紙錢?

要不是現在被迷藥毒得內力全無還不能說話,她非要把兩人教訓一頓。

刀疤男拎起小弟的後頸,一拳將人打倒在屏風上,往外邊托人邊罵道,“咱娘的墓是你盜的?你小子竟敢騙我?”

不一會兒,門口的拳腳聲變成了求饒聲,原來整個客棧都被劫匪控製了。

風之念扳著僵硬的身體,想要起身打坐運化內力。

但吸入體內的迷香堵住了主要穴位,她隻能費勁地穿好衣服,坐在妝台麵前等。

紅燭映照出銅鏡的光澤,裡麵有一張蒼白枯老的麵容,仔細看,脖子和臉上的皮膚完全不同。她照著刀疤男的樣子易容自保,但看到那人的長相時,沒掌握好力度,對自己的臉下手過猛。

索性,兒隨母,風之念直接化成了五十歲老婦人的模樣後,更有效果。隻要等斑點消退,皺紋平整,法術再次化作內力流入體內,她就有解開迷/香/功效的機會。

片刻後,吹滅紅燭,風之念的身體稍微複原,借著屋外的弱光,緩緩移到西窗,打開縫隙。

大堂內的光亮如舊,四個樓梯口旁都有黑衣人把守,二樓每間客房外也各站一人,地上東倒西歪的人並非醉酒後的酣態,被扣掉金牙的張嘴大漢,被拔去首飾的女子……大都似定身木偶般被搜身搶財,衣衫淩亂,神誌不清。

戌時飯畢,為免嘈雜的喝酒吆喝聲,風之念回屋就設了三個時辰的聽障禁製,如果沒有禁製的示警,中了迷香,她不知道醒來後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又會是什麼後果。

回過神,繼續留意觀察劫匪的行動,前店大堂加上二樓房外一共有十八個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樓下的木桌被拚到一起,劫匪們將客人身上的錢財聚到一起,放在上麵,樓上的黑衣人不緊不慢地從房中搜出寶物,送到樓下,分門彆類,按照大小和價位堆成小山。

毋庸置疑,這是一場手法熟練的入室搶劫。

其中最為棘手的是這迷香,不知不覺中封住了人的內力不說,還在一點點地麻痹人的神經。若猜測無誤,這就是古藥典籍上記載的“內經散”,專為那些需要動刀療傷而不想內力外泄的人而製。於受傷的人來說,是良藥,可沒傷的人一旦吸入,藥力隨著血液在體內遊走,就會立刻封住穴位,普通人至少麻痹一天一夜。倘若吸入劑量過大,還會攻擊五臟六腑,將那人身上的舊傷小病全部激發擴大直至死亡,和毒藥無異。

思慮至此,風之念冷靜下來,開始勸導自己。

雖然這一路上倒黴過分,被妖獸跟著咬不說,快回家了,住個店睡覺都被下毒,但好事多磨,隻希望平日裡的積德行善能在關鍵時刻起一點作用,她不求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但願平安健康和家人喜樂幸福。

這次就當作是下山後的第一次曆練。

砰的一聲,樓下傳來不小的聲響,視線移到櫃台,客棧老板像凍魚一樣瞬間解凍,腦袋被櫃角磕出一個血窟窿。解內經散最粗暴直接的辦法就是用足夠的傷痛引發正麵的藥效。

空洞的眼神剛剛露出痛苦和驚恐,客棧老板的嘴裡就又被塞上了麻布,脖頸的鮮血絲絲沁在刀刃上。

一個銅鎏金彩盒被擺在桌子上,她認出,那不是普通的首飾盒子,沒有正確的密碼或者主人的指令誰也打不開。等拿到裡麵黃金後,為首的劫匪幫掌櫃的繞頭包紮傷口,動作雖不算輕柔,但大聲命令眾人隻劫財不取命。

風之念十分惜命地深深鬆了一口氣,心中默念無數遍“神君保佑”後,已經可以自由活動四肢。

闔上窗戶,扭頭環視房內,除去被搬走的值錢物品,隻剩下不能搬走的大櫃子和易碎的花瓶,空蕩蕩地沒有一件能當作武器的物什。又在屋內繞了兩圈,風之念發現東窗沒鎖,外麵有一顆樹,順著它爬下去就能出去。

可問題是劫匪首領剛才進了一樓的雅座,就在她的樓下,距離窗外的流蘇樹不到一尺,且周圍還有劫匪在暗處盯哨,直接下去跑路被發現的風險太大。

悄無聲息地,風之念開窗下落,以樹體作為掩護,貼緊牆角。

等待最佳逃跑時機的過程中,意外聽到了雅座裡麵兩人的真正計劃。

原來,這群人到蟬鳴館打劫隻是路過,他們最終目的是這鎮上的江府。

江家世代在芙蓉鎮耕種,辛勞勤懇,到了這一輩,幾乎承包了鎮上所有的田地,家底豐厚。可此代江家家主江鴻鳴雖財運亨通,但婚姻和身體都不太好。三十歲時娶的第一任媳婦,因難產一屍兩命,三年後娶的續弦留下一女後便撒手人寰。之後,江鴻鳴心情抑鬱,誓不再娶,一心養護著生來羸弱患有心疾的獨女,多年來亦被惡疾纏身,常臥病榻。

直到三個月前,江鴻鳴病情加重,將千畝良田分饋給了鎮民,萬貫家產尚未安置,這才引來了劫匪的注意。

但隻是眼紅還不能周密的行動,江家並非小門小戶,看家護院近百人不能輕易下手。壞在府裡有人心懷不軌,見主家病重,渾水摸魚偷摸典當家中寶物不說,還勾結劫匪,打算對主家徹底洗劫一空。

風之念默默記住兩人複述的江府格局,腦海中確定了劫匪的人員安排和撤退路線的幾種可能後,彎腰拾起樹下的羽毛。

抬頭又發現映在窗上的兩道人影靠近交疊,低頭私語。

她立刻凝神屏氣,儘量不漏掉任何有用的信息。

可斷斷續續的聽完,她滿腦子“藥到病除”、“起死回生”和“長生不老”的字眼。

內鬼大約也知道自己與虎謀皮不可取,又囉裡囉唆地編出了一個人參精的故事。

道是,江老爺日薄西山,依舊重金求醫,因其最大的心願就是讓自己女兒的心疾痊愈。恰逢一仙子雲遊到此,說隻要舉家搬遷,父女兩人皆可保住性命,江老爺將信將疑,問那仙人為何,那仙人說,江府宅子下麵沉睡著一顆受傷的百年人參精,靠吸取人的陰氣複原,才會使得兩位夫人和小姐病困體弱。而江老爺子身體虛弱多病,也是因為那妖精快複活了要吸取陽氣活動筋絡。隻要抓住那人參,砍斷其一根半須熬成藥水就能包治百病。

先不論人參精的功效,聽到她妖精不分,風之念差點氣笑,為非作歹的是妖,恪守道義的是精,妖才作怪,這內鬼編瞎話編得不要太假了些。

何況真要是這樣的話,府裡的人豈非都應是病怏怏的樣子?誰還敢在那裡做活,江府估計早就成了凶宅。

還有那仙人,絕對是杜撰來的,四方仙友信息互通,這裡有參妖作怪,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劫匪好像真的聽了進去,甚至開始問人參的確切方位地點。

風之念開始不解,但轉念一想,已經富得流油的劫匪根本經不起長生不老的誘惑。

半盞茶的功夫,除去漏洞百出的人參精故事,她探得其他有待證實的消息就是——

內鬼用人參精的方位作為籌碼換江府小姐的性命。

等內鬼放出信號,江府裡的內應給裡麵的人下內經散和另一種毒藥後,劫匪就會最後行動。

風之念不再猶豫,不等體內的毒解開,耗完了體內僅剩的內力,將手中的尾羽一燃而儘,心道:那就來試試吧。